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什麼時候進攻?」
臨胊城下的士兵只有這個念頭。
「他們什麼時候進攻?」
臨胊城上的士兵想的又是這些。
但除了每天的轟擊之外,讓人擔心的一切並沒有發生。
朝廷的軍隊似乎在等著城牆崩塌,或者城里的糧食消耗一空。
如果是後者成為事實,他們將毫不費力的割掉對方的腦袋。
不過,這樣的想法只是一廂情願,臨胊是兵家必爭之地,糧食儲備足夠吃上一年。
要是將青州的糧食運來,還能再吃一年。
「喂,今天怎麼不扔石頭了,爺爺正等著吃砲子呢!」
「下面的弟兄,那些石疙瘩一天不來,爺爺渾身不得勁,你們倒是扔啊!」
「你們還扔不扔?不扔,咱可對著下面尿尿了哇。」
城上的士兵等得心焦,干脆露出腦袋狂吼。
被轟擊了這十多天之後,他們都已經麻木了。
今天城下的竟然沒有發動攻擊,實在讓他們不解。
城下的士兵也不甘示弱,抄起大喇叭就朝上喊。
「你們要是饞石頭,自己下來吃,爺爺今天放假,不想動胳膊。」
「明天就砸死你們這些龜兒子,到時候可別躲啊!」
「還真是賤骨頭,什麼不好非得尋死。還是乖乖的投降,省得到閻王面前報道,閻王都覺得奇怪,爛泥怎麼也會走路。」
雙方對罵一陣,也就各自歇了,只有那些軍官還躲在暗處觀察著。
「這是怎麼了?」宿景遷疑惑道。
他一直以為,霹靂砲停止攻擊的一刻,就是朝廷軍隊發起進攻之時。
可沒想到,現在是沒有石彈飛來了,但朝廷的軍隊也沒有進攻的意思,反而在哪兒嬉戲打鬧,一副放假的派頭。
「宿公,這是怎麼回事?」一個年輕軍官小聲問道。
「疲兵之計。」宿景遷不屑道︰「不過是擺出進攻的姿態,讓咱們日夜防備,以至于疲敝不堪。
此時再發動總攻,則我等將無還手之力。」
「原來如此。」青年軍官恍然大悟道。
「朝廷軍隊恐怕還有一重打算。」這是有人忽然說道。
一看那人,周圍的軍官紛紛破口大罵道︰
「你算什麼東西,也敢在宿公面前賣弄,簡直是不知道深淺。」
「宿公久經沙場,難道不知道其中關竅,還要你來開示?」
「我平生最恨自作聰明的人,還不乖乖閉嘴,可別怪我不客氣。」
宿景遷一擺手,不高興道︰「我自領兵以來,軍事都與下僚商議,今日也也不意外。
你們如此呵斥,難道是要壞宿某的規矩嗎?」
「是我等孟浪了,還請贖罪則個。」那些將領只得拱手賠禮道。
宿景遷沒有搭理他們,對那人說道︰「劉鄩,今日說出個道理來,宿某必有賞賜。
如果只是嘩眾取寵,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劉鄩抱拳道︰「我自不敢在宿公面前賣弄,只是朝廷的舉措實在古怪。
尤其是昨天,城牆明明已經碎裂。
再發幾個石彈,它就會轟然倒塌。
可萬萬沒想到,霹靂砲竟然停止進攻,讓咱們重新修好城牆。
由此,我可以斷定,朝廷進攻的方向絕不是臨胊。
他們是在吸引我們的目光,掩護即將發動的進攻。」
這個念頭已經在他的心頭縈繞了很久,只是沒有找到答案,所以一直沒有說出來。
但現在,這樣的跡象已經越來越明顯。
尤其是今天,城牆已經出現很多裂縫,如果繼續猛轟,必然會打出缺口。
而且,修補城牆是無法掩飾的。
甚至從聲音上,就能判斷出城里的行動。
但是朝廷的軍隊並沒有阻止,反而還縱容這樣的行為,這就說明對方另有目標。
「說下去。」宿景遷不由得一怔,隨即說道︰「把你的疑點全部說出來。」
劉鄩道︰「宿公,朝廷兵馬並不是傻子,他們進攻的方向正是臨胊的舊城牆。
雖然老帥多次修繕,但城牆內的夯土已經松散,如果被集中攻擊,崩塌不過是遲早的事。
但是城下的霹靂砲卻沒有集中在一點上,而是像撒豆一樣,對整個臨胊城展開攻擊。
宿公,李曄、李紳等人絕不是蠢材,否則就不可能擊敗朱溫、李罕之、宋文通等人。
所以,我懷疑朝廷一定是在哪兒積蓄力量,好一具佔領平盧。」
宿景遷略一思考,說道︰「你以為在何處?」
劉鄩道︰「我懷疑,朝廷的目標是沿海地區。
宿公,現在平盧的軍隊都齊聚在南邊,北方只有青州還留守五千,別的地方近乎空無一人。
萊州更甚,新任刺史甚至宣布月兌離平盧,一心歸附朝廷。
如果朝廷派一支精兵與他們配合,則我等必然兩面受敵。」
宿景遷沒有說話,他急匆匆的走下城牆,來到當成指揮所的藏兵洞。
在一張抽象的地圖上掃了數眼之後,宿景遷笑道︰「倒被你小子嚇了一跳,平盧還有一支水軍,擁有戰船百艘,主將王敬亭也是久經沙場的老手。
朝廷想要渡海而來,首先就要打敗王敬亭。
但最近的上報,平盧水域並沒有發生一場戰斗。
只要王敬亭還在,朝廷就別想讓一人登陸。」
劉鄩往左右看了一眼,說道︰「據我所知,情況恐怕不是這樣,還請……。」
宿景遷一愣,隨即揮手道︰「你們全都退了,該干什麼,干什麼去,別要跟著老夫瞎轉。」
「是!」那些屬官拱了一下手,紛紛的退出藏兵洞。
「說吧!」宿景遷淡淡說道︰「把你的消息都說出來,多算什麼時候都比少算要強。」
劉鄩小聲道︰「宿公,平盧的水軍恐怕已經全軍覆滅,連王敬亭都下落不明了。」
「什麼?」宿景遷一下子蹦起來,來回走了幾圈後,他面目猙獰道︰「你可有真憑實據,如果無有,我會將你殺掉,省得妖言惑眾,擾亂軍心。」
劉鄩道︰「宿公,現在軍事都由你管,水軍的奏報當然也不例外。
以往,王敬亭上報無非是寥寥數語,不是無事,就是如常。
但現在的奏報卻極為詳細,甚至連每次巡視都明明白白的寫。
不過,我發現一個問題,就是寫的太詳細了。
宿公,水軍多是漁夫子弟,識字的有幾個人,出海數天怎麼會記得每日的天氣。
但奏報即有陰晴,又有風雨,甚至幾時變天都有,這豈不是奇怪。
還有奏報內容,多了不少亂七八糟的東西,什麼大魚出水……。」
宿景遷不等他說完,幾步走到那些奏報前,拿起其中一份,細細的讀了一遍。
「賊子誤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