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鳳六年十一月,皇帝先是詔命驃騎將軍西域都護雲陽侯越回京。
接著皇帝又下詔明歲改元「元平!」
元鳳六年十二月,金城、隴西兩地羌人再次叛亂,並殺大漢護羌校尉。
霍光以皇帝的名義命河西節度使副新建侯吳正領兵平叛。
吳正接到詔命後,立即領馬步軍兩萬趕往金城和隴西平叛。
同月皇帝越過霍光下詔曰︰「車騎將軍光祿勛安世輔政宿衛,肅敬不怠,十有三年,咸以康寧。
夫親親任賢,唐虞之道也,其封安世為富平侯。」
同時還下詔命張安世負責宮中宿衛。
皇帝這一做法一下子讓長安的氛圍變的緊張起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大將軍霍光和車騎將軍張安世。
朝堂上下都在猜測著霍光和張安世兩人接下來的反應。
尤其是賢良文學,他們無比期待的希望霍光與張安世上演一場龍爭虎斗。
出乎眾人所料,接下來的一段時日,霍光並沒有做出任何針對性的反應。
對長安公卿來說,霍光做出任何反應都是可以理解的,如現在這樣沒有任何反應才是最可怕的。
所有人都知道,暴風雨來臨前是最平靜的。
既然霍光不出招,公卿們自然把目光轉向了另外一個當事人。
……
張安世也沒有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皇帝竟然給自己來了這麼一個要命的詔命。
張安世原本的計劃是先靜觀其變,等待張越抵達長安之後再根據局勢的變化而采取行動。
沒有到如今自己反而成了擺在台面上的人,張越反而隱藏在了幕後。
詔書送到時張安世也想過拒絕皇帝的詔命。
但經過深思熟慮之後他還是把詔命接了下來。
這一次皇帝下達的詔命也不完全是危,里面同樣藏著巨大的機會。
若是不接詔命,反而會讓自己在未來的朝堂之中徹底邊緣化。
……
皇帝在越過霍光向張安世下達詔命之後,就以需要調理身體為理由搬到了甘泉宮。
「張安世接下詔命了?」
皇帝向黃門令詢問道。
經過這麼些年皇帝總算是明白了,自己身邊真正對自己忠心耿耿的就只有黃門令一人。
「車騎將軍已經接下了詔命!」
黃門令憂傷的望著躺在榻上的皇帝。
他不明白當年那個健康強壯的皇帝為何才剛剛二十一歲就變成了這番模樣。
「咳咳!」
皇帝咳嗽兩聲,臉上勉強露出了笑容。
黃門令趕緊上前為皇帝掖了掖被子。
皇帝見狀擺了擺手︰「大將軍幕府之人有何反應?」
黃門令壓低聲音道︰「自大司農田延年以下,皆欲奪車騎將軍兵權!」
皇帝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雲陽侯張越何時能夠回長安?」
黃門令道︰「估模著應該在三月前可抵長安!」
「陛下,為何突然把車騎將軍推上風口浪尖,若是在雲陽侯返回之前車騎將軍……」
皇帝微微一笑道︰「朕比汝更了解霍光,霍光不會輕易拿下張安世的,至少在朕死之前不會!」
黃門令聞言沉默了,他思忖一番後不得不承認皇帝的判斷應該是準確的。
如今的霍光已經不是元鳳元年的霍光,如今長安朝堂諸公卿加起來恐怕也不是霍光一人的對手。
皇帝下詔詔張越回京,恐怕也是迫不得已,不管是皇帝還是大漢都需要一個能夠抗衡霍光的人物。
放眼整個大漢,能夠與霍光抗衡的恐怕也就只有雲陽侯張越了。
皇帝直接下詔給張安世,挑起張安世與霍光的矛盾,恐怕也是為了加強張越在長安的力量,為張越尋找一個有力的盟友。
黃門令想到這里不禁望向了宮門外。
「大將軍對此不做任何反應,應該也是看出了皇帝的目的吧!」
……
除了黃門令之外,經過一段時間的發酵,已經被霍光提拔為大司農的田延年顯然也察覺出了皇帝的目的。
與霍光不同,田延年認為對任何敢于挑戰大將軍權威之人都應該給予毀滅性的打擊。
即使是車騎將軍張安世同樣不應該例外。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田延年最終還是親自登上了大將軍府的門。
「大將軍,請速做決斷,決不可給任何人機會!」
田延年再次向霍光進言迅速拿下車騎將軍張安世,以再次確立大將軍的權威。
霍光搖了搖頭︰「田公,某雖可以下令拿下張安世,但公可有想過這樣做的後果?」
田延年道︰「大將軍,可是顧慮四方諸侯?」
霍光道︰「不錯,皇帝下達詔書給張安世,就是要逼某拿下張安世啊……皇帝是欲逼某走上公卿列侯的對立面。」
「若是在沒有足夠理由的情況下拿下張安世,某恐各方諸侯心也不服啊!」
範明友聞言道︰「大將軍何必擔心這些,大將軍有北軍在手,又何懼四方諸侯!」
霍光面無表情的反問道︰「若是西域張越起兵,汝等誰可抵擋?」
範明友聞言一下子陷入沉默之中,他雖然自視甚高但也不敢與張越相提並論。
張越從軍二十多載,可以說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乃是僅次于衛霍的名將。
不管是在軍中、在朝堂、在天下人眼中張越都遠不是範明友可以相提並論的。
範明友陷入沉默之中,田延年此時卻又站了出來︰
「大將軍,雲陽侯雖然實力強大……但若不處置車騎將軍,某恐影響大將軍在天下人眼中的權威。」
金賞這時若有所思的盯著田延年看了看,此時他隱約明白了田延年的意圖。
這田延年如此強烈的建議霍光出手懲治張安世,他的想法可並非那麼簡單。
這分明與皇帝的目的一樣欲使霍光走到公卿大臣的對立面。
田延年如此做,對他自己又有「什麼好處呢」!
