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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九十四章神龍政變(三十九)

咯咯咯……」

長安城東,定風原上,秋色已深,寒煙衰草遍地,艷麗紅楓搖曳。

權徽一只手拎著粉色的小襦裙裙裾,一只手抓著個髒兮兮的小白兔玩偶,歪歪扭扭地奔跑著,撒下一長串清脆的笑聲,渾然沒有半點淑女氣質。

權衡跟在旁邊,妹妹跑,他也跑,妹妹笑,他也笑,眼中看著妹妹的一舉一動,有個站立不穩,或者小兔子掉了,他便立時伸手幫忙,兩兄妹歡笑成一團,暖心至極。

身邊跟著一眾伺候的侍女,有那膽大的,還用眼鏢向後頭戳。

那里,有她們家的主子,當朝宰相權策,就是他的攛掇和放任,讓個好好的貴族名門小娘子,硬生生變成了瘋丫頭。

至于主子旁邊,還有幾位主母,至于一路拉著主子權策手臂的皇帝陛下,她們已然不以為意。

畢竟,方才皇帝陛下和她們一樣,對權策的教育方式提出過異議,結果並沒有什麼改變,皇帝陛下,也不過如此嘛。

見此情狀,武後面含淺笑,搖頭不語,雲曦掩著繡口,卻仍是止不住笑聲,眼楮彎彎,成了月牙,芙蕖連連扶額,咬著下唇,有些尷尬,姚佾卻看得滿眼放光,不時撫著自己的小月復,期盼之意,一覽無余。

「陛下,你在驪山待得太久了,早該出來走動走動」女兒在前頭瘋瘋癲癲的亂跑亂叫,權策卻絲毫不在意,滿面慈愛地看了許久,才側頭跟武後說話。

除了稱呼,已然見不到君臣之間的分際。

「你讓出來走,朕不是就來了」武後瞪了他一眼,卻絲毫沒有怒意,彎腰下去,手指在枯黃的鷺草上撫過,顯出從未有過的心神安寧,閑情逸致。

權策有幾分尷尬,武後的身段兒一直極好,縴腰隆臀,驚心動魄,這般俯身彎腰,正對著他,可謂中門大開。

此間有妻小家人,非孟浪之所。

權策轉了個半圓,來到武後側面,若有所指地問道,「陛下,移駕驪山時日不短了,可曾想過回鑾神都,或是移駐龍首原大明宮?」

武後直起身,看了他一會兒,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下巴,這是現下,她對權策最克制的親近動作了,畢竟這個動作,早在權策入仕之初,便有過,雲曦她們應當不以為怪。

「朕近來愈發慵懶,不欲多動彈,清靜一些,也免得勞民傷財,兩京安泰,百姓安居,再說了,冬日將至,驪山的溫泉池子,正合節氣……」

武後沒有給出回答,卻是列出了許多的理由,明眸如煙,一眨一眨,看著權策,竟是在等他拿主意。

權策心頭一酸,武後留在驪山,一動不動,對他來說,是最好的,當下也不堅持,「陛下不覺得悶,那就是最好」

「呵呵,難得你曉得體貼人」武後宜喜宜嗔地飛了他一眼,「你若是時不時將朕的渭水郡主和藍田侯帶到宮中,朕哪里還會悶?」

權策哈哈一笑,卻回避了此事,他的性子冷峻在骨子里,越是到了終局,看似大局在握,華清宮與自家的宅邸無甚區別,他越是謹慎小心,嚴陣以待,一雙兒女,是他命脈所系,哪里能輕涉險地?

武後幽幽回身,看了眼他的一妻二妾,以為他是顧忌這個,輕嘆口氣,抬起手來,卻愣在了半空,沒個著落處。

以往她拍過權策的肩頭和胳膊,現在她是無論如何不願意再這樣的,那與他們的關系不符,但要是拍他的臉頰和胸膛,又與場合不符。

權策迅速采摘了一枝掛著白色蒲葦的鷺草,送到她的手中,擠眉弄眼,「陛下,臣進貢跟你的……」

「哼哼」武後輕哼了一聲,伸手接過,拿在手中,端詳了好一會兒,抬頭瞧見了煙波浩渺的零丁洋,開口問道,「你也是背著文豪大名的,這好好的地界兒,作何就給起了個悲戚的名字?可是不吉利呢,你也不怕妨礙了小如意……」

權策的心登時一揪。

「陛下,人之一世,草木一秋,來時萬眾歡騰,去時一身孑然,不管落地如何富貴榮華,入土終究歸于寂寥,起高樓時呼朋引伴,起居八座,樓塌時相知凋零,舉目無親」

「故而,孤寂零丁,才是人生真味……」

權策的話戛然而止,武後听不得他說這些,心驚肉跳,又酸又澀,抬手便捂住了他的嘴。

權策垂首看著她,她微微仰頭,兩雙眼楮中,閃著兩種不同的憐惜。

「你這小賊,無端端的,作何亂捅心窩子?」武後緊咬下唇,沉聲呵斥,「你喜歡這般起名,便都由著你,只是,日後再也莫要在我跟前說這些,要不然……」

武後氣哼哼地醞釀了好一會兒,肩膀頹然一塌,扭了扭身子。

「不說了,不說了」權策趕忙退讓。

武後斜昵了他一眼,試探著道,「這名字听著心里寒磣,要不換個名兒?」

「不換」權策堅定搖頭。

武後氣急,將他丟在一邊,上前去哄著小如意玩耍去了。

「這皇帝陛下,怎的那麼像太平姨母了?」雲曦在後頭跟著,忍不住低聲嘀咕。

旁邊的姚佾和芙蕖,臉色很是精彩。

長安城中,興慶宮。

太孫李重俊設宴款待左衛將軍武崇成。

他沒有拿捏架子,殷勤勸酒,陪酒的李重福、劉等人在其間插科打諢,向來刻板的武延基偶爾也會蹦出幾句妙語來,宴席上和樂融融。

李重俊與武崇成,關系也熱絡起來,都已經郎舅相稱。

唯有陶陂有些不太開心,太孫一黨近來的勢力,穩中有進,拉攏了趙祥,與中山王李隆業達成了莫名的默契,暫時平抑了權策黨羽的追擊報復,藉由太孫的婚事,眼看又是一員鐵桿入伙,還是太孫最喜歡的掌兵大將。

但這些都有一條線穿著,李重俊隨時掛在嘴邊的閻左師,閻則先。

時至今日,他已經不懷疑閻則先的忠誠,開始擔心自己的地位不保。

「殿下,奏疏已經上呈有幾日了,為何陛下那邊,還沒有動靜?」陶陂忍不住開口了,破掉了郎舅相親的喜慶氣氛。

「算起來,舅兄上奏,只在前日,並無拖延太久……」李重俊沉思良久,為自己安心。

「陛下今日去了定風原,與權相爺享受天倫,有些耽擱,也是尋常」武延基慢條斯理地湊活了一句。

李重俊連連點頭。

「殿下,上官婉兒把持宮闈,不可不防,要不要再另行設法,將話遞到陛下案前?」陶陂提了自己的建議。

「殿下,臣以為,還應慎重,連上三疏,太過急切,怕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陛下也會不快」劉也開口了,有意無意地擋了陶陂的路,他是聰明人,眼看閻左師勢大,陶將軍卻逆勢而動,他自然要抓住機會,對景時候,就是一樁善緣。

李重俊放下酒杯,「再等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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