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澤覺得此刻的鄭娟有些可愛。
面對著自己這個糖葫蘆攤位的常客,她竟然還勸戒說吃太多甜食不好?
陸澤笑著搖了搖頭。
「知道啦。」
這段時間,他跟鄭娟家的關系變得熟絡起來。
鄭老太太特意托人去打听過陸澤的身份,一听說是工人家的子弟,而且還有著城市戶口,鄭老太太的心里自然就多了一些想法。
這兩天,她卡著陸澤下班的時候回家,就是想著給這兩個年輕人創造點機會。
陸澤跟鄭娟聊了兩句。
剛剛準備騎車離開的時候發現有一伙子小年輕們朝著攤位這邊走來。
陸澤眼楮微微眯了起來。
他放慢了腳步,抬頭打量起來這伙子小癟三們,個個趾高氣揚。
上山下鄉之後,吉春市里面留下了不少的年輕人們,這些人不想進到廠子里面去打工,每天就在胡同巷弄里面閑 達,俗稱街 子。
鄭娟家的糖葫蘆賣的很快,跟她的美麗長相有著很大的關系。
客人們的目光總是會在她明媚的五官上多停留幾秒。
原本鄭老太就是擔心閨女跟自己一塊出來擺攤會出現什麼問題,她曾經強烈要求過鄭娟就帶著光明在太平胡同的家待著,但實在是拗不過閨女的性子。
這些天鄭老太想要給女兒跟陸澤之間創造機會,同樣是給了這群街 子們機會。
「妹妹,你們家的糖葫蘆甜不甜呀?」
為首的是個賊眉鼠眼的瘦猴男子,望向鄭娟的眼里帶著猥瑣無比的目光,他不自覺的舌忝了舌忝嘴巴,上下打量著面前女子的臉蛋跟身材,心里頭一陣火熱。
他之前就打听過,這糖葫蘆鄭家在吉春市里根本沒有什麼背景。
雖然這伙壞小子們不太敢真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但稍微調戲一下面前身段玲瓏的女子還是沒有問題,她那個討人厭的老母親這幾天晚上好像都有事情。
鄭娟抬起頭望了沒有離開的陸澤一眼,女孩清澈的眼里閃過一絲復雜。
對著,望著面前這個很惡心的瘦猴男子,她咬著嘴唇說道︰「甜。」
听到這個字,這伙人對視一眼以後,齊刷刷的笑出聲來。
「多甜呀?」
「哥哥們可都想嘗嘗你家的糖葫蘆呢。」
「妹妹,看你的模樣就知道你家糖葫蘆差不到哪里去。」
「你可以不可以喂哥哥們吃呀?」
鄭娟咬著牙,默默低下頭去。
在她身後坐著的小男孩鄭光明察覺到了此刻的情況,身材極為單薄的他起身後直接擋在了姐姐身前,那伙子人見到這乳臭未干的瞎眼小子,都不屑的笑出了聲來。
遠處電影院的安保人員發現這邊的情況微微皺起眉頭,但沒有過來。
他們的本職工作是維持電影院的秩序,雖然跟擺攤糖葫蘆的那家三口每天都能見到,但畢竟現在沒有發生什麼實質性的事情。
這時候就算去了那邊也沒什麼用。
人家一口咬定就是想買糖葫蘆,你又有什麼辦法?
這種就是單純嘴上惡心人的情況,甚至在現代都沒什麼好的解決辦法。
陸澤看著這群蛀蟲,準備幫助清理一下社會垃圾。
只是他忽然轉過頭去,注意到另外一伙子人同樣朝著這邊走來,為首的赫然就是前幾天剛剛見過的涂志強,在他的身邊跟著個清秀男子,還有個臉很長的大高個。
陸澤眼楮微微泛起亮光。
終于找到這駱士賓龜孫子了啊。
他騎著車子來到了身邊這貨壞小子的前面,從懷里掏出張皺巴巴的一塊錢,對著面前有些愣住的鄭娟笑道︰「這些糖葫蘆我都要了。」
鄭娟望著手里這張紙票,她連忙開口道︰「你」
「小子你誰啊?」
「你是不是故意找茬?」
瘦猴男子望著面前氣質很是不凡的陸澤,臉上帶著明顯的嫉妒,這小白臉看上去就跟他們不是一伙兒,現在貌似是沖出來英雄救美?
陸澤听著這貨的話,神情十分古怪,不免笑出了聲。
故意找茬?