金賞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懂田延年。
田延年似乎察覺到金賞在觀察自己,他抬起頭來對著金賞笑了笑。
金賞見狀臉上同樣露出了笑容。
這時金賞突然想到了自己上次在田延年府外無意中撞見的一個人。
……
張越經過漫長的等待總算是等到了長安傳來的詔命。
元平元年一月,剛剛過了元旦,張越就帶著楊友、張湛兩人在五百騎親衛的保護下,踏上了東返之路。
為了盡快趕回長安,除了在敦煌略做停留外,一路上張越再也沒有停留。
元平元年三月初二,張越終于抵達了長安城外。
為了顯示對張越的重視,大將軍霍光親自領著三公九卿至長安城北十里亭迎接。
「多年不見,大將軍還是沒有多大變化啊!」
張越一語雙關的向霍光拜道。
霍光難得的露出笑臉道︰「某如何能與雲陽侯相比,日後這大漢天下還要多多仰仗雲陽侯才是!」
張越笑道︰「大將軍何出此言,某不過是一粗鄙武夫……這大漢可以沒有我張越,卻不能沒有大將軍啊!」
霍光笑道︰「雲陽侯過謙了,誰人不知,如今我大漢之財富半數出于雲陽侯……」
張越搖了搖頭道︰「大將軍太抬舉我張越了,西域之財泰半來自身毒。」
「如今西南道開通,這身毒之財,天下人皆可獲取了……」
這時田延年在一旁道︰「大將軍、雲陽侯……天色不早了,不若先行回城!」
霍光道︰「這卻是某之過也,雲陽侯鞍馬勞頓還是該盡快回城的好!」
「雲陽侯請!」
「大將軍請!」
兩個人互相客套一番後,共乘一車向城內行去。
在回城的路上,霍光多次對張越進行了試探。
張越半真半假的說了一番話,暫時打消了霍光的顧慮。
……
自知時日無多的皇帝,已經從甘泉宮搬回了未央宮。
當霍光與張越共乘一車進入長安城時。
皇帝輕嘆一聲對黃門令道︰「雲陽侯已經入城了吧?」
黃門令道︰「啟稟陛下,估算一下時間,雲陽侯應該已經進城了!」
皇帝點了點頭道︰「如此就好……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黃門令微微點了點頭︰「陛下都已經準備好了!」
皇帝道︰「明早汝親自去一趟雲陽侯府,詔雲陽侯覲見!」
黃門令道︰「陛下何不等雲陽侯親自上書?」
皇帝擺了擺手道︰「朕自有計較!」
……
張越進城後,先是去了大將軍府,霍光在府中設宴款待了張越等人。
早些時日返京的劉益與耿恕兩人也同樣在受邀之列。
劉益因為是宗室出生因此一回到長安就得到了皇帝的重用。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已經掌控了未央宮中的郎官和警備力量。
耿恕也沒有閑著,回長安這段時間也在張昆的協助下,把西域幾家侯府的力量進行了整合,隨時都可以拉出來作戰。
劉益與耿恕兩人見到張越,並沒有避嫌,立即上前拜見。
「拜見君候!」
因為場合的原因,張越並沒有與兩人多加交談,只是暗自囑咐兩人,先行蟄伏,以待時機。
劉益與耿恕兩人會意,隨後與張越對飲了一杯就退回了自己的坐位。
「雲陽侯門下盡皆為我大漢名將,真是羨煞旁人啊……」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