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
四個巨大的風囊前,四個身材魁梧的大漢轟然怒吼,雙手用力地握住兩個方形的木柄。
他們手臂上的筋肉虯龍般暴起,赤果的後背繃出兩塊堅實的肌肉。
隨著木柄的推送,風囊鼓出強勁的氣流,爐鼎中的火焰蒸騰而起,照亮了整個空間。
鼎爐之下,靈火大陣也陡然加快運轉,來自地下的精純之火,源源不斷被抽取上來,注入到熔爐之中。
熔爐中的銀色長劍,再次發生了蛻變,銀色緩緩消退,轉而呈現出一種透明的無色狀態。
唯有劍脊上的那道血紋,越發的清晰明動!
葉長生咬著牙,遍布傷痕的雙手抓緊鉗子,將鉗子小心翼翼地固定在一個支架上。
完成這一步,他像是抽空的皮囊一般,臉色蒼白地癱倒在輪椅上,眼中卻閃動著喜悅的光芒。
三年的心血,總算沒有白費,這把空靈之劍,終于大功告成了!
激動之下,葉長生劇烈咳嗽了幾聲。
空靈之劍是本命之劍,雖然長生的修為精進了不少,但同樣,鑄劍的難度也相應提升。
他的意志,他的身體,都處在嚴重的透支狀態。
一滴本命精血,就耗費葉長生大量的元氣,況且這滴精血,是他最後的一滴本命精血。
空靈之劍,是他用生命去鑄造的。
大錘急忙掏出一個藥瓶,將兩顆補充元氣的氣血丹喂入長生的口中。
鼎爐外圍,一干鑄劍師們,敬畏地看著少堂主的背影,每個人都被先前的一幕深深震撼了。
洪家父女站在最前面,更是一臉的不可思議。
洪雲濤觀摩過之前的八次鑄劍,但從沒有見過今日的靈異之相。
葉家的鑄劍秘術,果然嘆為觀止,名不虛傳。
只可惜,這等絕學到了長生的手里,怕是要成為絕唱了。
看到長生上前來,洪雲濤一臉緊張問道︰「長生,怎麼樣了?」
葉長生疲憊地睜開雙眼,沙啞道︰「世伯,最緊要的環節已經完成了。」
這麼說,空靈之劍鑄造成功了?
洪雲濤不禁大喜過望,一臉激動道︰「好,好,三年的心血,總算沒有白費!」
洪曉婉妙目閃動著異彩,好奇地看向爐鼎中的長劍︰「這就是空靈之劍?」
洪雲濤眼中盡是笑意,得意地點點頭︰「這就是空靈之劍,劍體通靈,無垢無瑕,天玄大陸的無數劍修者,夢寐以求的蘊靈之劍!」
「看上去很普通啊。」洪曉婉有些疑惑道。
此刻的空靈之劍,遠沒有先前看上去那麼驚艷,若不是她一直在後面盯著,還以為葉長生把這把劍掉包了呢。
「普通?」
洪雲濤啞然失笑︰「不說長生耗費的心力,只是鑄造這把劍的材料,就有數百種之多,其中更有當世稀有的天材地寶,你能說它普通?」
洪雲濤看向女兒,微笑道︰「最關鍵的,這把劍中融入了無情淚!」
「無情淚?那是什麼?」
葉長生淡淡道︰「神煉血脈的後人,一生可以凝結出九滴本命精血,一滴本命精血,足以讓一把普通的長劍月兌胎換骨,擁有強大的鋒芒和劍氣。精血所至,鋒芒無情,所以本命精血,被稱為無情淚。」
洪曉婉不禁恍然,開心道︰「一顆無情淚尚且如此,空靈之劍融入九滴無情淚,豈不是更無情?」
「是啊,」葉長生淡淡道,「劍雖無情,但更無情的,其實是人。」
洪曉婉心頭猛地一跳,驚疑不定地看向葉長生。
葉長生灑然一笑,向著盧萬芳道︰「盧長老,兩個時辰後我再回來,咱們共同起出這把劍。」
盧萬芳急忙點頭︰「少堂主放心,有老朽在,不會出岔子的!」
洪雲濤眼中寒光一閃而過,向著女兒使了一個眼色。
洪曉婉會意,款款走上前,心疼道︰「長生哥哥,婉兒送你回去休息吧!」
「好。」
輪椅出了鑄劍堂,兩扇厚重的大門再度關閉,與外界隔絕了起來。
洪雲濤也很想出去,可實在放心不下爐鼎中的空靈之劍。
好在他已經布置好了一切,倒也沒什麼可擔心的。
只等女兒把葉長生處理掉,就萬事無憂了。
鑄劍堂的石板路上,清涼的風吹來,葉長生精神一爽。
看著路邊一座冒著青煙的石堆,他不禁淡淡一笑,洪雲海死了。
洪曉婉倒沒察覺到異常,一臉輕松之色。
今日鑄劍堂各地,都堆著這樣的石堆,有的是祭奠火神,有的祭奠山神,有的祭奠祖師爺,她自然看不出其中的區別來。
洪曉婉眼中閃過一絲冷意,笑著說道︰「長生哥哥,我們去絕情涯看日落吧,好久沒有去了。」
絕情涯嗎?
「好。」
換過衣衫,一輛馬車載著葉長生和洪曉婉,駛出鑄劍堂。
殘陽如血,晚霞滿天。
清冷的風徐徐掠過,吹拂長生的白發,洪曉婉的五彩長裙。
洪曉婉推著輪椅,行走在上山的小路上,眼神漸漸冰冷起來。
「長生哥哥,你在想什麼呢?」
難道就不能換個問題嗎?葉長生收回目光,淡淡道︰「當然是在想空靈之劍,若是父親大人得知我鑄劍成功,一定會為我高興的。」
洪曉婉俯來,貼著葉長生的耳旁,輕聲道︰「長生哥哥,那你知道嗎,其實你父母的死,並不是一場意外。」
紅唇帶來淡淡的潮濕,洪曉婉微笑道︰「那一天,其實是劉敬業在材料里動了手腳,才導致爐鼎爆炸,害死了你的父母,也害得你半身不遂。」
洪曉婉能夠感覺到,葉長生陡然停頓的呼吸,還有變得僵硬的身體,她笑得越發明媚了。
「長生哥哥,還記得被你驅逐出去的鑄劍堂大總管,黃太宇嗎,其實他沒有貪墨一錢銀子,所有的證據都是捏造的。」
「還有鑄劍堂的護衛總管,雷剛,其實他不是被劫匪殺死的,而是被身邊的武士給殺死的。」
葉長生靜靜听著,眼中閃動著痛苦。
是的,同樣的話,他前世已經听過一遍了,但再次听來,還是痛徹心扉。
何止是雷剛,黃太宇,他還可以說出很多名字,在過去的三年里消失的名字。
他們不單單只是一個個名字,而是一條條人命,活生生的人命!
「為什麼?」命運的慣性如此強大,葉長生眼角閃動著淚光,澀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