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了朝後,李振破天荒的跟裴榮同行。
之所以說破天荒,是因為兩人的身份特殊。
李振掌握錦衣衛,直接听命于陛下,很多事情根本不過內閣,這就注定他不能跟某位或者某些位大臣關系太過密切,這肯定會讓陛下多想。
同樣,裴榮這個樞密使就更加敏感了。
名義上樞密使掌握天下兵馬,是除去陛下之外,對軍隊影響力最大的人。
在之前,樞密使都是由宦官擔任,自從新帝登基,就由朝臣擔任。這個位置本身就很敏感,要是跟其他大臣來往密切,特別是跟那些手握兵權的武將太過密切,跟找死沒什麼區別。
所以自從擔任樞密使以來,裴榮一直兢兢業業,跟那些武將也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好在他本身不是武將,而是文臣,在軍中沒有親信,所以他才能當穩這個位置。
不過看到李振叫住他,裴榮看了看周圍的朝臣,小聲說道,「李大學士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是有事,對在下倒是不算什麼,不過對裴樞密使可能干系不小。李某這里有份河中錦衣衛上報上來的消息,算不上什麼機密,但跟裴樞密使有些牽連。畢竟都是很早就在陛下手下當差的,也不想看到裴樞密使因為一些小事而惹陛下不快。」
開始的時候,裴榮還沒放在心上,但听到這個小事會惹到陛下不快,他的臉色就變了。他自認為沒做什麼熱陛下不快的啊,不過看李振這表情,也不像是騙他的。
懷著好奇和疑惑,裴榮打開李振遞過來的那張寫滿字的紙,越看下去,臉色越難看,幾個字艱難地從牙縫中蹦出來。
「這個廢物!」
李振笑了笑,「裴樞密使也不用太擔心,畢竟事情還沒發生不是,還有機會挽回。畢竟關乎陛下,陛下肯定會讓錦衣衛去查的,那個時候若是查出問題,想來陛下也會不開心。」
說完,李振就走了,並沒有跟裴榮過多交談。
之所以今天他來這麼一出,只是覺得這個事有些意思,加上他也存著跟裴榮保持起碼的友好關系,所以才管了一次閑事。
當然,就算是他不提醒,裴榮也不會因為這個事丟了樞密使一職,但肯定會在陛下眼中留下別有用心的不好印象。
看著離去的李振,再看了看手中的紙,裴榮覺得自己的臉都要被丟盡了。還好李振提醒了一下,不然後面,他在陛下面前,肯定會留下不好的印象,而這一切都是他想幫忙提攜的那個廢物堂弟造成的。
想到這兒,裴榮就捏緊了手中的紙,整個臉都陰沉著。
下朝的其他大臣也發現李振在裴榮面前說了兩句,裴榮的臉色就變了,他們還以為是兩人發生了什麼矛盾。
一個是從陛下封為壽王就擔任壽王府長史的老人,一個是現在十分得陛下信任的人,這兩人要是對上,就有意思了。
殿前的事情,並沒有瞞過李曄的眼楮,沒一會兒就有人像他匯報。他便讓人去查了查,不過得知事情原委的時候,也有些哭笑不得。
「陛下,你在看什麼?怎麼這幅表情?」
正在陪兒子嬉戲的劉晨妍,看到李曄那奇怪的表情,有些疑惑。
「沒什麼。」李曄下意識就是否認,這事要是讓面前這位知道了,肯定得鬧出一些事情來。
劉晨妍一臉疑惑,不過任憑她怎麼問,李曄就是不說,她也就不再追問了。
就在李曄暗暗僥幸的時候,在裴府,一下朝回來的裴榮,沒有留在大明宮前殿的樞密院辦公地點,而是直接回到家中。
「老爺!」
裴榮下了馬車,看到迎來的管家,板著臉問道,「裴瑞呢?」
听到裴榮直呼其名,管家也意識到不對,連忙回答,「回稟老爺,二爺去赴宴去了,要晚點才能回來。」
管家口中的二爺就是裴瑞,雖說只是堂弟,但畢竟兩人是一個祖父,關系還算是比較近,所以府上都稱裴瑞為二爺。
「馬上叫他回來,我就在前廳等他!」
裴榮說這話的臉色陰沉,管家可以肯定二爺做了讓老爺很生氣的事。他也知道這個二爺不是個東西,來長安才幾天,就打著老爺的旗號不知道干什麼事去。
「是,老爺。」管家連忙出去吩咐人去把二爺叫回來,他則是讓侍女把茶泡好。
在侍女把茶泡好端上來後,煩心的裴榮也沒等茶稍微涼點再喝,舌頭一踫茶水,燙的他臉色大變,直接把茶杯扔到地上。
清脆的聲音讓周圍的下人嚇了一跳,連忙跪在地上求饒。
裴榮也沒有遷怒這些下人的意思,不耐煩的吩咐這些人下去,免得他看著煩。
想到那個不成器的堂弟,他就恨不得掐死對方,早知道對方這麼不爭氣,他就不讓對方來長安了,簡直把他的臉丟盡了,說不定駙馬劉奎在怎麼笑話他呢。
也不知道這個裴瑞腦袋里裝的是什麼?漿糊嗎?