「你腦袋保熟嗎?」
「跟個小混混一樣,你很驕傲啊?」
「你咋不回家,跟你姐姐,跟你妹妹,跟你老母親說這種話?」
「你老母親把你生下來是為了養老的,不是去監獄里探監的。」
陸澤犀利的話令對面男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鄭娟同樣有些傻眼,女孩臉上露出錯愕無比的神情。
她沒有想到印象中一直溫文爾雅的男人竟然還有這麼凶殘的一面。
「秉昆。」
「是不是遇到什麼事情了啊?」
涂志強一伙子人趕來。
瘦猴男子們這才知道原來面前這小白臉的身後還有人,看著涂志強這一伙兒人高馬大的樣子,有些悻悻然的瘦猴一伙兒嘴里放了幾句狠話以後就麻 離開。
涂志強笑呵呵拍了拍陸澤的肩膀,簡單說了幾句話後同樣帶人離開。
在離開之前,那個臉很長的駱士賓賊眉鼠眼的多看了鄭娟幾眼,陸澤盡收眼底。
「今天」
「謝謝你」
鄭娟望向陸澤的眼神里帶著濃濃的感激。
跟在她旁邊的男孩鄭光明嘴角都有些咧不住的跡象。
他很是欽佩能夠寫出《熱愛生活》這樣優秀短詩的秉昆哥。
今天雖然沒有看見秉昆哥大發神威的樣子,但鄭光明可以想象這樣的秉昆哥肯定很帥!
陸澤朝著鄭娟擺了擺手︰「沒事。」
哪怕陸澤不出手,後面趕來的涂志強也會幫忙趕走那群小癟三,但這樣的話人世間的劇情又重新的回到了原軌道上面,駱士賓那狗東西走的時候都舍不得把眼楮從鄭娟的身上挪開。
陸澤自然要改變這樣的情況。
「對了,你的一塊錢。」
鄭娟望著手里這張皺巴巴的一元錢毛票,想著剛剛面前男人為自己挺身而出的那個畫面,她此時的眼神變得十分溫柔,跟第一次與陸澤見面時候的目光比起來判若兩人。
陸澤接過這一塊錢,然後往她的手里遞了幾張小票。
鄭娟疑惑拿起後才發現竟然是兩張糧票,還有張布票。
「啊?這是什麼意思?」
陸澤指了指鄭光明。
「給光明買點粗糧吃吃,光明身上這件棉衣好像有些不擋風。」
「我這不是白給你的哈,算是借給你的吧,到時候還我就行,但是也不著急還。」
「走啦。」
鄭娟望著陸澤騎車離開的背影。
她輕咬嘴唇,玉手緊緊握著手里的票
「昆兒啊,今天怎麼回來的這麼晚?」
「媽這特地給你做的酸菜炖豬肉,鐵鍋上還給你貼了幾張黃面餅子。」
「為了慶祝你入職一個月,你去哪了?」
李素華坐在板凳上,婦人緊緊盯著進門的老疙瘩。
陸澤笑了笑,從兜里掏出剛剛領的工資,朝著她搖了搖︰「今天發工資,我不得在雜志社多工作一會兒啊,你不知道我們雜志社那些人看我的眼神,誰入職第一個月能領七十塊錢的工資啊?」
李素華呆呆望著陸澤,她聲音顫抖道︰「多多多多少?」
「七十塊錢,還有各種糧票肉票布票。」
李素華盯著兒子手里那一沓的錢,知道他並沒有撒謊。
婦人感覺有些許缺氧。
她根本沒想到兒子去到這個什麼雜志社的待遇竟然是如此的好。
丈夫周志剛工作已經二十多年,身為建設大三線里最高級別的八級工人,他每個月的工資是126塊錢,這一百多塊錢養活了他們一家五口人。
現在小兒子第一個月的工資竟然就能有七十塊?
這還是那個一直被家里人忽略的悶葫蘆老疙瘩嗎?
