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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1章 黃昏塞北無人煙(中

而在大江上游采石磯/牛渚磯對岸的橫江大寨中,身為這次淮南討擊軍首發大將的第三軍中郎將朱存,也剛剛結束了登陸江北的第一場軍議。

然後,他才來到另一處場所當中,對著十數名當地投效或是收降的義軍頭領和地方武裝頭目,大馬金刀的座下而開門見山道︰

「我可不敢要你們的謝意和感恩戴德,無論是生殺賞罰,這一切自當都歸諸于大都督府才是正理。不過你們也莫要胡猜亂想。」

「須知曉大都督用人唯才是舉,不問出身的;哪管你是山野草民還是官宦貴家,只要有所腳踏實地、務本求源的真才實干,就敢用你任事。」

「然而在這個基礎之上,他老人家又格外注重義理和德行;與我太平軍理念不合者絕對不用,自身德行不足者可用而不可大用;你們又可是明白麼?」

「但是相反之下,大都督又事個念舊尚忠的人物。只要能夠忠勤于事而不犯過失,就算是才具不足以當大用,亦可得以安養天年的善存之道,或是優處余生的一席之地……」

「畢竟也算是舊識的淵源,所以依照太平軍的例制,看在首義從事的份上,大可給爾等兩條路子好走。若是有自覺受不住太平軍規矩的,盡管交出部屬帶著身家細軟到南邊去購產置業,做個安養天年的富足人家。」

「或是有意投奔我軍清平世間大業的志士,同樣交出部屬接受整編和調遣,然後自個兒拿了推舉文書到江陵去,重新修習太平軍的義理主張和戰陣事務之道,才可酌情敘用用……」

「當然了,也有這兩條路都不想選的,盡管出得這門去日後自有一番相見情形;但若有貪戀權柄財貨而僥幸反復以首鼠兩端者,就務怪我軍言之不預!!!」

雖然朱存說起這些話的時候口氣一點都不激烈,配合他有些沉穩樸實的長相,實在沒有多少威懾力;但是依舊驚得這些頭領們冷汗涔涔的爭相拜倒在地道︰

「小人不敢。」

「多謝提點……」

「自當唯以是從……」

然而,當他們謹小慎微的苦著臉相繼告退出來之後,卻還是有人忍不住抱怨起來︰

「好歹是兩岸往來有年的干系和淵源,這太平軍還真是不講情面,難道真要將我輩逼走絕路不成麼。」

然而很快就被其他人給大驚失色或是聲色俱厲的斥責起來道︰

「閉嘴,都說了不要胡亂揣摩和開口,你想要作死也莫要連累我等的前程所在啊!……」

「依仗彼方的章程,哪怕再不濟也能做個富足人家,可要是惡了太平軍,怕不是要抄家沒族累計子孫身後,永世再難翻身的境地了啊!」

「以太平軍如今之勢,難道你還指望能留下來這點人馬來作甚,還不夠劉漢宏或是楊行之流一口吞的……」

而在排隊橫渡江上的連雲船隊當中,組織本地丁員、物資前來接洽的江東三路善後處置副使李瓚,也在對著一眾聚附在身邊听用和行走的親族子弟,半是得意半是感嘆的捋須道︰

「你等可知道大都督這次出兵用了多少時日?先發的上萬人馬,自用三月配備,前後就只有五天,五天啊!!」

「從江陵得令開始,各方就近調撥軍資物用和畜馬車船行具,編組參佐和帳幕人員,召集夫役丁壯以為轉輸,前後就只用了兩天!兩天功夫啊!」

「然後待統將自江陵登船放流而下,沿途自備行囊裝具前來匯聚的徒手士卒,也早已經得令在地方預設的糧台和宿營地,分批等候點集和歸建了啊!!」

「前後也只用了三天,三天之內就抵達江寧附近;與當地游曳江上水軍的匯合一處,而開始登陸對岸了啊;若論上下一心、雷厲風行的用兵神速,這天下直達又誰堪比之?」

「若是當初的朝廷還有這種齊心協力,運籌帷幄、指如臂使的能耐,又何須丟了兩京逃避蜀中了……這不是人心所歸的天命使然,又什麼算是天命呢?」

「是以這淮南攻略從來就不是大問題,真正要緊乃是事後的布局和安排啊……這也是我能夠為爾等爭取一二的地方了……」

而在另一艘大船上,經過了長相粗狂峻黑了不少的王仁壽,也在對著身邊的一名文質十足的年輕士子到︰

「千萬記住,從今往後不要再口口聲聲什麼祁縣王門了,那又是什麼?咱們現在就是袁州新渝王氏的遠支分家一脈,你就是我為數不多在世的族親了;我還是那麼句話,若是拎不清楚這些干系得話,就還請趕緊滾下船去,以免牽累了他人?」

「我將你們從長安城那個死地帶出來又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家門宗祀的傳續麼?要知曉我前後可是承擔了若大干系,好不容易才給你保舉來這個陣前試用機會的名額。」

