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努力讓自己忽略掉周游犀利的目光,只盯著江月心微笑道︰「這個地兒很快就要被打破了,你們到上面去,到時候走的時候能更省些力氣。」
「哦……」江月心是何等敏銳的,雖然一開始因為心思不定有些懵,但是現在听了少年這些話,卻也漸漸生出些疑心來。
水人定定看進少年的眼楮里︰「讓我們去上面等著……那你呢?」
「我……」少年頓了頓,又笑道,「我還在融合之中,所以要穩住建木,所以只能在最後的關頭撤退,所以我……」
久久沉默的周游長嘆一聲,此時終于開口道︰「你自己也說時間緊張,怎麼還有工夫編這些瞎話來騙人?」
少年一怔,遂又馬上笑道︰「我說的都是實話,時間緊張,所以你們別再耽擱,馬上去上面……」
少年自以為解釋的已經夠順理成章了,可周游卻一點兒都沒信,事實上他就壓根沒準備讓那少年把話說完︰「建木又在繼續向上生長了,你不準備繼續你的逆轉了嗎?」
「什……什麼?」江月心不明所以。
少年像是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似的,猛咳了幾聲,方又勉強笑了道︰「你……你別听建木天極他們胡說……」
「不用他們怎麼說,」周游道,「我自己听的出來……你從剛才起一直低聲誦念著的,不就是逆轉之術嗎?」
這下少年臉上的驚訝之色無論如何都掩飾不住了︰「你竟知道逆轉之術?」
「《神農本草經》被隱藏的第三部分,被普通人張小普破譯了出來,而且在進入無度琉璃的通道前,他就通過蘇也,將這份破解後的文字給了我……」周游嘆口氣,道︰你「在前頭沖鋒陷陣的時候,我們也在做著自己的努力……我們,我們是絕不會讓你一個背負所有的……所以,請你也不要把我們都擋在外面,好嗎?」
少年有些疲憊的眼楮亮了亮,卻又迅疾掩藏了起來,仿佛一道流星急急劃過夜空,掉進了被夜空的暗色所遮蔽的濃雲之中。只有他的眼角微微勾起,似乎是一絲偷偷溜出來沒來得及收起的暖。
但也僅此而已。
少年嘴角略微撇了一撇,道︰「這麼說,那個張小普還挺聰明的?」
周游閉了閉眼楮,把一句躥到嘴邊的髒話硬憋了回去,喘了好大一口粗氣,才咬著後槽牙道︰「求你了,咱們能不能別再繞圈了?」
聞言,少年就連眼角的那一絲笑也都斂了起來,正色道︰「好,就說正事,你們趕快走,立刻,馬上!」
「合著我們跟你說這麼半天,又回到起點了?」周游終于再也按捺不住,火氣騰的一下沖到了腦門,「告訴你,我們不僅不走,還要插一手!」
「你能不能別鬧了?」少年的臉上亦難得的露出了怒意,「沒有多少時間了!」
「你也知道沒時間了?」周游不由自主地抬高了聲音,「那你能不能也別鬧了?」
「你!」少年氣的直跺腳。
「到底怎麼回事兒?」江月心好不容易插進了話,有些忍無可忍的暴躁,「逆轉之術又是個什麼情況?」
狂風之中,只听見建木拼命朝上生長的吱吱嘎嘎之聲,仿佛是對站在樹下的渺小又愚蠢的人類的無情嘲笑。
周游握著少年的手越來越用力了,簡直像是要將他的指節捏斷一般用力︰「逆轉之術,是將草木靈息或生長逆轉過來的神秘術法……」
「這個我知道!」江月心吼道,「要破石中蕊的時候,你不是跟我們說過嗎?說過的就別再嗦了!不是,你怎麼知道阿玉用了逆轉之術?這跟我們現在的情況有什麼關系?」
「我怎麼知道?因為我看過那些記載著逆轉之術的蕃秀篆文!」周游的嗓門也越來越大,「因為這家伙想要一個人逆轉建木的生長!」
不知是被周游說中了,還是他嗓門太大的緣故,少年怔了怔,一時竟沒言語。
江月心終于被周游的話點燃了記憶,他一邊努力回想著,一邊略帶了疑惑道︰「對,蕃秀篆文……那個是好像能對草木之屬起到些抑制作用,但是,你確定阿玉用了逆轉之術?我怎麼一點兒也看不出來?」
逆轉之術是用來逆轉草木靈息或生長過程的術法,如果用在靈息全力釋放的草木身上,會讓他們「安分」下來,重新回歸普通草木之屬的安靜狀態;即使是草木之屬未動用靈息,或者只是普通的草木之屬,被施以逆轉之術後,也會導致草木凋敝枯萎,甚至提前終結生命。
可以說,逆轉之術就是為了克制草木之屬而存在的。無論是收斂靈息還是凋萎生命,一旦用上逆轉之術,草木之屬就一定會呈現出相應的狀態改變。然而,從眼前的建木來看,不僅生長沒有被阻礙中斷,而且還在一刻不停地長高,這怎麼像是用了逆轉之術的?
若是說用逆轉之術抑制收斂靈息,那就更說不通了。少年現如今與建木處于融合狀態,他要用此術抑制靈息,那也會抑制到他自己身上去,這樣一來,他又會無法發揮出充足的實力來逆轉神樹建木……這樣一來,完全就是一個不可能的悖論啊!
「專門克制草木的逆轉之術,是一大類術法,那其中,除了咱們知道的正本清源之術和破解石中蕊的辦法,還有著許多令我們意想不到的古怪術法。」周游也略微克制了一下自己的火氣,沉聲道,「其中有一個,堪稱是逆轉之術中的禁術,那就是這家伙現在正用著的。」
少年驀的在眼底閃過一道光。
江月心則追問道︰「禁術……那是什麼術?」
「彼方。」周游道。
「什麼意思?」江月心問道。
「這個禁術的名字,就叫做‘彼方’。」周游道,「顧名思義,這個‘彼方’,就是一種將草木帶到另外一個世界的術法。」
不等江月心再追問,周游便接著說了下去︰「逆轉之術是為了控制約束草木之屬,尤其是擁有了靈息的草木……但是,對于靈息高到了相當程度的草木,普通的約束靈息或中斷生長的逆轉之術都不會起到什麼作用,尤其是對于建木這種神樹級別的草木,更不要說,這個神樹建木還融合了無盡的真氣,要想逆轉,談何容易?」
「那這個‘彼方’……」江月心听了,不由也從心底生出些惴惴來。
周游看著那少年,道︰「對于無法約束無法阻止的草木,唯一的辦法,就只能是將它帶走了……帶走到一個未知的彼方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