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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五都豪俠肝膽悚(二)

隨著劉鶴真帶來家眷,魏野見這位劉鶴真的填房夫人年紀雖輕,卻也有一身不算太差的武功。劉鶴真也是江湖人心性,喚起自己這位少妻的閨名也不避人,一來二去的連魏野門下眾弟子都知道這位劉夫人的真名是「王仲萍」來。

魏野還特別關照劉鶴真夫妻倆,買了一輛馬車請他們夫婦乘坐,沿途上尤其告誡門下弟子,不要沒事在韋陀門現任掌門的馬車跟前湊。

只是比起劉鶴真夫婦,那跟著來湊熱鬧的兩人就可厭得很了。

這兩人都是劉鶴真歸家打點時候湊上來的,一個是操著北地口音的武師,一個卻是容貌丑惡的老和尚,自稱法號寶樹。

道海宗源門下弟子都知道,自家尊師一向是個開得起玩笑的好性情,只有見著這些禿驢卻是例外。

尤其這個老僧生得比旁的禿驢更猥瑣十分,天生一對三角眼不說,更是塌鼻歪嘴,一雙白眉斜斜下垂,滿眼發紅,竟不像個和尚,倒像是個活鬼了。

只是這老和尚手里捻著一掛鐵彈子串成的念珠,看那分量怕也有數斤沉,卻被他握在手里隨意撥弄,顯然手上也有幾分功夫。

這兩人,一個說要到北方去拜見一位師門前輩,一個說要到京城八大寺拜佛,又這麼恰好與劉鶴真同路?

劉鶴真是個老實人,便叫這兩人跟著,只是不加理會,那武師與老僧便要借著沿途吃飯打尖的時候獻殷勤,魏野也早已到了闢谷數月亦不饑的境界,不用他們做東。

過了兩天,那武師便不告而別,只那老僧還是死皮賴臉地跟著。

這日傍晚,一行人正好投宿在一處神廟的客房內。

這廟宇地方不甚軒闊,只有幾個道人伺候香火,供奉的是前朝時候戴氏兄弟,所以取神之姓,叫做戴公廟。戴公廟里不過五間客房,劉鶴真夫妻住了一間,道海宗源眾弟子分了三間,魏野自用了一間——

說起來,本應該是他和何茗湊合一間的,然而太平道洛陽分壇的李介生幾次來催,說是何茗攢下的榮譽假已經放完,該是回去漢末幫著甘晚棠去和盤踞荊州的大槍府掰掰腕子。就算是何茗不舍得,也只好先離了隊。

但是沒了何茗,這客房里也不算寂寞,那三角眼的老和尚寶樹就腆著臉湊了進來,只是沒話找話,拼命奉承。

這老和尚說話村俗,但顯然是個久在武林上模爬滾打的人物,見識也不算太差。

魏野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掰扯間,這老和尚卻是大談起了如今江湖上有名的劍術大家︰

「照和尚我的見識,天山派三分劍術雖然犀利,可是自從天山雙鷹死後,天山派便沒了什麼有名人物。武當內家劍雖說是武學正宗,可是自從武當派掌門人與第一高手火手判官張召重都死于非命,武當派也是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如今江湖上,除了一個三才劍掌門湯沛,那什麼八仙劍、白猿劍、峨眉劍,都算不得高明……我看這些耍劍的名氣,倒他娘的都是吹捧出來的,算不上厲害。」

說話間,他望了望魏野肩上的桃千金說道︰「要看一位使劍的人功夫好不好,只看他用什麼樣的劍就知道個大概了。那些仗著利劍寶劍的角色,便會幾手劍術,也不出奇。可是若是帶著一柄木劍,那便說明這是真有厲害本事,與一般人大不一樣。」

听著這話,魏野嗤地笑出聲來,隨即將肩頭一晃,桃千金月兌鞘而出,錚地一聲就沒入客房磚地之下。

寶樹和尚本來只是沒話找話,然而見著這口木劍卻比什麼兵刃都更鋒利,頓時改了口道︰「唯有劍術上的行家,方才使得了神兵利器。用劍的武師和尚見得多了,但是武當派那一柄赫赫有名的凝碧劍,不只有他門里的第一高手張召重才使得了?」

魏野實在不想再听這寶樹和尚呱噪,截住他的話頭道︰「照大師這樣說,那號稱‘打遍天下無敵手’的金面佛苗人鳳,所用的也一定是一口名劍了。但是魏某只知道金面佛,卻不知道他用的是何等神兵利器。」

寶樹和尚听見魏野提起苗人鳳,頓時點了點頭道︰「魏掌門也是要去赴福大帥的天下掌門人大會的,只是貴字號畢竟不像那些傳了七八輩子的門派,人頭不熟,也沒個人來為貴派揚名。不過依和尚的見識,若是魏掌門打敗了那號稱‘打遍天下無敵手’的金面佛,這字號自然就滿天下無人不知了。」

