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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小轎大堂

日上三竿了,楊銘伸個懶腰坐起來,陽光從窗欞灑進來,耀得他一陣眼花。

小已經叫來了飯菜,外廳的黃花梨桌子上,擺著火腿肉、香油鴨片、小煎豆腐、春卷、小米粥等飯食,雖說菜色不算奢華,但看上去卻讓人食指大動。

「檀郎,再吃一口……」小夾著菜,用調羹小勺托著,送到楊銘嘴邊。

「不吃了,飽了……」楊銘打了個飽嗝,「這菜還真不錯,五錢銀子花的值……」

「五錢銀子啊……」小掩嘴笑笑,「你都沒跟人家還價……」

「那會兒哪有功夫討價還價……」

肚子吃飽了,又來了精神,楊銘一把摟住身邊的佳人。

「小,把你那信物再給我看看……」

「檀郎……」小臉一下紅了,一時嬌柔無限。

白絹羅帕上,鮮艷的海棠花瓣含羞綻放,讓人不禁憐惜頓生。取過筆墨,就著上午的明媚陽光,楊銘想著題些什麼字作個留戀。

躊躇再三,肚子里那點詩才完全不夠用,筆頭下去,卻是簡單的「永結同心」四個字。

依偎在身旁的小滿臉的幸福和嬌羞,接過楊銘手中的筆,略一思忖,在「永結同心」四字的右邊寫下了一行「歲月靜好」。

楊銘心中不禁一凜,看著羅帕久久不語。

「檀郎,你怎麼了……」小感覺到了楊銘的沉默,「奴家寫的不好嗎?」

「沒……沒什麼。」楊銘從山河歲月的滾滾紅塵中收回思緒,摟緊小的楊柳腰身。

「這海棠花哪里來的?」楊銘涎著臉問小。

「奴家……奴家不知道……」小的身子一下子軟了,雙手勾住楊銘的脖子,雙目翦水,臉上霞飛。

「讓我看看……」

「不……」

「我就是要看……」

羅裙輕解,玉腿修長。

正在這繾綣之時,「 」的一聲,外廳的門被踢開了,幾個提著鐵尺的差役闖了進來,為首的一個差官喝著︰「哪里來的歹人,竟敢誘拐民女,跟老子衙門里走一趟!」

※《山河歲月》書中載有張愛玲「歲月靜好」的愛情願望被滾滾紅塵吞噬的故事。

將軍府大堂西廂的科房里,劉必顯坐在太師桌後面,平靜地听著對面軍士的報告。

「劉先生,小的去縣庫領皮革、銀子,那邊推三阻四的,說要我們過幾天再去……」謝慶元抱著拳,眼楮里布滿了血絲,像是一夜沒睡好的樣子。

修箭道的事,劉必顯本來不是很著急。但是既然王安佩主動安排鄉民們搬遷騰挪出空間,這工程的餃接和進度他還是要保證的。是以今日就開了單子,讓謝慶元等人去縣庫領取銀兩物資,準備開工。但是沒想到壞消息來的這麼快。

劉必顯站起身來,背著手在科房里來回地走動著。整個事情到現在他還沒完全理清頭緒。昨晚回來後他各處都仔細地問過,看守角門的軍士表示楊銘絕對是回府了。許瑩那邊雖然語焉不詳,但也信誓旦旦地保證將軍很快就會回來。他還听到範同舟說似乎府里跑了一個女子。如果換作別人,他就直接懷疑男主人是不是跟女子一起私奔了。但這一可能對于楊銘來說顯然是不存在的。將軍府的這些女子,楊銘想要誰都犯不著做出私奔這種事。

楊銘回不回來,什麼時候回來,劉必顯心里也沒有底氣。

「劉先生,這事學生去縣庫那邊協調一下……」一旁的範同舟出來說話了。範同舟昨晚和劉必顯一起回將軍府後,就一直在府里守著。他雖然是順義縣的生員,但所處的位置是頗為尷尬的。以前他逃出城,就是受縣里的那幫投降生員的逼迫。後來又跟著楊銘一起打回來,可以說他在縣里的地位完全是靠著楊銘的支撐。是以他在內心里,是把自己當成楊銘這一邊的人的。

「不!」劉必顯擺擺手,眼楮里精光閃爍,「謝小旗,你多帶幾個軍士去縣庫,拿出點態度,今天一定要把東西領出來!」

許瑩一個人在後院里呆呆地站著,她的面前,是巨無霸式的車輛和大炮。一直以來,許瑩從來不窺探這些不屬于這個時代的重器,她知道這是楊銘的核心機密。現在楊銘離開了,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她想看看有沒有什麼頭緒。

吉普車的後廂用黃綠色的帆布蓋著,扎得緊緊的,許瑩不便解開。她繞到車的前部。透過車窗玻璃,可以看到車內的前面板和方向盤。面板上密布的儀表和各種按鈕讓她感到迷惑,黑漆漆的液晶屏像是一面魔鏡,隔著車窗也隱約映著人影。許瑩想起那天她和王成一起坐在車里,笨拙地扭動著方向盤,暖風從面板的格子間吹出來,燻得她全身如醉。

m977重卡的巨大車身更是讓許瑩感到震撼。車身上的輪胎幾乎有一人高,粗獷的輪胎溝紋顯示著強勁而靈活的力量感。駕駛室的車窗高高的,看不到里面。許瑩握住車身上的拉手,抬腳踩到車門外面的踏板上,用力地探起身子往里看。駕駛室的座椅上掛著一桿hk416步槍,槍口閃著黑黝黝的寒光。

