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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寂寞如雪

李屹川匍匐在地上,看著不遠前方已成為肉塊的丁承語,不免有些啞然失笑。他不是沒有听說過春秋堂雙戟,當時年輕的時候自己也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

他是前朝的一員帶刀侍衛,因為人太過耿直,遭人彈劾,一怒之下,直接把刀扔在當時的大殿之上,棄官而去。用百兩黃金換了一個漁民一根魚竿和一身簑衣,便一頭栽進一個幽谷不再問世。

「你這人倒是有趣。」一個喉嚨很響的男人,饒有興趣地盯著李屹川兩個時辰。李屹川沒有搭理,倒是覺得這家伙是不是沒事做,可以看著自己一下午。

「你這不放魚餌,能釣到個鬼。」男人在李屹川身邊蹲下,看著李屹川身邊空空如也的竹簍。

「你聾了嗎?」男人見李屹川並不搭理他,便在李屹川兩邊大呼小叫。原本李屹川閉上雙眼,但終是抵不過男人的胡攪蠻纏,睜開眼,死死瞪著男人,「你有何事?」

「沒事呀。」男人伸出手,「我叫胡一航,殺人犯。」

李屹川並沒有伸出手,魚竿很穩,水面很靜。

胡一航,正如他所言,是個惡名昭彰的殺人犯。人家與武林高手交手叫板,都是點到為止。可他偏不,不把那人腦袋擰下來不肯放手,就算當時連續敗給一個武林泰斗數次,他竟然躲起來苦練十年,出來第一件事,連衣服破破爛爛都沒有用管,直接找上門,叫囂著對手出來。最後提著武林泰斗的腦袋,被人滿山追殺。

似乎整個神洲都沒有可以讓他躲避的地方,胡一航處處樹敵,猶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只能逃到窮鄉僻壤覓一方清靜。擺月兌了追殺,好不容易睡了一個飽覺,繼續往幽谷內走去,倒是發現了這個在河邊垂釣一整天的家伙。

「那麼高冷做甚?」胡一航哼哼著在一旁坐下,睡在地上,抖著腿。

「別慌,驚了我的魚。」李屹川皺著眉。

「兄弟,不是我說,你釣一輩子都釣不上一條,就你這願者上鉤。」胡一航哈哈大笑,撿起一顆石子就往河里扔去。李屹川眼疾手快,輕輕用手指往上彈了下魚竿,整個人瞬間往河里側身而去,伸手抓過那顆石子,人又坐回原處,握住魚竿,漁線紋絲不動。

「好身法。」胡一航拍手稱贊,「哪路的?」

「自成一派。」李屹川嘆了一口氣,看這胡一航的耐心,一時半會不會走開,還不如陪他扯犢子,說不定會自覺無趣離開。

「打一場?」胡一航從地上跳了起來。

「不打。」李屹川拒絕地斬釘截鐵。

「打一場又不會死。」胡一航開始胡攪蠻纏。

「然後提著我的腦袋又開始四處流浪?」李屹川听說過胡一航的破事,覺得這個家伙有些另類,畢竟這種偏離正常邏輯的事情,能干出來的也不是尋常人。

「不打我就把你魚竿折斷。」胡一航說著要動手。

「你敢!」李屹川吹胡子瞪眼。

「你看,這一激不就想打了?來呀來呀。」胡一航心花怒放。

「唉」李屹川有些無語,一只手握著魚竿,空出一只左手,「來,能把我魚竿動上那麼一絲一毫就算你贏。」

「行!」胡一航蹲在李屹川邊上,右手背在身後,也伸出一只左手,「省得你說我佔你便宜。」

于是兩個奇怪的家伙一個坐在一塊石頭之上,一個蹲著,用左手互相拆招。

「不打了。」胡一航往後一倒,躺在地上喘著粗氣。「你輸了。」李屹川擦了一下冷汗,如果這廝再堅持一會,說不定自己還是用上右手。

「認輸認輸。」胡一航瞅了一眼李屹川,「你也別堅持了,右手肯定酸脹得要死,還不如活動活動,鬼知道你在堅持什麼。」

李屹川被看穿心思,索性也不裝了,微微一笑,收起魚竿,伸了一個懶腰。

「要不跟我回去?我在這里搭了一個小草屋。」李屹川倒是開始喜歡胡一航的性格,似乎已經忘了他是個殺人犯。

「行呀!幾張床?」胡一航翻身起來,提過李屹川那空空蕩蕩的竹簍。

「一張。」李屹川直接回答。

「咦」胡一航一臉鄙夷,「難道你想」

「我睡床你睡地上。」李屹川作勢想抽胡一航,胡一航低頭閃過揮來的漁線,嘿嘿一笑。

你知道你的魚竿釣不起魚嗎?

我有說過我是在釣魚?

