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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誰把石瓢汲玉泉(十二)

被魏野一語道破機關,智明和尚面上依然平靜安忍,慈悲莫名,贊嘆道︰「仙家慧眼無差,果然與吾佛有莫大善緣,能證入甚深般若。老僧能引仙家皈依吾佛,何幸如之。」

從好里說,這真是「八風吹不動,端坐紫金蓮」的好風度。雖然這位智明和尚早就把佛門三法印與三皈依的戒律丟去喂狗,可這高僧氣派還是一絲不摻假。

但在魏野看來,這就是明白無誤地耍無賴了——反正俺做也做了,你能把俺咋的?就算你看不慣俺,也要捏著鼻子和俺一起建設偉大明尊領導下的光明佛國。

魏野沒有捏鼻子,只是立在火蓮之上,微微搖頭︰「這種只能稱為‘謎之自信’的心態啊,真是讓魏某無話可講!」

智明和尚微微一笑,伸出左手,一掌向前,似勸解,似教誨︰「菩薩甘露度長生,勸君莫參話頭禪。」

佛言動處,聲音隆隆如雲雷嘶吼,頓時黑夜中一道清冷光明乍然升起,仿佛一顆新誕生的皎潔銀月,照亮了桃花山數十里方圓地界。

月輪之中,原本披散長發如苦修士的甘露度命菩薩寶相,頭上多了一環荊棘編織的王冠,從他的雙手與赤腳上,浮現出被銳器刺穿所留下的傷痕,鮮紅的血液如流動的紅寶石一般,一滴滴地滾落地面。

在菩薩身前的脅侍天女,收住了手中滿盛香膏的寶瓶,滿是哀傷地望著菩薩那溫柔無比的面孔,合掌跪在菩薩足下,捧著菩薩的赤足,低聲吟唱道︰「永生之父,我把你摯愛之子,聖子與救主的聖體,聖血,靈魂及天性奉獻給你,以補償我們及普世的罪過。」

其聲清越,哀而不傷,似乎在月光之中,有無數雌雄莫辨的童音跟著應和起來︰

「因人子的悲慘苦難。求你垂簾我們及這個需要拯救的世界。」

听著這略帶幾分空靈,充滿用羔羊奉獻于神般的獻祭之音,魏野的臉微微抽了抽,不確定地說道︰「唱詩班的贊美詩嗎?」

但很快地,歌聲中就給了他明確無誤的回應︰

「因他的悲慘苦難,求你垂憫我們及世界。至聖之父,至聖至上之父,至聖長存之父……」

在這贊美救主的贊美詩中,魏野一蹙眉,感慨道︰「還真是贊美耶穌的聖歌啊!」

不過他馬上就聳了聳肩︰「摩尼教把耶穌當成前任教主與最終救世主,也算是老傳統了,倒是魏某少見多怪!」

說到此處,仙術士目光一凝,卻見如玉珠,似寶石般的血液,帶著無可比擬的光華,一粒粒朝著桃花村里墜下!

在十字教各個系統中,不論是梵蒂岡公教會,東方正教會,還是英國聖公會,被稱為誓反派的新教福音教會,有一個共同的認識,便是耶穌的血,乃是拯救靈魂的代價。

在十字教內部,對這被譽為「寶血」的救世主彌賽亞之血又有著不同的看法。公教會與正教會,都相信這神子之血便是來自神明的救恩,唯一的分歧只在于大家拿來象征神子之血的東西,到底是葡萄酒還是葡萄汁。而到了福音教會那里,聖血也好,寶血也好,都被上升到靈性象征的程度,也就少了許多由神父住持的儀軌。

但是有一點總不會錯,那就是來自耶穌的寶血,是赦免人類罪惡的神恩,顯露于外的形象。

而這神恩的又一個象征,就是將赦免者從死亡中拯救,給與永生。

魏野立在火蓮之上,喝道︰「和尚,此聖何名?」

智明和尚滿面慈悲之意,和聲答道︰「大慈大悲、諸行圓滿、甘露度命菩薩。」

然而魏野此刻卻是繼續喝道︰「和尚,此聖何名?」

智明和尚面色不該,繼續答道︰「大聖大願、尋聲救苦、暗獄解月兌帝君。」

魏野第三度喝道︰「和尚,此聖何名?」

智明和尚面上無邊光明威赫,朗聲答道︰「無上無等、未來下生、光明夷數世尊。」

三番應答,魏野斷喝道︰「甘露度命,是耶穌傳道,死于耶路撒冷骷髏地的法相。甘露即聖血,度命即永生,此法相是過去人子相。暗獄解月兌,是未來世時,耶穌下降,號稱救主,最終審判斷定善惡的法相,是未來法王相。光明夷數,是耶穌本來,當下世尊,現在光明相。」

說到此處,魏野冷笑一聲︰「過去相、現在相、未來相,此是摩尼教中耶穌三際法身。你不過修成過去相菩薩法身,卻少了未來相帝君法身,現在相根本世尊法身,三際缺二,妄談什麼度月兌魏某?」

一語說破,漫天贊美詩的詠唱聲猛然一窒,智明和尚心神微微一動間,只見一道劍虹經天而起,如赤瑛築就長橋,猛然間已經殺到面前!

