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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風含煙

男人很討厭擁擠的環境,現在身處鬧市,車窗外涼爽的風,似乎和車里的溫度無關。男人第一次坐馬車,很是不適,渾身冒著冷汗,男人把袖口卷到肘子這里,將內袍下擺放到腰帶外面。探出頭,車外一個少年優哉游哉從官道上策馬而過,男人有些恍惚。

若干年前的自己也是風一般的少年,在昆侖山上,迎風而立,下擺像翅膀般向後飄起,在風字輩中首屈一指,新一代的天之驕子,而師傅洛塵更是一枝獨秀,武功直逼雲字輩。當時男人滿腦子都是四個字,未來可期,伸出手,似乎就能九天攬月。但隨著那一夜,洛塵滿臉興奮癲狂地回來,男人的翅膀便被硬生生折斷了。

或者換種方式形容會比較好,就按照洛塵當時的原話來說。

為何要去追逐那虛無縹緲的神仙?折斷翅膀,跟著我,我帶你一步登天,以後我們就是神仙。

扯過床前的燈和窗外月,酒空該醒了,天也該亮了。

天降我在天地之間,一手遮天,我欲成仙!

男人一時沒有理解洛塵的話,但從小男人對洛塵的言語都言听計從,在他心里,師傅可是對他天下第一好的人物,有什麼好吃的有什麼好玩的第一時間都會帶給他,武學上也是傾盡心血。而男人自己天賦極高,加上謙遜的表現,待人接物的彬彬有禮,深得前輩們的歡喜 ,在後輩中,平步青雲,也算是少年得志。男人算算日子,再過幾年也能接觸神樹,獲得昆侖師尊的真傳。而一切都在那一夜變得空洞。洛塵在說完那句話後,伸出手,男人沒有猶豫,直接握住了師傅的手。

洛塵第二日就殺上神樹,被師尊打傷,雲字輩傾巢而出,鏖戰數日,洛塵面帶微笑地下了山,遙遙對著男人點了下頭。

十年之後,下山來尋我。

男人微微點了點頭,嘴角隨之上揚。

洛塵的舉動被整個昆侖視作叛逃,而作為洛塵的大弟子,男人被監禁起來,十年之後才得以放出。雖然從男人的表現看起來,男人似乎對洛塵的反叛毫不知情,但地位一落千丈,男人也並不在意,在釋放出天牢的那一天,男人被送到神樹之下,男人微笑著對著那高高在上的女人說著,自願被逐昆侖,廢去全身武功,保留了姓名,即日下山。

從此昆侖風字輩少了一個天才,名喚風含煙。

風含煙下山的那天,除了同門的幾個師弟師妹之外,並無其他的昆侖子弟前來送行。風含煙讓師弟和師妹止步,自己瀟灑地揮了揮手,折了一節樹枝,當做助步棍,一步一步慢慢地下了昆侖。風含煙曾經一直很反感,人們叫他天才,似乎月兌離了這個名號,風含煙這個人的存在也只是個設定了。現在倒好,武功盡廢,從頭開始,再也不是什麼人們口中的天之驕子了。 我是有名字的,風含煙曾經不止一次喃喃自語過,我不叫天才。

比起以前,風含煙消瘦了不少,武功盡失,雖不傷及經脈,但昆侖的功夫是再也練不了了,昆侖的武功講究的是從小累積,而現在已經不能再稱作為少年的風含煙就算再撿起昆侖的心法,也練不出什麼成果,但風含煙一點都沒有悲傷,他知道,只要找到洛塵,肯定有重回巔峰的辦法。

剛剛那個少年又晃悠著騎回來了,身後帶著一個笑得很甜的女孩。 風含煙看著傻傻地笑了。這種看上去的美好,風含煙並不是不曾奢望過。自己在昆侖山上也有過不少桃花,不過自從被打入天牢之後,隨著身份的跌落,無數簇擁在自己身邊的女孩都離他而去。風含煙看了一眼空蕩蕩的車廂,仿佛是為了載一個笑話而存在的。

現在這駕馬車,風含煙基本不載女人,就算載了,風含煙也會坐到車夫旁邊,很禮貌地拉開車簾示意女人坐後排,風含煙一路上看到很多流落街頭的女子,都順路帶到下一個城內,不過關系都很干淨,不越雷池一步。

