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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孽龍欲起鐵簡缺 (六)

他們二人一問一答之間,那上前挑戰田歸農的劍客慘叫一聲,卻是連著使劍的右手一並被田歸農斬斷。

魏野眉頭一皺,手一揚,袖中飛出一道白練,將那劍客的斷手重又卷起,隨後在那劍客斷腕上一纏,重又將兩截斷肢連在一起。

田歸農雖然畏懼魏野「武功」高深莫測,但是見到這情形也還是忍不住冷笑道︰「魏掌門真是慈悲心腸,但是手斷了便是斷了,難不成魏掌門還以為能重新接上不成?」

魏野根本懶得理會他,只向著那劍客點頭道︰「若要保住你這只手,從此刻起,三個時辰內不要踫傷口。」

那劍客右手被斷,原本只覺得痛徹心扉,然而傷口被白練纏住的瞬間,痛感卻頓時減輕數分。將信將疑地吊著胳膊,這劍客退下場去,卻又有好些高手看不過眼,紛紛上來挑戰。可是不論是刀劍槍棒,還是判官筆、五行輪、獨腳銅人之類奇門兵器,踫到闖王軍刀,都是一削而斷,紛紛敗下陣來,人更是被刺傷了好幾個。

只是田歸農受魏野方才一箭震碎長劍的威勢所懾,總算是沒敢再斬人手腳。

可就算如此,人人見他手中闖王軍刀犀利無匹,便有人自認劍法在他之上,也不敢輕易下場。

胡斐見著田歸農這樣凶橫,又想起田歸農與自己父母身亡關系極大,不由得心中一動,就要站起身來,身旁程靈素卻是怕他吃了兵器上的虧,一手拉住了他,低聲道︰「胡大哥,別去!」

胡斐搖了搖頭,按了按程靈素的手,自己站起身來,向著田歸農抱拳一禮道︰「我胡斐來領教田老師的天龍劍。」

有些來晚一步的掌門人,見著胡斐不過十八、十九歲年紀,不由訝然道︰「這樣初出茅廬的小子,又有什麼本錢與田歸農這樣成名已久的高手過招?」

也有些人听過帥府侍衛通傳,卻是滿心都是看熱鬧的意思,紛紛議論道︰「胡苗田範四家,百多年的恩恩怨怨糾纏不清。胡家刀要一對天龍門田家的天龍劍,這可實在是一場難得的熱鬧!」

胡斐走上前來,肩頭上那一口被布裹著的闢寒刀猛地展開,露出一口色如古銅的龍首刀來,刀身隱帶一絲青芒,卻是隱而不發,比起闖王軍刀光芒外露,截然不同。

然而這口刀形制古雅清奇,看上去也絕非尋常兵刃,便有識貨的人物點頭道︰「難怪胡家刀的這位小胡掌門敢于上前挑戰,這口刀雖然比不得天龍門的鎮派寶刀,只怕也是難得一見的利器。這一場,說不得倒更有看頭些。」

這些看客正說話間,胡斐已經與田歸農動起手來,田歸農右手使天龍劍虛晃一招,左手闖王軍刀已經斬來。

胡斐將闢寒刀一翻,使一招鷂子翻身,回擊過去。

闢寒刀、闖王軍刀,兩口寶刀彼此交擊之下,只見得刀刃之上火花四濺,兩口刀卻是絲毫無損。

那些看田歸農耀武揚威不過眼的各派掌門,不由得齊齊地喝了一聲彩。

也有人在下面說起了怪話道︰「原來天龍門稱雄北地,卻是一點真本事也沒有,全靠著祖傳下來的這一把寶刀撐場面。若是對手也拿著寶刀寶劍,堂堂天龍門北宗掌門就連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女圭女圭也拾掇不下啦。」

田歸農一向最要面子,面色不愉,頓時將劍鋒一擺,向著胡斐面上刺來。

胡斐見著田歸農一劍刺來,卻是踏前半步,使一招「懷中抱月」將闢寒刀回轉一削,再將刀路一變,改走「閉門鐵扇刀」,一推一橫,田歸農新換的這一柄青鋼劍與闢寒刀一觸之下,頓時被削斷。

