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眾人和劉老的疑惑,胖大士呵呵一笑,便把自己那天遇上葉長生,試圖「巧取」墨銀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眾人听罷不禁恍然,倒也不覺得大士有什麼不對的,誰沒有個貪小便宜的心理?
再說了是巧取,又不是豪奪。
相反,大士能如此坦蕩地說出自己的小心思,反而讓大家更欽佩他的坦誠。
胖大士感嘆道︰「自性若迷,福何可救?若非葉小施主點醒,在下修行多年,卻還是五毒俱全,執著而不得。」
劉老聞言,不禁皺起了眉頭,讓偷眼觀察的吳天恩心里一緊,暗道一聲不好。
卻听得劉老緩緩道︰「修行五毒,貪嗔痴慢疑。貪者,貪婪之心。嗔者,情緒無謂的波動,如嗔怒。痴者,在于執著二字,如痴迷。慢者,是起了傲慢之心,自覺高人一等。疑者,便是懷疑,內心對禪法經義的信念搖擺不定。」
吳天恩听著,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氣,弄了半天,劉老不是對長生不滿,而是為了賣弄自己的學識啊。
很配合的,吳天恩跟著眾人不住點頭,作出一副受教的樣子。
劉老說罷,疑惑地看向胖大士︰「大士,那天你犯了貪嗔痴三戒,老夫倒是可以理解,但是慢、疑二戒,又從何說起?」
胖大士微笑看向葉長生︰「倒不如听听葉施主所說吧。」
劉老點點頭︰「也好,葉小友,但說無妨。」
葉長生哭笑不得,他憋著勁要完成逆襲的最後一步,想不到卻被帶進溝里了。
不過這也是一個難得的機會,若是能給劉老和胖大士留下一個好印象,自己反戈一擊的力度就更大。
當下葉長生微笑反問道︰「請問劉老,以大欺小,以有知欺無知,這算不算是犯了慢戒呢?」
劉老若有所思點點頭︰「原來如此,大士年齡閱歷在你之上,之所以欺你,是自認為你無知,這確實是犯了慢戒。」
葉長生繼續道︰「佛法修行,當斷滅錯誤的知見。五見之一的見取見,便是固執己見,而否定他人,任憑自己的念頭而違背佛法因緣,這便是疑。」
長生是有感而發,倘若因緣倒錯,胖大士無法修成第一功德相,而給他也會錯過煞魔環。
劉老听得一愣一愣的,只覺得很有道理,本能點了點頭。
這個小家伙了不得啊,說得話老夫竟然听不懂!
好在胖大士在一旁解釋道︰「葉小施主說的是,那一天,在下以己之念,險些誤了小施主的機緣,也險些誤了自己的機緣,這本身便是對禪法無界的質疑,因而犯了疑戒!」
劉老此刻才恍然大悟,也不知道是真懂還是假懂,不禁拍腿道︰「妙啊,妙啊,葉小友說得妙,大士解得更妙!」
唐門寺的光頭長老龍海大師也在一旁暗自點頭,看向葉長生的眼中,流露出一絲驚異。
胖大士犯了「五毒心」,任何一個懂得佛法的人,只要回溯當日發生的事,就能推導出這個結論。
然而那個時候,葉長生卻是在一念之間,一語道破,這就有點驚艷了。
嗯,這個少年不簡單,有慧根!
郡守吳天恩一臉茫然,傻愣愣地杵在那里,雖然被無視了,但還是呵呵傻笑了幾聲。
長生太厲害了,竟然能把劉老給忽悠住。
有這舌綻蓮花的口才,有這忽悠人的本事,還當什麼鑄劍師啊,給本官當師爺豈不是更好?
已經下去的樓雲鶴,卻感覺到了一絲不妙,暗罵一聲老狐狸。
劉老最近才開始修行禪經,可這獻劍的小子投其所好,大談佛法,一定是吳天恩事先安排的。
說好的獻劍呢?
老子豈能讓你們蒙混過關?
樓雲鶴不禁冷哼一聲,陰陽怪氣道︰「郡守大人果然與眾不同,說是要獻上一把真的莫愁劍,卻領了一個小廝在這里大談佛法!」
葉長生已經度過了緊張的階段,完全放松了下來。
面對質疑,他手扶輪椅轉身,微笑道︰「這位大人只知其一,草民獻給劉老的莫愁劍,和佛法有著莫大的關系!」
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就是說老子沒文化了?
樓雲鶴看到不少人在掩嘴偷笑,猛然反應過來,臉色不禁黑了下來。
和一個賤民斗嘴失了身份,樓雲鶴冷笑道︰「那本官倒要看看,你的莫愁究竟有什麼與眾不同。」
葉長生打開劍匣,雙手捧著劍,高高舉起,朗聲道︰「請劉老賞鑒!」
劉老站起身來,並沒有急著把劍接過來,而是居高臨下,細看著這把莫愁。
嗯,線條流暢,古意盎然,確實是一把精品。
唔,造型和之前的莫愁稍微有些不一樣,但也差不離。
只是,作為一把賀禮的劍,似乎太簡陋了,趕工的痕跡有些重啊。
劉老眼中閃過失望之色,信手拿起了長劍。
然而,在握住劍柄的那一剎,他的眼楮猛地瞪大,赫然動容!
他能清晰感應到,自己的能量自動流淌進入劍身,又從劍身中流轉而出。
人與劍之間,氣韻的流動,竟然沒有絲毫的阻礙。
他甚至產生了錯覺,這把劍成為了他身體的一部分!
看似沉重的劍身,在這一刻也失去了重量一般,變得輕若無物。
迷蒙的紅光漸漸散去,劉老輕彈劍鋒,听著震顫的龍吟之聲,一臉沉醉地閉上雙眼。
戎馬倥傯數十年,劉老見識過無數神兵利器,但卻從來沒有一把劍,讓他感覺到如此順手。
何止是順手,簡直是順心!
宴會大廳,一片沉寂,雖然劉老什麼也沒說,但從他的表情卻已經可以看出端倪。
吳天恩渾身發抖,又是緊張又是激動,他已經預感到,事態要反轉了。
樓雲鶴則臉色陰沉,和洪雲濤一樣,強自保持著鎮定。
畢竟劉老還沒有發話,只是一個表情而已,算不得數的。
足足十幾息的時間,劉老才睜開雙眼,眼底的激動一閃而過。
不動聲色地解下腰間的莫愁,將兩把莫愁放在一個盤子上,劉老笑道︰「龍海大師,你也來看看這兩把莫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