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李隆基的離去,武旦遠離政治中心,相王府一應人員迅速在洛陽城找到新的位置。
康順沒有順著李隆基謀反,而是北至邊境,開始從軍之旅。
在康順的暗示下,來俊臣這一世沒有挑釁相王和公主,得到善終。
在京城這些年,康順見慣了爾虞我詐終究是厭倦了,他選擇繼承來俊臣留下的大量財富,在北地好好過日子,娶妻,生了一個兒子,取名康祿山
與公主周游天下的時間,大概是沈三問這輩子最輕松的時刻,他沒有寫不完的文稿,公主也沒有處理不完的政事。
吃完飯走走,不想走躺著。
四處看看稀奇,逛逛小攤。
事實證明,沒有壓力,人真的容易長胖。
然後沈三問又做了一個夢。
夢中的他與公主初見,還是如同往常一樣年輕。
他舉著風箏,問公主,要不要一起去放風箏
然後這個夢就醒了,年少的歲月終究是走遠了。
還記得他第一次在電視中看到的深宮計中的太平公主。
若說相同之處,便是那份自信和果斷,與陳煒如出一轍,不過兩人的品行和境遇,因為他這個變數有很大差別。
一個常年養尊處優的公主,那份傲氣和冷淡疏離是免不了的,但是斷然沒有那般盛氣凌人。
作為武則天的女兒,能夠在大唐政壇綻放光彩,絕不是一個無禮淺薄的人。
好在,這一次,有他為她撐起一片新的天空,成全她的一番抱負。
不過,深宮確實只有無盡的孤獨。
崔玄死了,王彬走了,洛陽城讓他留戀的人不再,讓公主留戀的人也已經有很多人遠去。
能夠放下,更是一種成功。
新雨將至,但是商道之上,道路並不泥濘。
商道邊的小鋪听人在議論,遠在南美的周主運送來新的香料,同時貨櫃上擺放著土豆和玉米等食物。
公主沒有問。
沈三問也沒有提。
兩人听到這些議論,直接走開。
沈三問︰「你知道了?」
公主︰「你特別的信箋為皇兄開道,我怎麼可能不關注了。」
看來並不是所有的善意都能成功的送達。
經年之後,大周的名山大川兩人都已經走遍,山美水美終有審美疲勞的一天。
偶爾的興趣讓人流連忘返,但是常年游山玩水,哪里有那麼多欣賞美景的心思。
飛鳥總需要歇腳的地方。
「我們應該找一處好好住一下,安頓好。」
「我覺得蘇州和杭州不錯。」
「恩,好,那我們就去哪里看一看,買兩座宅子,蘇州杭州換著住,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應該也是宜居之所。」
沒過多久,蘇州來了一戶富戶,當地的官員都不敢輕易打擾,據說是貴不可言的大人物。
不過主人家極為和藹,男主人偶爾會講些故事,比當地文部的那些故事還好听和動人。殘忍的場景在他口中極為悲壯,普通的日常也能說的不似人間。
女主人則是很安靜,養著一條狗,一只貓,閑時讀讀書,游游山水。
沈三問在這期間想了很多事。
或許是人老了,便只剩下回憶了。
回憶初見時的幼稚和輕浮,後期的種種甜蜜與苦澀。
一場穿越,讓我遇見你,縱然有心碎,也無悔。
人生中會有無數的可能。
沈三問常常在想,若是他做出了別的選擇,這一生又會怎麼樣。
如果去狩獵場的時候,他膽小跳下了車,沒有那驚鴻一瞥,是不是會一輩子錯過。
如果他沒有昏倒,沒有體驗到周圍人的好心,會不會不與他們一起去那凌煙閣,然後錯過狄仁杰。
王彬沒有提問,他也定然不會起身回答那個以他多出當代人一百五十年的智慧一輩子都沒辦法解決的問題,更加不會隨口說出什麼權利尋租的鬼話。
再到後來。
那只風箏,如果哪天是雨天,他會帶什麼禮物?小吃還是蠟燭?
人生是真的奇妙,當時認認真真去做了,便有了好的結局。
後來做事想的太多,反而沒有一樣能真正成為事業和值得驕傲的事情。
听說薛紹在李隆基去到金陵之後,便選擇了與他的摯愛歸隱田園,不知道現在又在何方土地。
還有,他之前想也沒想過的,居然可以在這一場穿越中遇到武則天,甚至成為她信任的人,與她一起改造一番當今的教育事業。
所有這一切都沒有想過。
但是回首看一眼,全部成了現實。
就像當初在文部,從沒想過有一天,他的書能被大多數人讀到,他能堅持不寫筆耕不輟的寫上幾百萬字的小說。
再接著發生了什麼?
早知道崔玄是這麼決絕的人,他會不會阻止武則天的行為,給他想要的公平和狀元之稱呢。
如果沒有崔玄,公主日後的掌權之路,又會不會那麼順利呢。
如果再來一次穿越,他要不要穿越成為自己書中之人,體驗一把不一樣的人生?
在這一生中,王彬是他的朋友,二人是在真實的世界中來玩,利益交融,甚至榮辱與共。
但是崔玄,這份兄弟之情有多深他不知道,因為這個人太過君子,太過理想化。
有時候,沈三問也認為自己是個理想化的人,但是他的理想化在成長的過程中只用在切合自己的實際上,趨利避害,慢慢以自己為重。
而值得人敬佩的崔玄,將自己的人生全部奉獻給了他在意的事業。
大唐能有一個個盛世,也正是靠著像他這樣的君子們前赴後繼。
君子與小人,組成了大周與大唐兩代的歷史。
每個人在這個時代舞台上貢獻了自己的才智,起到了自己的作用。
哪怕沈三問曾經有過許多偏見的來俊臣,沒有他,武周的穩固需要的時間絕對會更久,寒門出頭的機會,武周滿朝堂人才濟濟的機會,公主和李和兩代人稱帝後人才濟濟的局面,都會被徹底推遲。
可惜的是,崔玄最終仍然以這樣一個結局離開,沒有享受到他曾經追求的清名,也沒有看到他孜孜以求的更加繁榮的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