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時間里，涼冰忍得很辛苦。
記憶中。
很多事情上，姐姐總是都能比她強上一點。
但她沒想到的是，如今，自以為「姐姐真愛操盤手」的自己，居然在對阿延的攻勢上，弱了一籌！
眼下。
看著分離後，那張不知是不是因為長時間憋氣，微微發紅的嬌艷臉頰，以及……
阿延剛剛收回的手掌。
涼冰懵了。
也不爽了。
這……
自己都還沒有這待遇啊喂！
不是。
凱莎，這個男人婆，怎麼可以膽大到這一步！
惡魔女王神色轉換，恨不得直接下場，把剛剛那個坐在王座之上之上的人，換成自己。
此刻。
她能感覺到，自己心中，仿佛忽然產生了一股，曾摒棄過不知多久的凡俗情緒。
該死，有些羨慕了……
輕輕舌忝了舌忝紅唇，隨後貝齒輕咬，女王大人看著不遠處那個，分明就是故意做給她看的壞男人，美眸中含著澹澹嬌嗔。
「簡直，可惡！不，不行，我也要這樣！」
她這般想著。
不過。
當看到凱莎戀戀不舍地站起身，隨手撫平微微衣裙褶皺後，她終是緩緩回神。
「嗯，這件事之後再說，當下最重要的，還是先找機會和姐姐說清楚那件事，不能再拖了。」
念此。
想了想，一封暗通訊留言發出，涼冰無聲隱匿，朝著那處單線蟲橋而去。
幾千年時常這逛門，包括那道蟲橋、英靈殿之類的，審判星雲內諸多隱秘，她基本都已經清楚了。
唯一遺憾的是，一直都是她過來，阿延還沒去她那逛過門，嗯，坤薩的海產品，還是很不錯的。
女王大人這般想著正經事，隨後，不知怎地，俏臉莫名地微微泛紅。
然後，下一秒。
「不對，暫時別想這個，先去那邊等姐姐吧！」
輕呼一口氣，涼冰臉色微正，眸中旖旎盡去。
反正。
已經到了這一步了，這種事，那種事……，早晚的事。
這般想著。
她心念微動，瞬息間，身形隱沒，蟲洞空間中，已空無一人。
空間之外，同樣沒有泛起一絲波動。
而此刻。
光明神殿中，已經大致聊完事的凱莎，看著眼前已高出自己半頭的男人，再次輕輕擁抱。
听著沉穩的心跳，柔聲開口︰
「那阿延，我先回去了。」
方延輕撫及腰金發，手掌滑至發梢，對上那雙美眸，同樣溫和回應︰
「嗯，回去吧。」
語畢，輕輕松開雙手。
看著天使女王喚出王甲，隨後蟲洞波動隱現、消失，方延嘴角含笑，轉身坐回王座。
同時。
暗位面中的留言信封，緩緩打開。
「先離開會嗎？」
看著簡短的留言，同時，感受到蟲洞網上傳來的反饋，方延眉頭舒緩，笑意盎然。
「這才對嘛，老是這樣慢悠悠地你看我、我看你，那要等到什麼時候，有些事，還是要早早說開得好。」
他低聲自語。
嗯……
自己只是。
不想繼續看這姐妹倆相互算計下去了，那多累，所以才稍微推一把，讓她們早早修成正果。
對，就是這樣。
絕對沒有其他意思。
……
與此同時，另一邊。
擁有光明神殿諸多權限的凱莎，越過蟲洞，純白的時空之翼無聲展開。
大多數時候，三王都習慣隱匿翅膀。
而作為天使之王的她，如今出行時，隨行王駕也幾乎代替了她自主飛行的事情。
所以基本沒機會，也不需要在外人面前展露羽翼。
也因此。
很少有人真正見過她這般，最初的模樣。
此刻的凱莎，整體形象上，看起來比以往要多出一份柔和。
同樣純白無暇的翅膀，羽毛之上，卻仿佛暈著朦朧白光，不過，不同方延那般銀色光亮。
只是單純的過分干淨、純潔。
又許是千年未露的原因，保養極佳，連羽毛的細節上，都要比絕大部分天使更精致。
數百光年的航程上。
這雙專門為時空、蟲洞而生的羽翼，緩緩扇動著，四周的行星、恆星的光芒，拉成一條條虛幻、斑斕的絢麗長線。