「媽啊,這錢跟票我留下一部分。」
「剩下的都給你吧,就當是我倆的伙食費。」
李素華聞言立刻在陸澤的胳膊上打了兩下︰「什麼伙食費,跟你媽還用的著說這些?這些錢你自己留著吧,工作以後花錢的地方多著呢,以後花錢的時候哪里還能再回家找媽啊。」
「你爸每個月都按時往家里寄錢,我這里錢還多著呢,不用花你的錢。」
家里剩下陸澤跟李素華這個老母親。
他能夠清楚感受到後者這段時間對于自己無微不至的照顧,心里逐漸接受了她這個母親,陸澤腦海里的記憶告訴他之前在家里的時候一直都是老ど的角色。
十根手指有長短,家里的孩子們自然不會做到一碗水端平。
李素華對于三個孩子自然是盡可能的一視同仁,但丈夫周志剛那邊從小就不喜歡悶葫蘆的秉昆,陸澤的原則一直都是誰對他好,他就對誰好。
他從里面抽出三十五塊錢還有好幾種票,硬塞進了母親李素華那雙粗糙的手里。
「拿著,你明天就給咱倆都置辦一身像樣的衣服。」
「你身上這件棉襖都穿了多少年了啊,我這雜志社工作的,也得置辦一身像樣的衣服。」
李素華在心里感慨小兒子現在也逐漸的成長為了大人。
下個月初十就是他的十八歲生日。
「昆兒,你跟媽說實話。」
「你那個相好的對象究竟是誰啊?我認識嗎?」
「你跟人家進展到哪一步啦?你們有沒有那個?」
陸澤神情一陣古怪。
原著里的李素華就跟喬春燕的母親商量過,想著幫助喬春燕跟周秉昆生米煮成熟飯,但最終煮成熟飯的人是曹德寶那個家伙,現在看來這邊的風氣確實很彪悍。
「這八字勉強算有一撇吧。」
「我真不著急,胡歌跟彭于晏都沒結婚呢,他倆不急我也不急。」
「好了好了不說這件事了哈,趕緊吃飯吧。」
「我這肚子都快餓死了。」
彭于晏?
胡歌?
這倆人是兒子剛認識的好朋友嗎?
李素華望著桌子上兒子帶回來的那兩串糖葫蘆,她滿是皺紋風霜的臉上露出一絲疑惑︰「昆兒,你這些天怎麼老是買糖葫蘆回家呀?媽雖然喜歡吃,但經不起天天吃吧。」
「老吃甜食對牙口不好。」
陸澤想起今天鄭娟對自己的提醒,他笑了笑︰「知道啦。」
「媽,那你愛吃冰棍不?」
「娟兒啊,剛剛光明跟我說今天晚上的時候有人故意鬧事?」
「怎麼回事啊?」
鄭老太太晚上來幫著推小推車回家,听見光明跟自己小聲說了幾句話,她的神情瞬間大變,對于她們這樣日子過的艱難的家庭來說,任何一件細微的小事都有可能壓垮這個家。
所以她才想要盡快幫助閨女找到個合適的人家嫁出去。
鄭娟輕輕拍了身邊的弟弟一下,哼聲道︰「就你話多。」
鄭光明只是嘿嘿的笑著,並未說話。
「媽,其實也沒什麼事情。」
「就是一群小流氓故意的來找事情唄,您放心,他們也不敢做什麼出格的事情。」
「耍耍嘴皮子而已,而且這嘴皮子似乎耍的也不怎麼樣。」
鄭娟簡單說了一下晚上的情況,想起最終那小流氓被那個男人懟的啞口無言的樣子,她沒忍住笑出了聲來,臉上洋溢著別樣的光彩,昏黃路燈下別具幾分少女的韻味。
回到家里,鄭老太把閨女叫到了床邊。
「娟兒啊,看得出來人家小周的確是個好人。」
「我打听過,這小周就比你小了一歲,但是不打緊,老話說得好,女大一,抱金雞。」
「我閨女是個什麼樣的人我老太婆心里清楚,誰娶了你是誰的福氣。」
鄭娟小臉一下子紅了起來。
她兩只手緊緊抓住衣角,如蚊子般小聲開口︰「媽這人家不一定能看上我呢,你肯定也知道現在人家周秉昆在吉春市乃至整個江遼省的名聲,我配不上他。」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鄭娟心里微微嘆氣。
想著現在還在口袋里悉心收好的糧票跟布票,她連這點東西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還的上,這樣的情況下她又怎麼好意思去跟人家談情說愛呢?
鄭娟知道,自己不會像正常的女孩子一樣讀書工作相夫教子。
但她沒有絲毫的怨言。
「哎呀,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媽只問你一句話,你對人家小周有沒有意思?」
看著閨女低下了頭。
鄭老太太沒有繼續發問,她已經知道了答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