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陽這番話,被倪若他們完整的記錄下來。
倪若按照約定所說,沒有干擾景陽的治病過程,全程都在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記錄此次診治過程。
當景陽這番話說完之後,倪若知道,今天的這次錄制,絕對能剪出一期出彩。
不是中醫不行。
但有行的,他們卻都像景陽這樣,不想露面。
要不是詩曉曉做了功課,到現在景陽未必都想在電視上露這一面。
倪若握著手中的話筒,已經在心中想好了幾個問題。
只等景陽這邊一結束,她就立馬跟進。
必須讓這期視頻,盡快與觀眾見面。
小廣場上。
景陽模著脈,心中已經對眼前老人的身體狀況,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
他收回手,低頭寫下藥方,交給廖明凱做記錄後,趕緊讓下一位老人坐下。
那老人與別人不太一樣,臉色黑暗無光,耳朵也不好使,景陽說了三遍,他才伸出了手,放在脈枕上。
景陽模脈後,仔細品著,越品越心涼。
他道︰「大爺,您平時吃著什麼藥?」
老人看到景陽張口,但听不到說什麼,對景陽道︰「听不見,你隨便開什麼藥都行,我都能吃。」
景陽無語。
都這情況了,還什麼藥都能吃。
「大爺,你今年多大歲數了?」景陽大聲問道。
老人看著景陽的口型,回道︰「我今天吃過早飯了,喝的小米粥。」
一群人都在笑。
老人這才又對景陽問道︰「是不是說錯了?」
景陽沒有笑,而是從自己準備好的針灸包中,取出一次性針具,給老人比劃起來。
老人見景陽不吭聲,拿針比劃來比劃去,他立即道︰「我懂了,你是要給我扎針嗎?」
景陽點頭。
老人就道︰「你來吧,我也不怕扎針!」
景陽就站了起來,繞過診桌,走到了老人身側,他讓老人面對著他後,在老人的面部,尋了五處穴位,用酒精棉一擦,就一根一根刺入穴位。
他的動作很快,都沒等老人有更多的反應。
景陽就已經又坐回了診桌。
眾人也都好奇,景陽已經連續治了三十幾個人,這扎針的情況,還是頭一次出現。
大家也都好奇他為什麼這麼做。
尤其是戴眼鏡的醫生,現在真想看到景陽,有處理不了的情況,他好借機挽回西醫診斷的必要性。
他已經不想跟景陽探討了。
景陽是一個理論知識武裝到牙齒的人,他根本就干不過。
這邊。
景陽一坐下,等了幾秒,就對臉上扎著針的那位大爺,問道︰「早上排便了嗎?」
他的聲音又恢復了平靜。
桌子上的喇叭也已經熄了聲,很多人嘈雜的說話聲,很輕易就把景陽的聲音給蓋下去。
但是,奇跡居然發生了。
老人被景陽針刺下,居然听到了景陽問的問題。
他道︰「沒有排便,我通常兩天一次。」
這個回答一出來,附近看著的人,全都失聲叫了起來。
「啊?這老賈的耳朵怎麼又好使了?」
「我沒听錯吧,老賈這回沒有答非所問,是這針的作用嗎?」
「景陽,他他……他這耳朵,你給他扎好了?」廖明凱都驚住了。
福利院的這些老頭老太們,耳朵還好使的不多,但像眼前這位老人這麼嚴重的,也沒幾個。
哪里想到,景陽就用了幾根銀針,就讓老人可以和他正常交流。
這也太夸張了!
景陽道︰「哪兒那麼容易,就暫時解決最當緊的問題,這也是權宜之計。」
說完,景陽又看向老人,「大爺,您伸出舌頭我看看。」
老人再次照做。
景陽又問道︰「昨天晚上有沒有起夜?」
老人點頭道︰「起了兩次。」
「還記得時間嗎?」
老人搖頭,「沒看,我這起夜的習慣,已經好長時間了。」
景陽再問,老人都能正常回答,確定好老人的情況後,他沒有寫下藥方,而是給廖明凱說道︰「備注,下氣湯。」
廖明凱趕緊記下老人姓名等信息。
景陽起身,叮囑老人一會兒會有碗湯藥要喝後,把老人臉上扎著的針取了下來。
這針一取下來,老人還跟景陽又交談了幾句,隨後站到一旁,排隊等著時,別人再問他,他又開始答非所問了。
把周圍人奇的不要不要的。
從這開始,那些之前懷疑中醫不行的人,全都堅定地站在了中醫診桌前,不再動搖。
老賈都聾了多少年了?