頂尖三代主神、不弱于純正時空神的蟲洞能力，令得這看似遙遠的距離，在凱莎的視線中，緩緩拉近著。
女王大人邊走，邊回憶著剛剛的溫暖，愛人的聲音在腦中重復，到最後，是那短暫的旖旎愉悅畫面。
凱莎嘴角含笑，絕美的臉上流露出幸福的神情。
一直以來。
她都贊美真愛、重視女天使的愛念。
可實話實說。
生命的第一個一萬年里，從苦難、到崛起、再到逐漸成為天使之王，她其實都沒有真正感受過，哪怕一分鐘的真愛美好。
甚至于。
某段已經模湖的記憶里，那個最大的危機中，如果不是那個隱約靜默的意外出現，自己的人生，可能還會更加灰暗。
最美好的天使之王，截止到目前，接近三分之二的生命里，其實是不美好的。
好在而今。
因為當初勇敢地踏出那一步，在自我感情一事上，她終于也可以體會到，被寵愛、可以去依戀一個人的滋味了。
思索間。
她再次憶起，剛剛心愛人的那番嘮叨、囑咐之語。
眸間澹笑。
然而。
還未等這笑意散去，一道再熟悉不過，卻不應在此的聲音，突兀出現，打斷了怡然思緒。
「笑得這麼開心，呵呵，姐姐，是阿延讓你很舒服嗎？」
呼~
無聲停頓。
「嗯？」
凱莎瓊眉為蹙，緩緩扭頭，看向蟲洞一角，藍綠色美眸中帶著絲絲驚訝。
只見。
那聲音來源處，一道新的漩渦，自空間縫隙間緩緩出現，連通了自己所在的蟲洞隧道。
緊接著。
說話之人，踩著暗紫色高跟鞋，緩緩、優雅地從中邁出。
光滑白皙的腳踝、包裹著緊致小腿，隱隱透著紫意的黑色皮衣，緊隨其後，緩緩顯露。
依舊穿戴上著那副機甲雙翼，但好在，沒有畫那副難看的古怪妝容。
輕輕收起翅膀，立于蟲洞隧道之上。
凱莎略帶疑色，就這麼看著這位，明明已是敵對的妹妹，帶著並無敵意，反而有些古怪的笑容，緩緩走出，擋在前方。
「涼冰？」
她輕輕念出這個名字，眉宇間疑惑不減，言語間，似是還有些話想說。
卻兀地卡住，終是沒有出口。
面對這位至今仍有些搞不懂心思的妹妹，她的心情，是復雜的。
一方面，因為立場的原因，她不得不時刻告訴自己，莫甘娜是敵人。
但另一方面。
那日逃離天城時，對方的種種作為，又隱約間，讓她忍不住去想，涼冰是不是，有著什麼特別的動機。
比如。
不得不這麼說做的理由。
還有那些，似是編排阿延的話，看起來是在生他的氣。
但後來成為惡魔之王的種種做法，又讓她明顯覺察到，這個妹妹，極有可能同樣喜歡著阿延。
而如今，又突然出現在審判星雲，也差不多坐實了這個可能。
畢竟。
即便是時空神，也不可能做到這種精準的預測，唯一的解釋，只能是來找阿延時，恰好踫上了返回的自己。
所以。
她，到底會有什麼事？
這般想著。
凱莎終是沒忍住，問出了心中想法︰
「涼冰，有什麼打算和我說的嗎？」
沒有嚴肅的抨擊之語，更沒有嫌棄厭惡之色，反而像是等待許久，終于盼到結局到了一樣。
而著澹澹的平和聲音，也讓涼冰微微一怔。
事實上。
就自己當下的身份、立場，以及此前的種種行為……
毫不掩飾地說。
攔路之前，她便已經做好了被呵斥批判、甚至武力相對的可能。
但是。
如何也沒想到，姐姐見到她，居然會這麼平靜……，甚至，有些溫柔？
這讓原本準備好的月復稿，一時間沒了用武之地。
「你，為什麼不罵我？」
沒由來的，涼冰突然開口，說了一句，剛說完就想抽自己嘴巴子的話。
聞言。
本來只是疑惑的凱莎，目光微動，微微側頭，眉宇間，露出一絲溫柔笑意。
說實話。
因為阿延的存在，她明顯能感覺到，如今的自己，就性格、心性而言，與最初時已經全然蛻變。
而，又因為英靈殿的存在，她也無法真地對這個妹妹，產生所謂的仇視、憤恨。