「是以到了地方之後就給我放段沉下心思去,好好的體會一番斗升小民的生計疾苦,再用心想想自己究竟能夠做到些什麼。太平軍講究的是經世務本的學問,而不是躲在家宅里死讀書,鑽學問的功夫!」

「若不是依舊不懂得體察民間疾苦,而善加以調和疏解的話,就算是經學傳世之家的聲名卓隆,也難逃哪天被人打殺上門來的存亡之厄。但若能因此站穩腳跟而又有出人頭地之望,那興許將來的河東本家反而還要仰仗我輩來傳續了……」

就在百里之外下游的揚州城中。迎著一片山呼海嘯聲,一身衣甲鮮明的楊行愍一行將帥,也策馬步入了揚州的南門樓;而享受著來自萬眾矚目的榮耀與輝煌的時刻。而努力繃住自己面皮才不至于大笑出來的楊行愍,亦是心潮澎湃不已;這才不過幾年光景而已,這座淮左名都、天下第一富邑,終于落到了自己的手中了。

在此之前他本以為還要有一番苦戰和周折才能得手呢。但是那個狡兔三窟一般逃出來的呂用之,卻是給了他連番的驚喜使然。因此,他僅僅是布陣圍困住廣陵城四周,而輪番作出了佯攻之勢後,就有人忙不迭里應外合的開門出降了。

當然了,嚴格說廣陵城還未完全落入手中。因為見勢不妙引兵敗走的畢師鐸依舊盤踞在靠北面的子城里,而手中還挾持著那位高令公呢。不過且觀眼下揚州城中的人心都是無限趨向于己的,因為只有自己才給他們帶來久違的安定與庇護。

此外,他還鎮壓收並了城中亂戰多支人馬,斬殺軍將而收聚士卒頓然得以勝兵兩萬有余;又奪取得了運司和鹽院中來不及燒掉的大批錢糧財貨,號稱是兵強馬壯一時。更兼以城中的士民百姓皆視己為解于倒懸的救星使然,成就一番基業的天時地利人和幾乎都具備齊全了。

當然了,作為保留下這些錢糧財貨來的功臣,權淮南轉運副使蕭勝正滿臉堆笑著亦步亦趨在他身旁,口口聲聲的「留後」恨不得就是下一刻跪下來舌忝他靴根子似得。他表現的是如此的情真意切和口綻如花,以至于讓左右人等暗自鄙視和唾棄之余,卻又生不出多少嫌棄或是斥走的心思來。

這卻讓他不由想起了進城之前的一個小插曲。

「督率,廣陵城中誰人都可以寬恕,但是這呂妖道卻是萬萬不能留下啊!……不然真心是有損清譽了啊……」

這是以謀士嚴可求為首的帳下幕僚、屬官的一致態度。當然了,在他們背後不乏地方上那些因呂用之而破家滅門,各種苦大仇深的淵源和關系。

「大兄如今基業初成,更當愛惜羽毛而守信踐諾為表率,怎有可擅殺投獻……此為大不祥呼。」

這是他妻弟朱延壽為首軍將的一番說詞。則代表的是沒有多少切身利害,卻希望能夠成屢用之身上謀取到更多利益和好處的趨向。

乃至兩邊為此爭執不休,最後還是他不得不出來調和和仲裁,以大業尚未底定為由當眾宣布擱置爭議。再命令將呂用之繼續幽禁在大明寺中以待侯處,然後又暗中交待予以優待和禮遇之以為安撫一時。

當然了,他已經私下對著嚴可求等人說好了;只要能將呂用之身上的價值徹底榨取干淨之後,就會交給他們明典正刑以為收聚人心。相比之下,這個知情知趣的蕭勝倒是可以留下來,作為壽濠軍寬待降附的榜樣而繼續留用下去。

然而作為他的好心情並未能夠維持多久,就被來自城外的一則消息給打破了。「江南的賊軍主動出擊了,飛射都並海陵城外各軍皆已陣潰,只余長驅都敗退回來……」

楊行愍不由嘆了一口氣,該來的還是終究會來得,只是這次比他料想的還要更快一些。然後他對著左右道︰

「來得好,傳令嚴守諸門;如今我軍既有堅城厚壘,糧械無算,軍民百萬。還請諸位齊心用命,我輩定基淮南的成亡興滅,就在此一舉了啊!」

「再派出信使,前往光州和楚州以為交涉;下一步,我們要收聚各路人馬,以揚州為前沿應對當下局面了……」

而後楊行愍又對作為信使的人選分別囑咐道︰

「劉漢宏好利而反復無常,可許以財貨、田土戶口;只要與我共同進退既可……」

「孫儒殘暴酷烈,可以示之以利害,言明太平賊的一貫行事手段。彼輩自會有所觸動的……」

最後,他又私下對著最早追隨自己戍邊的三十六位鄉黨之一押衙徐溫道

「敦美,還需你去往丹徒一趟了……就說我願去諸多名號,而獻土屈從太平大都督府之下,唯求淮揚一隅自養之地……只要應予之,則諸事皆善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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