田歸農帶來的八名武師見著掌門人第二把劍也報廢了,不由得忙將腰間佩劍拔出,朝著田歸農一擲道︰「掌門快接劍!」

田歸農身子急忙朝後一退,在地上打了個滾,接過這柄長劍,重新與胡斐斗成一團。

下面也有用刀的行家,目光卻沒有多放在那兩口寶刀之上,而是就著胡斐的胡家刀嘖嘖稱奇道︰「鷂子翻身、懷中抱月這些招數都是平平無奇,各派刀法里總有這麼幾個路數。但是這胡家刀變招靈動精奇,竟是有化腐朽為神奇之功。若是看這少年功架平常,就起了小視之心,只怕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田歸農潛心在天龍劍法上用了幾十年的苦功,內功也有相當造詣,眼見得闖王軍刀奈何不得對手,只得仗著自己內功深厚,以力強壓下來。

這一次他也學乖了,不敢和闢寒刀硬踫硬,卻將劍鋒一絞,使個纏字訣,劍鋒猛地貼上了闢寒刀背,隨即內力一催,劍上頓時生出一股黏力,死死貼著闢寒刀背。

魏野見著田歸農劍路一變,卻向著無青子說道︰「這位道兄,我看這田歸農的劍法,似乎不是走的天龍劍的路數,反倒其中帶了武當太極劍的幾分神韻啊。」

無青子一直有氣沒氣地歪在太師椅里,听著魏野問話,他愣了愣,方才操著帶湖北土音的官話結結巴巴道︰「本派武功是內家之祖,祖師爺張真人傳下的太極拳劍,廣傳四海。如今卻是以太極門為大宗。至于田掌門學的是哪一路內家劍,道友請去問田掌門自己,這種事情,我是不曉得的。」

魏野笑了一笑,也不再多問,只是看著田歸農劍鋒連轉,幾度想要帶偏胡斐刀鋒,然而胡斐卻是刀鋒巍然不動,一派「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意思。

田歸農的內家劍終究不到家,借力打力四字也只學了一半,胡斐刀上勁力時動時靜,變化無端。不要說田歸農這手內家劍,就算是武當派的高手遇見了這樣寓陰陽動靜于一體的刀路,也要吃一個悶虧。

田歸農起初的輕視,此刻全都變成了後悔。兵刃不佔優勢,對手刀法又如此高明,他深知久戰之下,自己必然落敗,到時候不要說天龍門爭得玉龍杯在江湖上大大揚名,就是原本數十年威震北地的聲望,也非折在自己手里不可。

這一急之下,他也是病急亂投醫,劍鋒再變,走了天龍劍里一字劍的路數。這路劍法講求直來直去,有進無退,與魏野的墨子劍倒是頗有相似之處。

胡斐與魏野刀劍對練多時,對這類劍招最是熟悉不過,隨即將刀尖一點,卻是直接對上了田歸農的劍尖。

這不是令狐沖與岳靈珊玩什麼「沖靈劍法」的游戲,而是胡斐刀法已趨大成之境,天下間單論刀法,已經少有人能敵。這一刀時機抓得既準,後勁變化更是巧妙,田歸農只覺得掌心一震,卻發覺自己手中這口長劍又被震成了數截鐵片!

好在他帶來的八名武師都是天龍門中的心月復,早就將隨身帶的長劍一一拔出,此刻又將一口新劍拋了過來。

田歸農隨即將手中的劍柄朝著胡斐一拋,身子朝後跳去,重又接了一柄劍下來,再度與胡斐戰成一團。

下面圍觀的群雄,本來就對田歸農仗著闖王軍刀斷人兵刃不滿,此刻見著他接連兩柄長劍被斷,卻依然不肯認輸,從門人那里借劍續戰,不由得對他更看輕了十分。

更有人就直接大聲嚷嚷道︰「四大派的掌門人,您幾位都是武林上德高望重的高人,又是今日里的公證,你們倒是說說看,可以讓田掌門這樣不停地向隨從借劍,打了又打的道理嗎?」

魏野點頭道︰「田掌門既然沒有開口認輸,那自然就該讓他打了又打,他若是不願認輸,魏某這柄桃千金也可以借給他打了又打、打了又打、打了又打,一直打到他不想打為止。」

魏野這三聲「打了又打」,其中的嘲諷意思簡直聾子都听得出來,群雄听了,不由得轟然大笑,就連福康安也不由得莞爾。天龍門雖然歸順多年,在福康安麾下也算是頗為得力的走狗爪牙,但是還談不上是什麼家生子出身的心月復人,如今福康安一心要籠絡道海宗源,對天龍門這群舊奴才自然也就看得輕了。