不過現在看來，自己這個妹妹，似乎，也有類似變化。
凱莎嘴角微翹，突然來了興趣。
嗯。
反正，晚點回天城也沒什麼影響。
念及此。
手指輕點，一套金白雙色的簡約桌椅，自暗位面蟲洞顯現。
輕輕伸手示意，凱莎側身緩緩坐下，翹起右腿。
修長圓潤的大腿上，紅色緊身褲在金色漁網的束縛下，勾勒出豐腴美感。
見此。
因為無心之語，尚有一絲羞恥感的涼冰，頓時也稍稍平靜。
俏臉之上笑容復起，踩著貓步，御姐範十足地走來，與凱莎相對而坐。
她們並未返回主宇宙空間，因為心知肚明，當下情況，或許會存在一些隱私話題，這片蟲洞隧道，是天然的隱蔽場所。
短暫安靜。
見她果然坐定，凱莎神色微動，想了想，終是率先開口，打破僵局。
「如果你攔在這里，是想說正事，我就不會罵你。」
微微輕呵，直視著那張在她看來，始終都有些孩子氣的嬌俏臉蛋。
聞言。
涼冰呼吸一滯，忍不住冷了冷臉，不甘示弱的反擊一句︰
「這麼多年，以為你會稍稍變好一些，沒想到，還是一如既往地自以為是。」
對話剛開始，氣氛便陷入凝沉。
姐妹二人攤牌過後，起碼在小脾氣上，已經是誰也慣著誰了。
不過。
眼見著姐姐的表情開始轉冷，想起此行目的的涼冰，終是默默壓制住懟人的沖動︰
「姐姐，雖然你傲慢的樣子，還是很讓人很不舒服，但是，關于這件事，我必須要跟你說清楚。希望你听完之後，還能保持這樣的態度。」
「哦？」
凱莎來了興趣，輕倚在凳子上，冷色轉笑，看著這個親妹妹，此刻嚴肅的面孔。
她倒是很好奇，有什麼事值得涼冰這般重視。
「那就，說來听听，這個讓你自信的事，能不能讓我改變，呵呵，對你的態度。」
然而。
話音剛落，涼冰便緊隨其後地開口︰
「關于我為什麼會選擇離開天城。」
凱莎面色微凝，卻沒來得及說話，下一句又承接二至。
「同時，也是關于阿延的重要事情，關乎生存！」
颯！
目光瞬間銳利，凱莎看著神情鄭重的妹妹，表情終于徹底轉變。
澹然之色無聲隱去。
沒開玩笑吧？
關于阿延，生存級別的事情？
涼冰她……，認真的？
想到妹妹對阿延的可能關系，直覺告訴她，即便再怎麼隨心所欲，多半也不會開這種玩笑。
可……
怎麼會！
精致眼眸中，童孔擴張復收縮，來回兩次。
「說清楚點！」
她放下翹起的二郎腿，緊盯著涼冰，此前的唇齒相譏和這件事相比，全然沒了半分重量。
見姐姐瞬間轉變的表情，涼冰目光緩緩放平。
是了，如果是其他事，見她這般變化，興許已經出言嘲諷了。
但，涉及到阿延……
呼~~
正了正神色，她看著凱莎，似嘆息似埋怨︰
「那個時候，我已經給了你和鶴熙提示，很清晰的提示，但每當想到你們……」
語氣微頓，涼冰望向那個方向，有些無奈︰
「不，也不怪你們，都怪阿延那家伙，偽裝地太好了……」
「所以。」
凱莎秀眉微微凝蹙，看著妹妹，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到底是什麼事？」
涼冰斟酌著言語，沒再賣關子，直接開始切入重點︰
「姐姐，你還記得，我最初那會，是因為什麼與天城產生分歧的嗎？」
這一次。
她重新喊起了久違的稱呼。
聞言。
凱莎亦是微微愣住，看著妹妹不似作偽的表情，臉色越發難看︰
「你是說……，虛空，終極恐懼？」
心中那股煩躁感越發清晰。
凱莎沒想到，這兩個被她封鎖的異端概念，會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
阿延，難道和這個有關？
是，因為卡爾？
不，不對。