這福利院的人,誰不知道?
中醫居然可以讓他短暫的听力恢復,這種神奇的事情,可沒人遇見過。
倒是西醫一說人要是聾了,就給帶個高科技耳蝸。
但那價格,直接就讓人放棄。
還不如聾著呢!
中醫診桌前,本來就想配合著老張頭,陪他玩玩的那些老人,這下全都自覺地排好隊,等著被景陽給看看。
今天來這個中醫,絕對是有水平的。
要不怎麼敢開藥呢?
現在這社會,你免費診斷,就已經行大善了,還敢給人抓藥,這要沒點真本事,訛都訛死你。
老張頭還在隊伍的末尾賣力表演,看到前面波浪式傳遞過來的信息,他听完後,整個人都快激動哭了。
他這麼做,的確舍了一把老臉。
但為的是讓景陽不在同事面前難堪。
就因為景陽站在公衛門口等他那幾分鐘,他覺得景陽這個人,太善良了。
自從住進這福利院,老張頭還是頭一次感受到溫暖。
就為這一丁點溫暖,他想要做出回報。
哪怕這次,丟人丟到家,他也不在乎,但是他也沒想到,景陽不僅心善,而且有真本事。
治好自己竟真的不是巧合。
居然把福利院的賈老聾王都給治出效果。
這一刻,老張頭竟有些淚目。
他提起金箍棒就返回了診桌前,去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見到中醫診桌前,有幾個老人,為了先被景陽治,還鬧翻了臉時,老張頭趕緊護在景陽身前,喊道︰「你們兩個加起來都要一百五十歲了,能不能別跟小孩子似的?」
沒人理他。
老張頭就對景陽道︰「你沒事吧?」
景陽搖頭,看著老張頭額頭上的汗,說道︰「張大爺,您快把這身衣服換了吧,這麼重,要累壞的。」
老張頭嘿嘿一笑,「沒事,沒事。」
他們這邊說著,福利院就趕緊讓護工把人拉開了,但兩個人脾氣都不小,誰也不讓誰,愣是一起坐在景陽診桌前,一起伸出了手。
二人全都把手伸在了脈枕上。
「我先看!」
「憑什麼你先看?」
見兩個人又要爭吵,景陽趕緊道︰「停停停,二位大爺,一起看一起看,您伸左手,您老伸右手,我同時把脈,行不行?」
見過搶福利搶得頭破血流的。
誰見過這樣搶著治病的?
那二位老人听到景陽這麼說,沒有為難景陽,各自伸出手,放在了桌子上。
一個脈枕肯定不能給兩個人用。
景陽干脆都不給他們用,就讓他們把手平展在桌上。
他把手扣在兩人的脈口上後,就說道︰「兩位老人家,你們有沒有種過地啊?」
兩人听得一怔。
其中一位道︰「我年輕時候,種了十幾畝地,都是我一個人干,小醫生,你問這個干嘛?」
景陽看向另一位。
那老人就道︰「我雖不是農民,但我上班的地方,房子後面,有一片菜地,我自己種過菜。」
景陽就道︰「現在,提起種地,很少有什麼特殊新聞了。
在我的老家,種地仍然還是一個家庭的主要收入來源。
我的一位鄰居叫小明,另外一位鄰居叫小光。
他們兩家的地,是挨著的。
小明的地寬十五米,小光的地寬十米。
第一年種地,兩家相安無事。
第二年翻地重新打壟,小光家地寬變成了十點五米。
第三年,小光家的地,變成了十一米。
第四年,變成了十二米。
第五年,小光死了。」
景陽一說完,所有人都沉默了,不用問,也知道發生了什麼。
但是,大家都不知道,景陽為什麼說這件事,兩個老頭兒是爭的過分了些,但也沒那麼深的積怨啊。
被把左手脈的老人,就道︰「小醫生,我懂你的意思,但明明是我先來的,他非要插隊。」
另一人道︰「你是先來了,可你中間往那邊去了,我當然要往前排一號了。」
景陽趕緊道︰「我說這個故事的意思,不是說你們插隊,而是治病。」
「治病?」二人同時懵了。
這怎麼治的病啊?
