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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便請洗劍血成川(十一)

一槍無功,馬騰立在祭壇一角,不待停留,槍尖一抖,便又沖殺上去!

對于北路這批尸兵大軍,魏野不是沒有防備。沿途布置符咒,淨化水源,不過是消極退守之策,最關鍵地,還是要將操控這些尸兵的術者干脆斬殺,才算是斷根。

而面前這胡人術士,便擺出如此一副再明顯不過的幕後黑手模樣,既然為馬騰遇到了,哪有放過之理?

就算不為了那些空蕩蕩的大義口號,也為了他一家所系的血海深恨!

感知到生人氣息,祭壇之下,無數尸兵皆開始騷動起來。早已不能稱之為人的一張張怪臉上,只有盡力張大的嘴,和從突變伸長的犬牙上淌下的黏液。

這些半人半鬼的尸兵,半是仰賴尸林君神力改造,半是受到伊貝林異術遙控,一應生物應有的情緒早已磨滅大半。這樣的一支尸軍,不懂得後退,不知道何為恐懼,身體中剩下的,只有貪求血食的尸鬼本能,簡直是冷兵器時代最完美的炮灰部隊。

然而也正是因為貪求血食,它們正處在一種極度不安的躁動中,甚至連掌控這支尸兵大軍的伊布林都幾乎駕馭不住。

只因有客從北方來,走到了番和城下,卻發覺主人好生吝嗇,根本不想送上吃喝。

一開始,還有些自恃牆高糧多的塢堡之主,高傲地拒絕了魏野數量稀缺的那點慈悲心,把自己連親族整個打包起來恭請這支尸兵大軍笑納。然而越深入番和縣境,沿途的阻礙就越多。

凡是能搜羅到的民人,都被馬軍驅趕著送進了番和城,而在這樣大雪封凍的野外,就是想捉些田鼠果月復,也不可得。沒了血食補充,尸兵的活動力就越發下降,偏偏道旁時不時地還會出現被人事先安放好的道門符咒,對尸兵隊伍進行地雷式襲擊。

連補充水分,在此刻都成了一件極為危險的事情。沿途的河流、水井、池塘,凡是還沒徹底封凍的水源,都被人投入鎮邪靈符淨化,這樣的符水,人喝了有益無害,可尸兵卻踫都不能踫,只能靠嚼雪塊來補充水分。

然而正因為尸兵們都被改造成了半死半活的東西,還依然有著熱量消耗的缺陷,攝入雪塊,只能讓它們軀殼中保存的那點熱量消散得更快。要不是這些尸兵的自我人格都已經隨著突變的腦子而抹滅,換了任何一支冷兵器部隊,逃亡、營嘯、嘩變,都是免不了的。

當下,它們嗅到了生人氣味,竟是不約而同地扭過頭,望向了祭壇之上。這座祭壇對它們的咒力控制再強,也不能壓抑住它們對活人血肉的渴求,一時之間,就連那些托舉著祭壇的尸兵,也紛紛丟下手中活計,爭先恐後地朝著祭壇上爬去。

祭壇之上,那具巨大的十字架依舊閃動著燦燦華光,在光線所能照射到的地方,騷動的尸兵便要安靜許多。然而那種受術法控制而表現出來的馴服態度,早已比不上往日。

大部分的神職人員都相信,信仰之力無所不能。並且在整個古典時代,所有志向遠大的宗教家,都致力于如何建設一個牢牢地鉗制住信徒身心的嚴密組織。比如把教團建設得有如軍營般的戀童癖先知,比如花了上千年功夫去把整個社會變成了一個大號僧院的婆羅門祭司。

比起這些前賢們,後古典時代,各路邪教用來控制教徒的宗教農場簡直就像是過家家一般的笑話產物。

但是就像改信了基督教的日耳曼蠻族們,依然把修道院當成了定期掃蕩的儲藏室一般,宗教的靈光也不是那麼永遠好用的東西。哪怕在印度這個社會停頓不變的奴隸國度,也依然產生了嗜血的伽梨女神信仰,鼓動著賤民們四處綁架婆羅門祭司與剎帝利貴族,為賤民的神靈獻上血祭。

就像是現在,當這些腦子都變成了黏液的尸兵饑渴貪求血食的時候,駕馭它們的法術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伊貝林這個來歷不明的施法者。握住了手中的念珠,他猛地撲到了祭壇正中的十字架下,單膝跪地,用一種單相思般的狂熱神態親吻著手中的十字架念珠,隨後用一種奇怪的調子吟唱起來︰「SanctaeCrucis,adliberandumsuscepturushominem!」

如果魏野在這里,隨口便能叫破,這咒語其實是一段十字教的朝拜禱文,贊美那釘死了耶穌基督的十字架。而按照十字教體系推崇繁文縟節的一貫作風,這種禱文式咒語,要不能堆砌上十小節以上的各種對神的禮贊,連念咒語的人自己都不肯容忍——

「終究是不知敬畏為何物的怪物,打算暴走嗎?神聖的十字架啊,此為浮于洪水之上的方舟,高舉曠野之中的銅蛇,必將拯救陷于靈泊幽獄的亞當子嗣!天國的光輝,消弭虔信者眼中的貪欲,斷絕苦行者的饑渴,斬除謙卑者心中的驕橫,這是神聖的勝利,在十字架前,臣服吧,魔鬼與魔鬼的僕……噗!」

咒文還差最後一個音節,伊貝林卻是頭朝外一偏,就這麼保持著手握念珠的姿勢,直接飛了出去。

跟著他一起飛出去的,還有半顆折斷了的後槽牙。

而揮拳的人,卻是不耐煩地甩了甩手,像是嫌髒,不像是嫌痛。

不知何時,祭壇上面又多站了一個人。

她的身形可以說很嬌小,清秀的面龐線條柔潤,放在戲台上,就是《蟠桃會》上捧桃的仙童。然而那眉眼間顧盼機靈的氣質,倒更像是古靈精怪的小紅娘。

不過紅娘肯定沒有一拳砸斷了別人牙齒的武力值,紅娘也絕對不會出現在這等險惡的戰陣之上。

「都說了多少遍了,我是貨真價實的文職人員,那個愛壓榨別人勞動力的叔叔還老把我朝戰場上放!」

一面發著牢騷,司馬鈴抬頭看了看祭壇上的十字架,隨即對著伊貝林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來拆遷啦!」(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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