憑他的智慧，那死變態不可能左右得了。
「所以，你到底發現了什麼？」
她看著妹妹，很少見，卻鄭重其事地，再次問出相似的問題。
「確實是因為終極恐懼，所謂的虛空。」
似是看透了她的想法，涼冰輕輕開口，一板一眼糾正道︰
「不過，我斷定，阿延應該更早就知道虛空，甚至，比卡爾那個死變態，更早知道它的存在。」
「更早……，就知道？」
凱莎童孔驟縮，大腦中，什麼東西一閃而過，眼看就要抓住，卻終是讓它 走。
她下意識開始回憶起此前，與方延相處時，對方的種種作為，思索這個結論代表著什麼。
精致的眉宇間，彌漫起陰雲。
而吐出這般震撼之語的涼冰，此刻，也沒去管姐姐的思索之色，繼續就著自己的想法，扔出最後的結論︰
「而且，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姐姐，阿延一直以來和卡爾、和基蘭、和你，都不一樣。
他始終相信著虛空的存在，但拼命所做的一切，卻都是為了守護你、我、鶴熙，守護天城的一切！所以……」
如同發泄被誤解的委屈，又好像真地可以大大方方地心疼那個男人，涼冰輕咬嘴唇，眼神越發倔強，語氣微微發重︰
「所以姐姐，我怎麼可能在明明知道的情況下，眼睜睜看著我愛的男人，獨自去面對那樣的恐怖，自己還心安理得地享受幸福呢？！」
聲音的最後，微微顫抖。
涼冰看著微微低頭的天使女王，緩緩吐出一口氣，整理了一下情緒。
上半場坦白已經結束，她沒有解釋原因是什麼。
有知識寶庫在，再加上姐姐本身的智慧，有了結論，就基本等于有了論證過程。
而現在，只需要慢慢等待她將其中原委一一想清楚，自己後邊的話，才能繼續進行。
不過，話說回來。
即便到了現在，自己一想到那個男人為自己，為她們所做的一切，還是會忍不住感動到不能自已。
而從某種方面講。
實際更加極端一點的姐姐，一旦進入感性的時候，只會比自己還要激烈。
「哎，這樣一來，等她想清楚了，恐怕……」
想到此前光明神殿內發生的一切，她無奈一嘆，恐怕到時候讓姐姐整個倒貼，她都一點不會猶豫的。
不過……
也能理解，因為她現在，不，很早以前，就想這樣了。
如果，沒有鶴熙因素的話。
而就在涼冰猜想的時候，凱莎的頭腦風暴，也差不多進行到白熱化。
「阿延很早就知道了虛空的存在？」
「一直以來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她們、天城？」
「為了守護她們，想要獨自面對最終的危險？」
……
隨著一個個問題的閃現，大腦中，極似于當初涼冰的猜測，開始一一浮現。
而且。
因為時間問題，整個已知宇宙又經歷了這麼多事，所以當下，相較于當初的涼冰。
此刻的凱莎，只覺看得更真切。
她曾一度自困于涼冰臨走前的那番話，也敏銳地察覺到了其中可能存在大秘密。
一個是自己的親妹妹，一個是自己的愛人，心定的男神。
就像是身處絕對黑暗的房間時，門外想起代表光明和希望的聲音，焦急與渴望並存之際。
然後，鑰匙找到了！
除了曾想到的那些，此刻，凱莎的腦海中，一個個與他相關的關鍵事件，開始不斷閃過。
暗反物質理論、提高能源利用率的方案、針對天使惡魔戰爭的英靈殿、第四代神體完整構想、宇宙「平衡」框架。
以及，基蘭的臨行托付！
對了。
還有今天專程告訴自己的「盤古遺禍」！
是了。
他總是喜歡針對全局，事無巨細地思考每一個與天城相關的問題，總是先所有人一步看到危機的本源，總是不厭其煩地先走一步，讓她無論如何也追不上，卻又始終讓她看到背影。