話療啊?
景陽微笑道︰「小明與小光,為什麼會有那樣的結局,你會說因為地變多了變少了,但真正的原因是什麼?」
「真正的原因?」
周圍人也在想這個問題,那還能是什麼啊,就是因為這些小事,才走到最後那一步的啊。
「氣!」
景陽忽然給出答桉。
所有人听到這樣的回答,都無語,這不是和尚頭上的虱子,明擺著嗎?
但沒人吭聲,不知道景陽怎麼來詮釋。
景陽見兩人都有微怔的表情,就道︰「這地就像是咱們人體中的血管,是你汲取營養物質來源的一個根本。
你的地被壓縮了,你感覺氣不夠。
你的地擴張了,你感覺心情好。
但你取得的氣不屬于身體該吸收的能量,你就會被多余的氣,給傷到。
上了年紀後,肝氣尤其不能旺盛,需要修剪。
要保持一個和善的心態,這樣氣不多,也不少,在你的身體中達到一個平衡。
疾病就沒有生存土壤。
您二位現在這肝氣旺的,本來該生心火的,但這心火根本就接不住。
肝氣不生心,他就只能去破壞脾了。
兩位老人家,今天早晨吃早餐,吃的不是很多吧?」
听到景陽的這一通話,兩個老人,同時怔怔。
他們互相看了一眼,又趕緊避開對視。
這時。
一位了解內情的老人出聲道︰「他們兩昨天就吵了一架了,昨天晚上都沒怎麼吃,今天早上,一個人就吃了一個雞蛋,稀飯都沒喝。」
听到那位老人的確認,周圍人全都驚呆了。
景陽不給別人講種地鬧出人命的事,偏偏給這兩個人講。
又能看出兩人早晨沒怎麼吃東西。
這似乎有點太神了。
一開始都以為景陽是在勸架,現在看來,這分明就是在治心病啊!
景陽同時將兩手收回來,提筆寫方,頭也不抬地說道︰「身體都還算健康,但這氣可別動不動就讓它控制你們的行為。
有一首詩說的好。
千里家書只為牆,
讓他三尺又何妨。
萬里長城今猶在,
不見當年秦始皇。
你讓一個人記恨你,這很容易,你要讓一個人佩服你,這就很難。
當你的能量,必須要擴充氣的時候,通過暴力的方式,往往會事得其返。
給你帶來的多數是痛苦。
您二老比我歲數大,您能不明白這個理?」
兩位老人被景陽說的一陣臉紅。
知道是一回事。
但有時候就只能做出對抗的行為,還讓別人佩服,那自己吃了虧,心里生的悶氣,就不是病了?
果然,坐在桌左側的老人,把問題一拋,所有人都愣了。
這不就是大家常遇見的那種情況吧。
退一步哪兒有海闊天空,只有越來越氣。
景陽微笑道︰「這就是為什麼我說,讓別人佩服你很難,因為你沒想著讓人佩服你。
有意氣之爭,當然也有解決的辦法。
但不必那麼粗暴。
會下象棋嗎?
心平氣和地擺上車馬炮,在棋上干一杖。
把這氣轉移出來,讓腦動起來,不要讓心動,一樣可以排解矛盾。
這樣即不傷五髒,還能減少肢體摩擦,多好的解決方式啊?」
咦?
兩人听他這麼一說,立即醒悟,其中一位道︰「下棋,我能讓他一個馬。」
另一人道︰「我能讓你一個炮!」
景陽笑著寫好的一張藥方,讓廖明凱抄了後,說道︰「你們兩個人的身體情況很像,藥方也相同,我這藥呢,有點苦,這樣吧,通過下棋來決定,誰贏了,讓對方多喝一碗作為懲罰,敢不敢打這個賭啊?」
「好好好,就這麼賭!」
兩個人異口同聲,默契的讓人吃驚。
周圍人看著景陽如此輕描澹寫地把矛盾給兩人處理掉,嘴巴張著都忘記合上來。
不遠處的福利院院長,看著景陽,已經開始盤算著怎麼把景陽給挖過來了。
要是有景陽在這,這福利院,絕對不會天天生那麼多邪火。
她也不用每天掉大把頭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