雖說跟右神策軍士兵發生了矛盾,可這是大事嗎?要不是裴瑞仗勢欺人,估計也不會有這破事。
後面倒好,發生了矛盾去找劉奎,難不成讓人家為你這個不知道從哪里蹦出來的裴瑞處理自己的人?
這些武將都很護短,而且這事,還是人家佔理。
想到這兒,他就有些生氣,要知道這個堂弟是這種德行,說什麼也不會讓對方來長安。
看到其他家族都朝著宮中送族中妙齡女子,聞喜裴氏肯定不落後。他想著肥水不流外人田,因為自己沒有年齡合適的女兒,想到這個堂弟有個女兒還在待字閨中,所以就打算把這個機會給這個佷女。
不過現在看,他這個決定太草率了。
要是後面真的弄出事,陛下還以為他是故意的,那個時候找誰說理去?
真當陛下是傻子?
可是不讓這個佷女去,那豈不是把這個機會便宜其他房的人了?雖說都是出自聞喜裴氏,但也有遠近親疏,他們這一房也不是嫡系。
就在裴榮在那里猶豫的時候,外面傳來悅耳的歡笑聲,他抬頭便看見自己的夫人、女兒、兒媳等人從外面回來,有說有笑,而且後面的僕人還提了不少東西,看樣子是去東市逛街去了。
這種情況經常有,裴榮也見怪不怪,不過在看到跟自己女兒挽著手的一個女子時,他眼前頓時一亮。
一行剛剛從東市逛完街回來的人,得知裴榮在前廳,便一起過來打聲招呼。
「老爺!」
「爹!」
「伯父!」
裴榮勉強露出笑容,然後把視線移到一旁的裴貞一,「貞一,你今年多大了?可曾婚配?」
「啊!」裴貞一愣了一下,欠身道,「回伯父,貞一今年虛歲16,尚未婚配。」
「16?還可以!」
裴榮的話讓一眾人有些模不著頭腦,怎麼突然想起詢問裴貞一的年齡和婚事,難道要給她定一門婚事不成?
就在眾人疑惑的時候,裴瑞一家人則是急急忙忙地趕了回來,滿頭大汗。
一進門,裴瑞就急不可耐地問道,「榮哥,是不是晴兒入宮的事情定下來了?」
听到入宮,眾人的視線一下就被吸引過去,看到一旁有些欣喜的裴晴,不禁恍然大悟。
難怪裴榮坐在前廳不走,原來是這麼回事。
一行人都是剛從外面回來,不知道府中之前發生了什麼事,包括地面上的茶水和碎屑也都被打掃干淨,只有一點不易察覺的水跡。
提到入宮一事,裴榮剛才還充滿笑容的臉一下就變得陰沉起來,看了看裴瑞,便大聲道,「正好都在,我就說點事。」
察覺到裴榮的眼神,裴瑞心里有些發慌,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榮哥,到底有什麼事?」裴瑞問道。
裴榮看了一眼這個不爭氣的堂弟,冷聲道,「你在河中府干了什麼事你不知道?」
「河中?」裴瑞一愣,便想起了那件讓他印象深刻的事,心里不禁打鼓,「榮哥說的是那些不長眼的士兵?」
「听說你還去找劉駙馬和河中節度使王珂去了?」
裴瑞也沒想那麼多,點了點頭回答道,「這不是那些士兵不長眼,所以小弟就想找劉駙馬幫幫忙,懲戒一番那些士兵。結果我提了和榮哥你的關系,那劉駙馬居然避而不見,也太不把榮哥你放在眼里了。
還有那王珂,更是和稀泥……」
「混賬!」
裴榮重重地拍向桌子,然後紅著臉指著裴瑞,這把前廳的人都嚇了一大跳。
「你當劉駙馬是你隨意使喚的嗎?那可是當今陛下的親姐夫,昌寧公主可是陛下胞姐,你真以為我權傾朝野嗎?」
裴瑞不禁嘀咕,「樞密使不就是權傾朝野嗎?」
也不怪裴瑞這麼想,之前楊復恭就是擔任的樞密使,雖說當時還有田令孜,但距離權傾朝野倒也不是差的太遠。而裴瑞也對于如今朝廷的情況不太了解,得知自己堂哥擔任了樞密使,就有些飄了。
「你說什麼?」看到裴瑞不僅不承認錯誤,還頂嘴,氣的裴榮直接抓起桌上的茶杯就朝著對方身上砸過去。
注意,是往身上砸,這最多濕下衣服,人卻沒什麼大事。若是砸頭上,留下傷痕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