何況田歸農與胡斐這場惡斗,刀劍往來,真是斗得精彩紛呈、驚險萬分,福康安還怕這一場比斗就這麼隨隨便便結束了呢。

田歸農雖然滿臉通紅,也不知道是被氣的、臊的還是累的,但是他一面暗自將這些開口嘲笑的人暗自記住,預備日後暗算尋仇,一面還是朗聲叫道︰「多謝魏掌門借劍!」

他這麼一開口,此刻握在手里的那一柄長劍也被胡斐斬斷。他只得再度施展開輕身功夫躲避胡斐刀鋒。

魏野對田歸農這能屈能伸的彈簧身段也大為嘆服,點了點頭道︰「既然魏某說要借劍,那自然不會食言,田掌門,接劍!」

說話劍,魏野肩頭一晃,桃千金月兌鞘而出,卻是直接從魏野身畔直飛到胡斐身後。

眾人只听得那口木劍飛出的破空之聲里,卻雜著幾聲幾細微的叮叮碎響,魏野已經喝道︰「是何人在下面偷放暗器!」

這一聲冷喝間,胡斐也不由得停下動作,朝後望去。

田歸農卻根本不管有沒有人偷放暗器,見著胡斐動作一頓,頓時將渾身功力調動起來,朝著胡斐頭頂就要拍下。

然而還不等他一掌拍到,魏野身形卻是轉瞬間已經攔在了胡斐身前,抬起手來輕輕地與田歸農一對。

只听得田歸農慘叫一聲,人已經整個飛了出去,天龍門眾人驚叫一聲,忙將落地的田歸農攙起,卻發覺田歸農一整條右臂都變得如面團一般癱軟無力——他一整條臂骨,居然就在剛才與魏野對掌時候,就這樣被震成了碎粉。

安提督與田歸農私下里有些銀錢走動,此刻不由得站出來喝道︰「魏掌門,四大派掌門是今日的公證,卻不能下場動手!」

魏野對安提督理也不理,只是點頭道︰「不錯,魏某不該下場動手。既然魏某動了手,那麼剛才這一場比試就不能算田掌門輸了,稍後讓他與胡兄弟再比試一場也就是了。反正田掌門左刀右劍,一大半的功夫都在左手刀上,少了右手拿劍,也不算是拖累。」

各派掌門人听著魏野這樣說,頓時又爆發出一陣哄笑。

田歸農此刻右臂已廢,痛徹入骨,偏偏又不能干脆的昏倒過去,听著魏野這話,只氣得臉色煞白。

魏野也不理會他,只低頭看了眼腳下,只見地上落著數支細如牛毛的銀針,魏野捏著這幾支銀針望著門首處喝道︰「這幾支銀針莫非是你們發的?」

只見門首處立著一個滿面黑斑、身穿青袍的瘦高郎中,滿頭花白頭發,五官奇大,粗眉、大眼、大鼻、大口、雙耳招風,顴骨高聳,生得丑怪萬分,他身後卻立著一個老秀才與一個駝背婆子。

這樣的三人組合,怪異已極,程靈素更是死死盯著那老郎中身後一對男女不放。

魏野余光瞟了眼程靈素,隨即就曉得了這三人的來歷,只見那老郎中一拱手道︰「對不住、對不住,我看著場上這位小哥,明明已經削斷了對手兵刃,卻還要群追猛打,非置人于死地不可。一時心中不平,就出了手。」

這話說出,群雄心里無不暗罵,明明是田歸農回回仗著闖王軍刀削鐵如泥,斷了別人兵刃還要下重手,此刻落在胡家刀傳人手里,正該給他來一個報應,卻被這突兀出現的郎中給攪了去。

魏野向著那老郎中點了點頭道︰「也罷了,不知者不罪,閣下亂放暗器,只是因為不懂這天下掌門人大會的規矩。敢問閣下是哪一派的掌門人,如何稱呼?」

那老郎中見著魏野手中拈著他那幾枚暗助田歸農的淬毒銀針良久,卻是絲毫沒有中毒跡象,心中微微詫異間,沒有來得及答話。倒是他身後隨侍的老秀才站出來替駝背婆子介紹道︰「在下慕容景岳,這是拙荊薛鵲。」他頓了一頓,才道︰「這位是咱夫婦的師父,石先生,江湖上送他老人家一個外號,叫作‘毒手藥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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