在寶樹和尚看來,這道海宗源也不知道是從哪里冒出來的門派,掌門人又這般年輕,雖然是道家裝束,行事做派卻像公子哥一般。

但是在衡陽城韋陀門並入金錢幫一事上,魏野露了那一手拍碎金錢幫暗器的手段,卻是足可驚世駭俗,尋常江湖高手,誰也少見這樣的掌力。甚至有好事的人,在「竹冠子」、「血不染」兩個諢號之外,又給魏野添了一個「斷金手」的名頭。

這樣身懷驚人藝業的年輕人,從來是最經不得激的,若能將他激去苗家莊尋苗人鳳的麻煩,寶樹和尚這幾日里死皮賴臉跟著魏野的謀算,就算是成功了一多半。

魏野听著金面佛苗人鳳的名號,只是淡淡一笑道︰「金面佛苗人鳳那‘打遍天下無敵手’的諢名,我倒也大略知道是怎麼來的。當年李闖王麾下四大侍衛各留了一脈後人,便是如今江湖上胡、苗、田、範四個武林世家。胡家與苗家、田家、範家結仇百年,金面佛苗人鳳的父親當年去了塞外長白山,就此一去不歸,人人都說是當年遼東大俠胡一刀下了毒手。苗人鳳為了替父報仇,又听說胡一刀生性好武,便起了這個‘打遍天下無敵手’的諢號。他這般行事,也只是為了擠兌胡一刀入關,卻不是有意開罪江湖同道。」

寶樹和尚听著魏野說起胡一刀來,面色一點不變,只是那一雙斜垂白眉抖了一抖,他正要說些什麼,卻听得魏野又說道︰「只是如今武林中除了武當、天山兩派之外,苗家劍也算是這個世間少有的上乘劍法,若不曾領略其中奧妙,豈不是白來了這個世上一遭?」

寶樹和尚不知道仙術士這話里暗藏的意思,只是加意奉承道︰「魏掌門怕是不知道,這苗人鳳自從殺了胡一刀後,便少在江湖走動,也不曾回去浙東苗家莊。倒是在這湖南長沙地界,新修了一處宅院隱居。說起來倒是離這戴公廟不算太遠。」

魏野望了一眼寶樹和尚,微笑道︰「既然如此,那金面佛苗人鳳的居處在何處,魏某就全靠大師指點迷津了。」

寶樹和尚听了,也只賠笑著連道不敢。魏野也不再理會他,盤膝坐在榻上,徑自打坐調息起來。

見著魏野定坐,寶樹和尚也裝模作樣地坐起禪來,過了半個時辰,他偷眼又瞧了瞧魏野,見他定坐間不見一毫動轉,呼吸更是綿長無比,只道這竹冠子仍然在定境中未出。

他卻是小心翼翼,從懷中模出一只金盒,那金盒四面都用蠟封得嚴嚴實實,寶樹和尚卻也不敢用力捏破蠟封,只是取了一根金針,小心翼翼地將蠟封挑破,方才揭開盒蓋,里面卻盛著一塊蜜色琥珀。琥珀中僵臥著一只不過蠶豆大小的墨色蜘蛛,看上去不知是幾千幾萬年前,落入樹脂之中,卻化作了這塊琥珀。

寶樹和尚對這塊琥珀卻是戒懼萬分,心中暗道︰「毒手藥王一門,果然是用毒的高手。這‘墨蛛金珀’中所藏的墨蛛汁,不愧是天下九種絕命奇毒之一,倒是比當年用的毒龍錐更強了不少。便不用見血,只等六個時辰後,這萬載墨蛛汁自然化散開來,見風化瘴,中者無救,總算將苗人鳳這個禍害了結個干淨!」

他小心翼翼地取了一枚精鋼打造的長針,在琥珀表面捻了幾捻。這琥珀看似堅硬,然而卻是被長針一鑽就透,寶樹和尚卻不敢將長針一次扎透,卻是將這塊墨蛛金珀湊近到桃千金劍身之上,方才掌下一使力,長針扎破墨蛛金珀,一道粘稠如墨的漿液就這麼滴在了桃千金之上,隨即轉瞬就沁入劍身,轉眼不見。

做完這一切,寶樹和尚不自覺地離著魏野遠了些,方才安心睡了過去。

就在他闔眼之後,魏野照舊維持著盤膝定坐的姿勢,卻是將劍訣向著桃千金上一指,頓時劍身上一直被封禁的洞陽劍祝根本符令浮現而出,那一股墨蛛毒氣在真火灼燒下,只剩了一道黑煙騰起。

仙術士一揚袖,袖中紫鴉飛火葫蘆頓時生出一道吸力,將殘余這道墨蛛余毒化成的黑煙盡數收了進去。

魏野瞥了一眼寶樹和尚,心中暗道︰「若不是要尋訪苗人鳳,一會他的苗家劍,魏某豈會和你這個卑鄙齷齪的爛人,當初下毒暗算大俠胡一刀的跌打大夫閻基共處一室?也不知道這一番,會不會遇見胡斐,若是有機會,倒是能替他了結胡、苗兩家這一場恩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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