葉長生懶得搭理那兩人,他看著可愛的囡囡,輕輕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
囡囡向後躲了躲,沖著葉長生吐舌頭,作了個鬼臉。
大漢看著女兒,終于感激點了點頭︰「那,那就勞煩公子了,您以後的飯錢,我都不收了!」
看熱鬧的試煉少年,夸張地大叫一聲︰「掌櫃的,你可不能遂了他的願,萬一他是嘴把式,就是想騙吃騙喝呢?」
大漢淳樸一笑,讓老伙計招呼兩位客人,他親自引著葉長生向後院走去。
他們這些捕蛇者,每天都在和死神擦肩而過。
因為黑風嶺的存在,附近的毒蛇毒性很強,見血封喉。
一旦他們被毒蛇咬傷,為了保命,只能把被毒蛇咬到的部分,全給都砍掉。
囡囡的一只腳,就是這麼沒了的。
就算葉長生在騙他,他也不敢不信。
萬一蛇叉真的有問題,他出了事,囡囡怎麼辦?
他也不覺得葉長生會騙他,囡囡喜歡的人,怎麼可能是騙子?
後院空地上,矗立著一座一人多高的土爐子,黑乎乎的,地上散落著木炭和煤石。
大漢有些臉紅,為了省錢,平日都是他自己動手維修蛇叉,所以弄得很是簡陋。
葉長生卻是暗自松了一口氣。
比他想象得好多了,至少還有現成的木炭和煤石,倒省得他制炭了。
細心挑選出能用的燃料,放入土爐子里點燃。
爐火升溫的工夫,長生坐在廢棄的石磨碾子上,拿著蛇叉盤算起來。
在這樣的條件下打造鐵器,對他也是一個挑戰,千萬不能弄砸了。
兵器店的那把劍,是殺人的,這把蛇叉,是救人的。
一般而言,鐵器經過反復的捶打,就能把鐵中的碳的含量降低,讓鐵的質地得到提升。
所謂的百鍛成鋼,就是這個道理。
但這把蛇叉不同,經過大漢頻繁的錘鍛,碳的含量雖然少了,但因為雜質太多,也留下了無數的暗傷。
長生要做的,就是反其道而行之,增加一些碳的含量,還原蛇叉品質的同時,消除掉隱藏的暗傷。
這個方案談不上完美,但卻是眼下最現實的。
拿定主意,長生將蛇叉塞入一根粗大的木頭中,連帶著木頭扔進爐子里。
看似漫不經心,可他多年的經驗和直覺,都在這一扔上面。
大漢抱著囡囡,站在打著補丁的皮囊風箱邊上,好奇地看著這一幕。
葉長生的動作有條有理,很是從容,不由讓他生出幾分信心。
當葉長生把燒紅的蛇叉夾出來,父女二人緊張起來,同時瞪大了眼楮。
蛇叉放在廢棄的石磨碾子上,葉長生感應片刻,抄起拳頭大的錘子,開始反復捶打。
叮叮當當,火花四濺,好听又好看。
轉眼間,百次鍛打完成,蛇叉變得跟蛇一樣,歪歪扭扭的。
長生用夾子抄起蛇叉,重新塞進爐子里。
蛇叉再次燒紅,葉長生手腕一翻,黑龍匕首一閃而過。
叮的一聲,鐵棍末端被匕首斬斷,匕首再次舞動了幾下,一個新的叉子被削了出來。
放在石磨碾子上,捶打百次,再度回爐。
刺啦!
燒紅的蛇叉取出來,塞進一桶馬尿中,白色的氣霧霎時蒸騰而出。
囡囡知道這個味道,第一時間就用小手捏住了鼻子。
可她看到葉長生一動不動站在那里,連臉色都沒有變,不禁羞腆地放下了小手。
天真的囡囡並不知道,葉長生其實是屏著呼吸的。
用動物的油脂、尿液或者血液進行淬火,是為了讓兵器吸收微小的金屬顆粒,鑄劍時融入人的毛發指甲,乃至整個活人「殉劍」,也是同樣的道理。
淬火後,長生把蛇叉清洗一遍,用抹布擦掉殘留的液體。
黑色的蛇叉,蒙著一層黝黑的光,幾個不連貫的彎曲的弧度,自然而又流暢。
蛇叉表面,布滿了細微的稜角,猶如一層層光滑的魚鱗。
如果有行家在此,一定會失聲驚呼,南楓八大錘的魚鱗鍛法!
這把蛇叉,根本算不上一把兵器,甚至連一把合格的工具都算不上,但同樣是長生的作品。
葉長生很滿意,很有成就感。
手指滑過鍛打留下的細細稜角,長生莫名親切,他很久沒有親自鍛打兵器了。
小的時候,葉長生所有的功課里,鍛打是最差勁的一門。
為此他沒少罰站,被父親訓斥,丟了南楓八大錘的臉面。
父親大人,我現在的鍛打技術,似乎也不差了。
葉長生淡淡一笑,猛然間,他移動的指尖停了下來。
毫無征兆的,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幅蛇形的脈絡圖。
脈絡圖上的脈絡,就像是高山峻嶺中穿行的河流,雜亂無章,毫無規律。
然而百轉千回,它們最終還是向著同一個方向,奔流而去。
那一道道脈絡,仿佛活過來一般,延伸,分叉,一層層放大,一層層細化,變得越發清晰,越發立體。
「這是……蛇叉內部的脈絡?!」葉長生的靈魂無比清明,雙眸如晨星般亮起。
靈魂深處,回蕩起神秘遼遠的魔音︰
魔心入微,慧眼無礙。
內外澄明,深達十方……
《九天煉神訣》之《魔心秘錄》,晉級第二重!
長生的眼底閃過一絲激動,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在這樣一種情形下獲得突破。
燦爛一笑,葉長生走到大漢面前,將重新打造的蛇叉遞給了大漢。
大漢放下囡囡,有些拘謹地拿過蛇叉。
在他握住蛇叉的那一剎,眼珠子頓時瞪大了。
順手!
他又試著揮舞幾下,發現那幾個怪異的彎曲,非但沒有妨礙他的動作,反而讓他的動作更快,叉子的落點也更穩。
更讓他驚喜的是,整個蛇叉多了一分韌性,杵地之後,不再像以前那樣硬邦邦的,而是有了彈性。
作為一個捕蛇人,他太明白這個蛇叉的實用之處了!
大漢喜上眉梢,忘乎所以,擺弄了片刻,才意識到葉長生還在一旁。
大漢頓時手足無措,臉色發窘,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把蛇叉的價值,絕對不是幾頓飯來衡量的。
不說它的質地,也不說它的做工,只是葉長生的這份心思,就讓大漢感激萬分。
我該拿什麼來謝您呢!
葉長生揉揉囡囡的腦袋,淡淡一笑︰「你們家的蛇羹很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