因為卡爾口中的終極恐懼，那片未知的虛空，它們最先針對的，一直都是這片主生物宇宙的，文明之頂！
原來如此。
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這個？
這個男人，讓自詡維護已知宇宙美好的自己，享受著他創造的美好，甚至，不知不覺地沉溺其中。
一次又一次向天城傳遞著緊跟自己步伐的技術，又始終不讓她們真正意義上面對可怕的危機。
自己竟然。
從未發現過！？
看著姐姐逐漸恍然，緊接著又自我懷疑的模樣，涼冰心中無奈。
或許是這般心路歷程她也經歷過，也可能是姐妹間單純的心有靈犀。
這一瞬。
她再一次讀懂了凱莎的心中所想。
「那並不怪你，因為那個壞蛋，他實在是，太會偽裝了啊。」
似嘆息般的言語緩緩吐出，涼冰看著逐漸抬頭，眼角微微紅潤的姐姐。
知道她八成真地陷入了，那個名為感動加自責的情緒漩渦中了。
這她也感受過，所以知道其中滋味︰
「正義信仰不允許那種否定生命意義的理論存在，你知道，我知道，阿延當然也知道，所以他會支持你的決定，所以他始終不會告訴我們真相，這是那個笨蛋的倔強，你、我、鶴熙，都改變不了。
所以當我發現這件事後，姐姐，我只能用我的全部，去換取未來站在他身側的資格，我不想拖後腿，這就是我為什麼會突然叛離天城的原因。沒有阿延的已知宇宙，不止你接受不了，我也是。」
澹澹的苦澀笑容，令得對面的凱莎微微愣神。
看著恍若一如當年的涼冰，听著她的安慰話語，凱莎心緒漸漸平穩下來。
原來，是這樣啊……
既是對妹妹的恍然，也是對心中那個男人的重新認知。
不過，似乎是剛剛思緒過于起伏，以至于最後那句近乎露餡的話，她竟然完全沒有察覺。
又或者，即便察覺到，與眼前這個超新星轟炸般的消息相比，也都不值一提了。
蟲洞隧道閃爍著恆定的條形光紋，映射出主生物宇宙的紛亂恆星。
隧道中，光芒越發彌漫，隔絕著窺伺，也點綴著兩位最美神河女神的絕世姿容。
桌子對面。
看著已經恢復平靜的姐姐，涼冰再次開口，這場對話似乎已經成了她的主場秀。
「可是，就在之前，我還是發現，即便是現在的惡魔文明，也仍舊沒有達到，與他站在同一位置的水平。
想來，如果單純靠我們其中一方，應該都很難達到那個程度吧，所以姐姐，我才來找你，現在，需要改變策略了。」
說話間。
涼冰觀察著凱莎的反應，見她只是思索，並未警惕，不由地輕輕松了口氣。
「你想怎麼做？」
凱莎輕輕抬頭，看著突然如做虧心事的妹妹。
心中大致猜到，自己剛剛在光明神殿的所作所為，大概率，已經被這丫頭瞧見了。
不然，應該也不會這般篤定說什麼「單靠一方都追不上」的話。
眼見到了這一步，涼冰輕呼一口氣，猶豫斟酌者言語，終于緩緩道出最終想法︰
「姐姐，惡魔信仰與天使信仰的對立你也看到了，它們的客觀存在，拋開戰爭傷亡、敵視態度來談，對兩個文明的新生兒，其實都有著良性影響。
加之平衡框架的存在，我想，作為王，只要不是覆滅之爭，我們大可放任不管，對吧？而覆滅之戰，有我們在，也不可能出現。」
聞言，凱莎微微蹙眉︰
「所以，你究竟想說什麼？」
所謂的拋開傷亡不談，她自然能夠理解什麼意思。
阿延為了天使，專門設立了英靈殿，加之，惡魔本身就有利用暗信息復活的技術。
雙方的戰爭。
從某種程度上講，除了表面上，戰士之間的信仰仇恨，以及對弱小文明發展、信仰的快速催化。
在雙方的王心中，其實都很明了，真正意義上的損失，天使一方幾乎為零，而惡魔一方，除那些墮落信仰的惡魔之外，自由信仰的惡魔，也不存在所謂的消亡。
但，話雖如此.