「將軍的槍……」許瑩喃喃地說。

「將軍,你快回來。無論你做了什麼我都不會怪你……」眼淚涌出來,許瑩心里默默地祈禱著。

縣衙大堂後的花廳里,趙知縣坐在太師椅上,手里端著茶杯,杯蓋反反復復地撥弄著茶水上漂浮著的幾片茶葉。

這些天趙知縣一直心事重重。向北京報出的捷報已經送去幾天了,到現在還沒有回音。朝廷如何處置他這個投降的罪官,是他最擔心的事情。適才何如水所說的話,又讓趙知縣心里增加了新的希望。若事情果真是何如水的猜測的那樣,這殲滅虜軍,收復縣城的大功就獨攬于己了。別說是月兌罪無虞,加官進爵也是指日可待的事。只是,這世間哪有這麼輕巧簡單美好如願的事情。

「老何,將軍府那邊你要小心周旋,不可輕率行事」,趙知縣了一口茶,「先看幾天再說……」

「大人說的是。」側著身子半邊坐在下首的老吏何如水欠身說。

一個衙役走進來,躬身向趙知縣稟報今天揖拿的案情。

「大膽狂徒,竟敢在本縣行此誘拐之事!」趙知縣把茶杯往桌上一磕,「把人帶到花廳,本官要親自審問。」

這等小案,原本用不著知縣大人親自出面審理。只是剛才趙知縣心里算盤了好一陣子的美好願望,那種一縣之主的感覺難以抑制地翻騰著,是以他現在就急著要懲奸罰惡,為民作主了。

這種涉及到女子清譽的案子,在大堂公開審理多有不妥,通常都是在大堂後面的花廳里審理的。

人帶進來了,那女子絳色褙子,手挽著身邊男子的胳膊,含羞帶笑地看著身邊的男子,好一個郎情妾意。再看那男子,一身青布夾襖,頭上的短發長不及分(一寸是十分,明代一分大約3.2毫米),炯炯有神的眼楮里帶著一絲笑意。

趙知縣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騰地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

「楊將軍?這個……這是怎麼回事?」趙知縣一臉詫異地問。

「見過趙大人。」楊銘沖趙知縣拱拱手,「在下今日帶著家眷住店,不知怎麼就被衙門里的差役抓來了……」

「這……」趙知縣一時語塞,不由得盯了下首的何如水一眼。

那何如水面上一紅,低下頭去,既不敢接趙知縣的目光,也不敢去看楊銘。

「時下城里各色人等眾多,衙役們各處巡檢自然也更加勤謹一些……」趙知縣酌著說辭,「還請將軍多多包涵,勿要怪罪……」

「不怪,不怪。」楊銘大大咧咧地說,「捕奸輯盜,保境安民,原是衙門的應盡職責,豈有怪罪之理?」

「那就好,呵呵……將軍請上座,喝杯熱茶……」這趙知縣也一時哭笑不得。昨夜將軍府里忙得一團糟,原來是這家伙帶著女子外出度春了。

「不坐了,還有事。」楊銘拱拱手,「大人們先忙,我們回去了。」

「我可走不動了……」旁邊的小揉揉腿膝,「剛才那幾個差爺一路催的……」

「來人啊,備轎……」趙知縣苦著臉,「不知將軍是要回府還是回店?」

謝慶元領了劉必顯之命,跨著大步從將軍府大堂走出,準備回營帶兵去縣庫鬧事。剛踏出大門,就看到一身青布夾襖的楊銘朝將軍府大門走來,後面還跟著一頂二抬小轎。

「將軍回來了……」一陣歡呼,人群嘩啦啦地圍到門口。劉必顯和範同舟在科房里听到動靜,也趕著出來了。

「見過將軍!」謝慶元等人躬身抱拳行禮。

「哦,大家都在啊……」楊銘微微拱拱手,看到劉必顯和範同舟都迎在門口,臉上不禁微微一紅。

身後的小轎停下來,簾子掀開,一身絳色褙子的小走出來,嘴角含著淺淺的笑意,跟在楊銘的身後。

劉必顯和範同舟面面相覷,一時竟忘了上前問候。

謝慶元抬起頭,目光落到小的臉上,猛然間好像被疾射過來的羽翎刺中了心髒,布滿血絲的眼楮顫動著。他感到一陣眩暈,似乎又回到了那個寒冷的上午,在冰凍的田野上面臨死亡時那種天旋地轉的感覺,以及如夢如幻的美麗的少女的臉,和她的翠色裙袂給荒涼的大地抹上的一縷春色。

「將軍……」許瑩一路快步從大堂後門進來,穿過大堂呼喚著。及到近前,看到楊銘和身後的小,她整個人一下子僵住了。

「見過許姐姐。」小上前一步,雙手撫著腰微微一福,嘴角帶著淡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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