其實那些女人都明白,就算能繼續下去的故事,女主角始終不是自己。畢竟看上去,風含煙似乎是哪個富家子弟,同樣家道中落而已。和自己算是兩個世界的人。

中秋了,夏天還是過去了。

風含煙拐進小路,與喧鬧背離。

中秋節快樂,男人路上買了兩個月餅,自己一個,又分給車夫一個。

「喲!好香。」一個清朗的聲音,在車廂上響起。

車夫急忙拉住韁繩,風含煙好奇地探出頭去,往上一看,一個身穿黑色長袍的女子蹲在車廂上,兩眼發光地看著風含煙手里的月餅。

「什麼餡的?」女子根本沒有瞧過風含煙一眼。

「額豆沙。」風含煙月兌口而出。

「嘖,怎麼不是鮮肉的?」女子跳下車,手一伸,「給我吃一個。」

「月餅里面是鮮肉怎麼吃!」風含煙驚呼。

「那才是天上一絕好不好!廢話少說,給我吃一個。」女子皺著眉。

「額,沒了。」風含煙看著車夫,車夫一口就把手里只剩半個的月餅直接塞入口中。

「那你這個就給我吧!」

「我咬過的」女子直接伸手一把奪過,扔進自己嘴里,咀嚼了幾口,咕咚一聲吞下,「嘖,還是鮮肉的好吃。」

「敢問女俠?」風含煙從來沒有見過行事如此乖張的女子。

「我哪里是什麼女俠。」女子在自己長袍下模了半天,掏出一個酒葫蘆,咕嚕咕嚕地大口喝了起來,「叫我李商就成。」

「在下風含煙。」風含煙雙手抱拳。

「哪有人姓風,這名字倒是古怪。」李商抹了一下嘴,打了一個滿足的飽嗝,「你請我吃了月餅,我可以滿足你一個願望。」

「嫁給我如何?」風含煙依舊是那個風流少年。

「啪!」風含煙直接挨了一個結結實實的巴掌。

「呵呵,除非你六塊月復肌,上床我倒是可以考慮,嫁?做夢罷。」李商揮著手,「再給你一次機會。」

「陪我找一個人。」風含煙捂著火辣辣的左臉,倒是笑得開心。

「你從哪里來?」李商坐在車廂里,抖著二郎腿。「昆侖。」不知道為何,風含煙根本不想對眼前的女子隱瞞什麼,「你呢?」

「我干嘛不告訴你。」李商壞壞地笑了一下,風含煙心都蕩了一下。

「那你呢?」風含煙對眼前大大咧咧的女子很感興趣。

「雲城。」李商那個時候還沒有離開雲城,也不避諱,直接報出師門。

「那我們算是鄰居?」風含煙套近乎。

「滾。你們昆侖的家伙是人是鬼我都不知道,兄弟,你這個撩妹的水平有點丟人。」李商哈哈大笑,風含煙看得有點痴。

「不過話說回來,昆侖的人不是不下山的嗎?」李商很好奇。

「某種原因,我被逐出師門,現在」風含煙瞪大了眼楮,眼前的李商已經揚起了手掌,「現在武功盡失!」

「說話快點嘛,斷斷續續,我差點一掌劈下來。」李商嘆了一口氣,收起手掌。

「看樣子你很喜歡打架。」風含煙冷汗直流,自己說話再慢一拍,估計李商那一掌就把自己半條命轟掉了。

「我只喜歡和比我強的人打,比我弱小的,那不叫打架,那叫欺負。」李商振振有詞。

「那你從來沒打過弱者嗎?」風含煙好奇地問著。

「打過啊!」李商笑得很淘氣,「擋我道的,我自然出手咯。」

「請教一下,女俠你現在什麼境界。」風含煙說到這個倒是自信滿滿,自己可是弱冠之年就達到地煞境,他听說山下神洲大陸上地煞境已經算是高手,倒要看看入校囂張跋扈,目中無人的女子究竟是什麼境界。

「我?天罡。」李商似乎在說一件無足掛齒的事情。

「啥?!天罡!你才幾歲?!」風含煙有些凌亂,他心里一想,會不會是李商信口開河,但是看了一眼李商那篤定的表情,「你真的是天罡?」

「天罡有什麼了不起的嗎?」那時候的李商已經隱隱感受到了乾坤境的存在,只是年紀尚幼,苦苦尋不到竅門,「說吧,你要找誰。」

「洛塵。」風含煙敬重地說著師傅的名字。

「不認識。」李商直接在車廂里躺下,「我感覺接了一個麻煩的活,喂,你有什麼頭緒嗎,比如往哪里去找這種線索?」

「沒有。」風含煙笑了笑,他其實知道如何找尋洛塵,但是在李商面前,卻耍著小聰明,他突然萌生一種想法,或許讓她陪著自己也是一種選擇,時間越長越好。

「行吧,我陪你一年,一年找不到我就走了。」李商轉了一子,「我要睡了。」

「一年?」風含煙的如意算盤瞬間崩塌。

「一個月餅換老子陪你一年,還有什麼不滿意?」李商翻了一個白眼,便閉上眼去。

「車夫你就送到這里罷。」風含煙見李商已經睡熟,便鑽出車廂,「這點小錢你拿去,車就留下罷。」

車夫剛準備說些什麼,但是看到手里金燦燦的一大堆黃金,雙眼冒光,「好說好說!風先生一路平安!」說完就跳下馬車屁顛屁顛離開了。

風含煙回頭拉起車簾,不由得微微笑了笑,一扯韁繩,慢慢悠悠駕著馬車往靖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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