在凱莎心中，那些英靈殿中的小天使，已經不能再作為天城的戰士看待了。
誠然。
她們的名字留在數據寶庫中，享受著傳頌與榮耀。
但那是「戰死」之前的傳奇。
作為已經為正義秩序「犧牲」過一次的美好生命，凱莎情願她們再也沒有重新拿劍的那一天，就那樣平靜地，享受永恆的生命美好。
她無比地相信，阿延會為她們安排好這些。
所以眼下，涼冰所謂的放任不管，無異于任由戰士們投身戰火，以死亡成就「試煉」。
這無疑是自欺欺人的表現，是對正義秩序的褻瀆。
沒有第一時間拒絕，已經是她暗自忍耐的結果了。
所以現在，就看自己這個妹妹會說些什麼了。
本來帶著試探性話術的涼冰，看著姐姐一反常態地願意聆听，美眸間頓時閃過一絲光亮。
看來，剛剛說姐姐一點沒變的話，要收回來了呢。
趁熱打鐵，她沒有遲疑，當即講出了自己對此的打算︰
「姐姐你也不用擔心，我說的放任不管，是指在大方向上，我們各自做好把控，對如今信仰對立的正常格局，不再多加干涉，反正已經徹底融入平衡框架了，就讓那群小家伙去斗，權當訓練自身。
這麼做的原因，是因為我打算，在不讓阿延知道，我們已經察覺到那個秘密的情況下，我、姐姐你、鶴熙，我們三個，繼續更高科技的研究，努力趕上他的進度，反正正常方向上，有阿延的幫助，可以放心無憂。」
她這麼說，凱莎就懂了。
前半段的意思是，維持天使與惡魔的現狀，不再去多加干涉，換而言之，就是不發動王對王級別的戰爭，這樣說，倒還算可以接受。
畢竟。
如今，兩種對立信仰已經在已知宇宙生根發芽了，為各自信仰而戰的戰士，終究會拔劍相向，無可避免。
而自己與涼冰依舊把控全局，其實拋開心理活動，本質上與過去的一千五百年，其實別無二致。
嗯，的確可以接受。
凱莎心中輕輕暗忖，思索起後邊的建議。
不讓阿延知道她們發現了這個秘密，確實該如此，那個男人那樣守護著她們，對應的，她們也應該守護心愛之人的那份溫柔。
嗯，也可以……嗯？
等等，涼冰剛剛說，她、自己，還有鶴熙？
她是想？
凱莎 地抬頭，對上妹妹那雙斗志翻涌的雙眼︰「涼冰你……」
「沒錯！」
涼冰似是知曉她後邊要說什麼，直接打斷了姐姐的話音，興致勃勃︰
「我要和鶴熙攤牌了！姐姐，你也一樣，這一次，我們一起！鶴熙會理解的，只要我們三個一起……」
然而這次，還未等她說完，話語權再次被奪。
「不，現在是四個了。」
凱莎看著好似褪去惡魔女王面孔的妹妹，沒有來地，露出一抹溫和淺笑。
不過話又說回來，得知了阿延的那件事後，又被涼冰這麼一說，此時的她也覺得，差不多是時候和鶴熙坦白了。
「四，四個？」
涼冰有些懵。
不怪她懵，如今的月汐，同最初鶴熙的心理一樣，與方延的相互愛戀，本就是兩個人的事，小天使沒有那種漫天宣揚的嗜好。
除了自身性格原因，另一部分，則是不想讓老師為此別扭.
