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有為法,有為眾生,皆為虛妄而活。」
老者的話,還響徹在耳邊。
這句話有些拗口,有些佛號的意思,凌志皺了皺眉,並沒有太過放在心上。
有些感悟,有些感知,是需要閱歷和年齡來支撐的。
他並不想這個時候,有老者那樣的覺悟。
他救該救之人,殺該殺之人,這就是他現在的覺悟,現在的堅持,現在的原則。
並且輕易之間,並不想改變。
說到底,這是玄州,而不是地球。
他的根,他的血脈,在地球,那顆蔚藍色的星球上。
不過……凌志目光一閃,向著林蒼痕身邊沖去。
海神法身的力量,在這一刻暴露出了極大的作用。
軒轅劍劍魂連劈,從下往上挑去,壓著大秦鐵騎的這一塊城牆,瞬間爆碎開來,四散而開。
大秦鐵騎們身體一松,再次有著多達五分之一的數量,雙雙身體一軟,癱了下去。
這長久的支持,對于他們的力量消耗,是驚人的。
林蒼痕怔怔的站在那里,這是凌志第一次看到林蒼痕露出這樣的神色。
他不再是那個大秦第一宰相,運籌帷幄,不再是那個第一,指揮有度,他被這真正暴露出來的人心人性,震撼了。
他在動搖,他不知道自己這些年來的堅持,有沒有意義。
如果他征戰四方,保護的卻是這樣的一群人,那他流的血,犧牲的兄弟,手下,值得嗎?
這是他的信念在動搖,信念動搖,則根基動搖,根基動搖,則道動搖。
道動搖,則修為不穩,走火入魔。
「凌志,你說我,做的對嗎?這些年,是不是都做錯了?」看著那些慘死在城牆下的大秦鐵騎,林蒼痕雙目失神,臉上浮現痛苦之意,問道。
「對,錯。」凌志沉吟一聲,「這世上本就無對錯,又何來對錯一說?」
「沒有對錯,那又何來的好壞一說呢?豈不是沒有好人和壞人了嗎?」林蒼痕咬唇。
「所以,這世上,本來也就沒有好人和壞人啊。」凌志感嘆一聲,這就和世上雖有公平,卻不可能有絕對的公平是一樣的。
他和林蒼痕從小接受的價值觀不同,這些他很容易理解,林蒼痕卻很難理解。
「你平天下,為秦都打下一個盛世,對于秦都人馬來說,你是好人,你是對的。」凌志換了個說法,「可是對于那些被你鎮壓的小國家而言,對于那些死在大秦鐵騎鐵蹄下的人而言,你覺得,你是對的,還是錯的?你是好人,還是壞人?」
「好壞,對錯,都是相對的。又何必去追求絕對的對與錯,好與壞呢?」凌志輕嘆,「我只知道,我要保護親人朋友,保護落葉宗,所以我做的一切,于我而言,都是對的。」
「所作所為,問心無愧既可,道心暢游天下!」
林蒼痕眸子一亮,「我所做的,只為秦都,為玄州太平。」
「這些魑魅魍魎,無恥之輩,與我何干?」他大笑三聲,身上氣息一陣變換,伴隨著一聲暴喝,竟然突破了!
王境二層!
並且,他手中蛟龍槍一聲厲嘯,正式邁入中品王兵之列!
和凌志相視一笑,他持槍沖了出去。
面對漫天蓋地的城牆,面對一點點壓境的邪魔,他指揮著大秦鐵騎,救人,破牆,殺邪魔。
他的修為,可以活下來嗎?
凌志不知道,但是他沒有阻攔,因為他知道,如果這里是落葉宗,那麼誰都不可能阻攔住他自己。
同樣,誰也不能攔著林蒼痕,讓他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傳送陣哪里早已擠爆了人,便是傳送陣上,都是滿滿的鮮血和尸體。
邪似乎對此並不在意,反而頗為享受人類的掙扎,一直都沒有對傳送陣出手。
四下看了一會兒,凌志高喝道,
「師父,父親,你們帶著我落葉宗的人,進入皇宮,借助皇宮中的傳送陣,傳送去落葉宗。」
「你呢?」周玄清擔憂道。
「我?」凌志灑然一笑,「你們在落葉宗等我,我先去助林兄一臂之力。」
雖說邪魔進攻的十分迅速,但是只要能夠將城牆破開,至少可以讓一部分的人族逃亡出去。
玄州十分龐大,邪魔不可能面面俱到的屠殺。
玄州,不能成為一個死州。
噬靈之火可以燎原,這些活下來的人,或許還可以再創一個玄州盛世。
歐陽昊天等人腳下一動,就要跟著凌志一起前去。
「慢!」凌天暴喝一聲,幾乎和周玄清二人同時開口。
「秦都陣法已破,那邪的實力你們也看到了,我們任何人都不可能阻止,也沒有辦法敵對,必須要退回到落葉宗,不能浪費一絲一毫的力量,再想其他辦法。」
凌天和周玄清很快就拿下了主意。
這兩人,一個是凌志的父親,一個是落葉宗的宗主,在這群人中的威望,自然不小。
眾人略一沉思,也就不再拒絕,紛紛急速向著皇宮趕去。
和林蒼痕並肩站在一起,凌志幾步踏出,就來到了老者身邊,「前輩,跟我一起,先退回到落葉宗吧?」
他的語氣很誠懇,真心實意。
「落葉宗?」老者呆了一下,「落葉宗就一定安全嗎?」
「不一定,但是不先撤離,平白死在這里,沒有任何的意義。」
「好,你們速速撤退,只要你們還活著,玄州就還有希望。」老者點頭,表示贊同。
凌志眉頭蹙起,「那你呢,前輩?」
「我?」老者身體一震,神魂之力微微透出體外,透著無盡的衰老,「你絕對,我進,還是退,有任何的意義嗎?」
「我不想說什麼,把玄州交給你這種話,這種無意義的道德綁架,會讓人太累,心有牽掛,徒添煩擾。」老者沉默了一會兒,\
「只是希望,如果有可能,玄州還能繼續存在,這些不朽的傳承,那些美好的風景,如果都沒了,等我輪回轉世的時候,就真的找不到回來的路了。」
老者發出一聲嘆息,整個人如同炮彈一般,射向了那遲遲不肯倒下的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