你不釣魚,別和我說你想釣整個天下,笑掉我大牙。

我釣的是寂寞。

兩個人也就不問世事,躲在這幽谷自得其樂,直到後來有一天,有一個白衣人,很唐突地闖了進來。

「釣魚?」白衣人背著手,慢悠悠地朝著兩人走去。

「噓。」胡一航扔下手里的柴火,示意來著小聲點,「他釣的不是魚,是寂寞如雪。」

李屹川听著翻了一個白眼。

「為什麼釣魚要用魚竿。」白衣人笑著在李屹川身邊席地而坐。

「鬼知道他為什麼不用魚餌」胡一航想當然地回答,話音剛落就覺得哪里不對,「你說啥?!釣魚不用魚竿怎麼釣!」

「可以啊。」白衣人似乎在說著一個理所應當的事情。

李屹川和胡一航歪著頭看著白衣人,胡一航直接不客氣地說,「說得那麼輕巧,你來試試?」

「成功了如何?」白衣人微微一笑。

「你說如何就如何。」胡一航咋咋呼呼,「輸了呢!」

「你不是喜歡取人家首級嗎?我的你拿去玩唄,胡一航。」白衣人沒等胡一航驚訝他自己會知道自己的名字,直接站起身來,對著那一潭春水。

「起。」白衣人對著河水舉起了手,河面並無動靜。

胡一航一開始還覺得難道白衣人真有什麼奇招,結果半天沒看到動靜,哈哈大笑,滿臉嘲諷,「架勢不錯,練了挺久了罷。」

「你們只有一個竹簍嗎?」白衣人卻說了一句讓兩人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的話。

李屹川眼尖,看到河面中隱隱出現一處漩渦,然後越來越大,一道水柱直接破空而起,卷著無數一尾尾魚被白衣人直接引到岸上,白衣人手往竹簍處一指,水柱直接從天而降結結實實砸進竹簍!

鋪天蓋地的水流直接把李屹川和胡一航沖得全身濕光,兩人大眼瞪小眼,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神跡!水流退去,竹簍內滿是新鮮仍在彈跳的魚群!

「我的天!」胡一航跑到竹簍旁邊,抓起一條,死死盯著那條魚空洞無力的眼楮,尾巴在胡一航臉上亂甩,胡一航撲通一下跪在白衣人面前。

「神仙!」

「你說什麼?」白衣人臉上似乎永遠掛著微笑,「我只是一介凡人。」

李屹川跟著跪在地上,他雖說也受到不少沖擊,但至少還能保持理智,「高人尋我們何事。」

「李屹川、胡一航是吧。」白衣人扶起兩人,手剛觸到胡一航胳膊的時候,胡一航還試著用力抵抗了下,不料自己卻被一股暖洋洋的力道托起,仿佛置身雲端,渾身愜意得不行。

「跟我混。」白衣人幫著兩人整理了下濕漉漉的衣服,「不管你是獨釣寒江雪,我讓你釣個開心;不管你想擰多少人頭,我讓你擰個滿意。」

「把你們的命交給我,有我一天,你們可以在這個神洲橫行霸道一天!」白衣人說話聲音不響,但是兩人卻覺得如雷貫耳。

「叫我洛塵便好,現在可走?」

「從此我李屹川」

「老子哦不我,胡一航。」

「唯洛先生馬首是瞻。」

洛塵睜開了眼,蔣少卿發現洛塵臉色有些鐵青,小心上前詢問。

「無妨。」洛塵眼角往東南方瞥了下,「春秋堂來勢洶洶。」

「難道李屹川和胡一航他們?」蔣少卿覺得不可思議,這兩人功力不在自己之下,怎麼一個時辰過去,人就沒了?難道春秋堂臥虎藏龍,還有什麼厲害角色?照道理來說,曹清風、丁承語,就算稍佔上風,但是憑那兩人的實力,不是也是說走就走嗎?怎麼就把命交掉了?

「要不我去看看?」蔣少卿雙手抱拳。

「不急,先處理好眼前的事情。」洛塵又閉上了眼楮,「繼續養氣,那兩個老家伙也快坐不住了,之後就是真正的惡戰。」

蔣少卿知道洛塵口中那兩個老家伙是誰,不過在自己眼中,獨孤蒼雲和謝慕白仍舊在陣中無為所動,就算獨孤順與獨孤宮已經險象環生。

「哥。」獨孤宮幾乎已經站不住了。

「果然不行。」獨孤順哈哈笑了起來,裴听松很好奇,難道這兩個家伙打不過自己,受到打擊過大,開始失心瘋了?

獨孤順將刀收回刀鞘,獨孤宮也笑了。

「想通了。」獨孤宮反而轉身往混亂的軍中走去。

「打不過想跑?」裴听松看不懂這兩兄弟的所作所為,難道破罐子破摔,用一個人的性命拖住自己,另外一個逃生?

「放心。」獨孤順伸手在裴听松眼前揮了下,「我一個就夠了。」獨孤宮對著獨孤順看了一眼,飛身而去,而裴听松也懶得去追,倒是對眼前的獨孤順興致盎然。

「來,兩個人都拿我沒轍,我看你一個人怎麼與我抗衡!」

「呼。」獨孤順長吁一口氣,突然問道,「你與那個下棋的孰強孰弱?」

「半斤八兩?」裴听松不耐煩地手上敲著玉簫。

「那我放心了。」獨孤順將視線從獨孤彤霄那收回,認真看著自己的對手,「你這玉簫有人破解過嗎?」

「幾乎沒有。」裴听松笑得很淡泊。

「用聲音操縱別人內力,倒是稀奇。」獨孤順見獨孤宮已經沖進陣中廝殺,瞬間神威的攻勢被阻擊,往後退了一大截。

「拔刀吧。」裴听松也不想听獨孤順死前廢話連篇,自己對這場游戲也有些厭倦。

「人,在某一刻會失去听力,比如打哈欠的時候。」獨孤順開始慢慢向裴听松走了過去。

「難道你一直打哈欠?」裴听松輕蔑地笑了笑。

「這怎麼可能。」獨孤順左右手分別伸出兩根手指,「但是這樣做,便可以一直听不見聲音。

獨孤順說罷,將兩根手指直接戳進自己的耳朵,頓時鮮血順著獨孤順的手指瘋狂地涌了出來!

「聾子,當然一直听不見你那破簫聲!」獨孤順往前大踏一步,留情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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