雖然。
她也不覺得，那種性格的老師，會在意旁人的看法。
至于此後的三百五十年旅行，有方延的光粒子時空搬運，這種能夠小範圍改變時空介質的作弊技術在，要做到完全屏蔽外來監控，還是不難的。
因此。
即便是此刻的天城，除了凱莎、鶴熙、以及那位懊惱自己太機智的小天使艾蘭之外，也無人知道月汐與方延的關系。
更別說遠在億萬光年之外的惡魔女王了。
「第四個是誰？」
涼冰美眸微眯，頗為警惕一樣問道，對這個先自己一步的神秘存在有些好奇。
見此。
凱莎下意識想起當初發生的種種，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為，亦是有些嘆息無奈，輕輕念出那個乖巧小天使的名字︰
「月汐。」
「嗯？」
听到這名字瞬間，涼冰雙眸 地睜大︰
「居然是這個小家伙？」
想起曾經那個站在惡魔一號外，散發著冷艷氣息的小天使，心中微微發怔。
想不到。
這小丫頭，藏得挺深啊。
許是怕涼冰不明所以，凱莎一聲輕笑，打斷了她思索︰
「實際上，真要說起來，那個小丫頭，才是最早喜歡上阿延的女天使呢……」
空靈清雅的聲音緩緩響起，天使女王一邊回憶著月汐的種種，一邊耐心地為妹妹講解著。
數千年沒有過的姐妹相處，此刻，她很享受。
而涼冰，也在這徐徐展開的故事中，面露恍然，以及澹澹的驚訝。
原來，是這樣。
……
之後。
涼冰終是沒有直接同凱莎一起返回梅洛天庭，這和方延見帝鴻坤相似，王不見王。
此次會面，也是借著蟲洞隧道中的空間亂流，阻隔了主生物空間的窺探，才得以安穩進行。
當然，防地只是烈陽與冥河。
兩人也心知肚明，方延多半是能猜到她們的見面。
不過對此，姐妹二人並無擔心。
畢竟在她們計劃里，攤牌的最後階段里，本來就是要讓阿延參與的。
再之後，凱莎獨自離去。
而涼冰。
又簡單地住一周，彌補了姐姐那個成就，也終于滿意離去。
當然。
期間自然也不止一次暗示，未來要請他吃坤薩最獨一無二的海鮮。
方延對此，自然是寵溺著答應，並表示時機一到，肯定準時赴約。
……
此後。
一切仿佛重回正常。
天使與惡魔的對立，看似依舊，只是，作為王、同時又是姐妹的凱莎與涼冰，是個數千年，終于再次連接了暗通訊。
至于聊得什麼，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烈陽天道，也沒什麼太大的變化，太子選妃之事，依舊穩步進行。
除了。
主神帝鴻坤，及其大將潘震，突然開始研究起了，宇宙歷史學。
再然後。
便是黑暗星雲。
卡爾終于感覺到，基蘭導師開始放手大時鐘權限了，雖然，只是區區五分之一，卻也足以讓他振奮。
而最後，便仍是審判星雲。
自那日凱莎、涼冰離開後。
第一個天城年。
這一天。
自成神以來，方延少見地再次心血來潮，以生物休眠的方式，小憩了一下。
緊接著，大概一個月後。
更罕見地事，出現了。
一個奇怪的畫面，不，或許該叫它，夢境，自那如瀚海蒼穹一樣的意識中。
緩緩呈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