便在此刻,智明和尚顯化而出的耶穌菩薩法相前,那脅侍天女將手中琉璃寶瓶朝前一遞。

琉璃寶瓶飛旋而出,瓶中香膏翻涌如波瀾,正迎著桃千金劍鋒而來。

魏野將桃千金劍勢一偏,欲讓過這件光明結成的法器,然而從琉璃寶瓶中,卻有澄澈入水又粘稠如油的香膏飛濺而出。

香膏在十字教系統中,也別有含義,所謂「王者受膏禮」,便是古代猶太人領袖向其主神耶和華宣誓忠誠,而後由祭司涂抹香膏的儀式。

換言之,這些香膏就算沒有耶穌寶血那般的赦罪之力,在摩尼教這個萬教同修的怪胎魔改版里,起碼也有度化外道之妙——

知道這些香膏內中暗藏玄機,仙術士又哪里肯讓它有一滴半點沾身?

劍鋒飛旋,身形瞬動之間,魏野雙足踏風,虎吼聲起,左手拈出一枚白藏珠,猛然彈指擊出!

法珠飛出,直叩在琉璃寶瓶之上,頓時寶瓶飛旋之勁稍泄,魏野腕子一抖,劍鋒正貼住琉璃寶瓶底上。頓時寶瓶止住旋轉之勢,就這樣被魏野一劍挑起。

以桃千金托住琉璃寶瓶,魏野依舊忘不了嘴壞一句︰「香膏寶瓶,這脅侍天女是抹大拉的瑪麗亞嗎?嘖,也是可憐,在《達芬奇密碼》里不是講抹大拉的瑪麗亞是耶穌的妻子,好歹在摩尼教里也該是個明妃、佛母的位置,怎麼就變成了脅侍天女?你們摩尼教也實在是埋汰人!」

他這里揶揄間,桃千金上琉璃寶瓶猛然一震,瓶中香膏如怒泉噴出,層層香膏間,涌出一株滿是金玉珍珠瓖嵌的雪松來。

在雪松頂上,一顆明星驟然放光!

就算是魏野,迎著這顆明星的光明,也不由得有刺目之感。

「抹大拉的瑪麗亞之後是聖誕樹,你們摩尼教真會玩!」魏野抱怨一聲,劍勢向上一繞,將琉璃寶瓶一劍挑飛,足下風虎嘯聲再起,直接向著智明和尚一劍斬下!

劍光映禿顱,銳氣砭肌膚,智明和尚單手豎掌胸前,不閃不避。

然而魏野一劍劈下間,卻見白羽飄飛,不知多少背生雙翼的羽冠武士,手持短劍、皮盾,層層遮護在智明和尚身前!

桃千金劈斬之下,只見短劍碎,皮盾破,羽冠武士身形轉眼解裂,然而劍勢亦隨之窮竭。

智明和尚便抓住劍出劍返一瞬之間,手中錫杖猛地朝上一捅,正撞在魏野胸口,反倒將魏野反推了回去!

……

………

月輪光明無限,桃花村中,不知道多少人在緊張地注視著這場玄奇之戰。

牛皋小心翼翼地,任由著司馬鈴踩在他肩膀上,手搭涼棚注視著魏野與智明和尚之戰︰「誒呀,叔叔剛才吃了個癟,真是難得一見!」

听著司馬鈴這般說,許玄齡連忙道︰「司馬娘子,莫不是山主有難?可要弟子去為山主在旁掠陣助威?」

這表忠心的話,頓時換來司馬鈴一個白眼︰「助什麼威!那和尚自家的修行,比起阿叔還差了不少,只不過他接引了一股神力下降,叔叔現在不是和他廝殺,是和這股神力做對頭。換你上去,穩死不活的好嗎!老老實實在這里護持五方烈火陣,就不要給阿叔添亂了!」

魯智深望著那月輪之下的廝殺場面,卻是急躁道︰「直娘賊,這樣看魏先生廝殺,好不急人!」

司馬鈴听了,只是不以為然道︰「叔叔和人斗法,從來都是慢慢磨出來的。不把對手底牌一個個逼出來,這一時半會地可是搞不完的。所以說啊,這種研究對手路數的嗜好真是要不得,明明砍了那老和尚,砸了他召喚神力的祭壇,什麼事都干淨了!」

听著這話,岳飛卻是眼楮一亮,正要開口,卻被司馬鈴一眼瞪上︰「岳飛是嗎,你是重點保護對象,讓你在這里出事。嘿,讓我家阿叔知道,嘿,那樂子就大了!」

她這里還要多說兩句,一旁魯智深眼神一亮,道一聲︰「這小哥,你可是有什麼見識?」

岳飛見這大胖和尚問話,道一聲︰「岳飛也沒有什麼實在見識,只是這位小大姐說……」

他話沒有說完,魯智深大笑一聲,一把就把他背起來,朝著桃花山上就跑︰「既然有法子,咱們就去助我那兄弟一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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