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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十八章?弈者風度(三十七)

上官婉兒話聲一落,立時便有人跳了出來。

那些身穿倭國服飾,在里頭塞了些不明物體的青年,一躍而出。

全都是藍水席位的權貴子弟,瞧著人數,足有十幾個人,彼此招呼著列隊站位,似模似樣,竟還是預先串通好,精心排練過的。

「陛下,女王殿下,小殿下,兩位倭國貴賓離鄉日久,想來會懷念桑梓之地風情,臣等有感在心,特效仿倭國閭里特色,學了一支三番叟祈禱舞,此時獻上,以娛兩位貴賓」

領頭的青年神氣活現,信心滿滿,很是驕傲的樣子。

「哦?那便開始吧」武後笑了笑,起了點興致,畢竟,他們打扮的這副鬼樣子,還是有些獵奇之感的。

「啪嗒嗒……咚咚……」

踩著木屐邁著細碎的步點,雙手高舉,扭著腰肢轉動,時不時在各種角度拍兩下手掌,然後是腳踩地面連連頓步,頗有些忸怩之態。

動作頗為緩慢柔和,無男兒氣,也無柔美之感。

看了兩節,武後便收回了好奇的目光,實在是乏善可陳。

「咿咿呀,咿呀呀……」

這個時候,那幫權貴子弟又出了新的ど蛾子,竟然口中哼哼唧唧,吟唱了起來。

更有甚者,他們吟唱的聲音,竟然是捏著嗓子學的女聲。

與他們的舞姿相互對應,很明顯了,這些混賬東西是在平康坊,跟著舞伎學的倭國舞蹈,依樣畫葫蘆,唱腔舞姿都照搬過來,什麼都沒有改。

「噗嗤……」高居上座的海人良子,忍俊不禁,笑出聲來,她旁邊的倭國女王鸕野贊良也是面帶笑意。

「呸……這群蛀蟲,真真不成器,大周天朝的臉面,都讓他們丟盡了」

公卿勛貴的紫金坐席首位,薛崇簡攥緊了雙拳,臉色漲紅,怒意勃發,忍不住低聲叱罵。

他在西塞屠殺吐蕃人、震懾西域邦國,所向披靡,天朝上國的驕傲,由此從虛妄變得具象起來,最是見不得天朝人自甘墮落的下賤模樣,誰想到,竟在這天朝月復心的宮殿之中見著了,搔首弄姿,博倭國人歡心的,還是一群權貴子弟。

「憂不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內」武崇行掉了一句書袋,眼楮眯成一條縫,閃著凌厲的冷光,這種無骨之人,他看不起,他也不信那秀外慧中的海人良子,會對這些小丑起意。

想到這里,武崇行向前趴在桌案上,仰面對著旁邊的薛崇胤,擠眉弄眼,「崇胤兄長,您覺得這倭國貴女如何?」

薛崇胤也不知在想什麼,神游物外,听得他問,還嚇了一跳,眼中閃過糾結迷惘之色。

海人良子相貌不算出眾,但性情端莊,落落大方,頗有主見,至情至性,別有一番魅力。

若說沒有思慕之心,那是假的。

但他事先讓身邊的坐鹿羅漢收集了一些海人良子的身世信息。

結果不太美好,海人良子是倭國王室的嫡支正宗,殆無疑問,只不過她的血統,有些難堪,她的父親,是太子草壁皇子,她的母親,是草壁皇子的姨母。

換言之,海人良子的身世,與還在太平公主月復中的孩兒一樣,是輩分逆倫結合的產物。

而且,倭國王室輩分之紊亂,一以貫之,令人嘆為觀止,太子草壁皇子,母親是眼前的倭國女王鸕野贊良,他的父親,是鸕野贊良的堂伯父。

這讓薛崇胤有些難以接受,望而卻步。

但另一邊,他又想著自己的長子之責。懶人听書

他是太平公主的長子,是三個弟弟的兄長,他要頂門立戶,為母親、為大兄分憂。

如果他迎娶了倭國的這個海人良子小殿下,那麼,青要山上,還未降生的那個小郎君或小娘子,便有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至少,有他們夫妻在,即便大兄和母親看護不到,也無人敢亂嚼舌頭。

武崇行嬉笑著看他,薛崇簡也暫時去了憤怒,隔著個坐席,歪著頭看他,露出幾分純真的調皮模樣。

薛崇胤心頭涌起陣陣暖流,這些弟弟們,都是郡王,但在他面前,還是孩童啊,要他庇護的,更何況母親月復中那個更小的,連個爵位都還沒有。

「說話尊重些,我是定要娶她的」薛崇胤伸出手,用指尖在兩人額頭上都敲了一記,口氣卻是堅定不移。

武崇行和薛崇簡拉長了音調,哦了一聲,一齊發出清脆的笑聲。

他們的坐席,只在詞臣之後,不出意料,驚動了御座上的武後,她本就對這群權貴子弟冗長丑陋的表演嫌惡不已,當即開聲。

「那是崇行?還有崇簡?你們何故發笑?」

兩人站起身來,武崇行年歲居長,代為回答,「陛下,臣與弟弟見起舞的諸位,仰慕倭國風化,若是能遣任扶桑都督府,或干脆入籍倭國,應當最是妥當合宜」

一句話出,殿中還在起舞的權貴子弟登時大亂,跌跌撞撞,摔倒成一團。

「陛下,臣等只為慰藉貴賓思鄉之情,絕不……」眾人亂哄哄的辯解,卻又不好直言,磕磕巴巴,說不出個所以然,只好一起叩頭,「請陛下明察」

「你們跳著倭國舞,卻矢口否認仰慕倭國風物,不愛倭國風物,又對倭國貴女垂涎三尺,且告訴我,爾等此舉,是口是心非,還是葉公好龍?」

武崇行的聲音陡然激越了起來,戟指著這群人,言辭如刀,頗為凌厲。

在他的下首,這群權貴子弟的父兄之輩都在,一時有些騷動。

武崇行的言語,分明是在強詞奪理。

不待他們出聲助拳,薛崇簡卻先站了起來,「陛下,臣不信,朝中重臣勛貴,有如此寡廉鮮恥、毫無家教之輩,放任子弟自甘下賤還則罷了,竟還要扮成女相,取悅于人……」

「若有人出來認領,臣願見見,一開眼界,若無人出來認領,還請如濟陽王兄所奏,將這群腌物事,一體驅逐,以免有污天朝清譽」

薛崇簡話落,大殿中又寂然無聲。

「呵呵,兩個小東西」武後帶著些寵溺,面色明媚起來,指點給鸕野贊良看,「這兩人,大點兒的,是朕的佷孫,定王幼子,濟陽王武崇行,小一些的,是朕的外孫,太平幼子,立節王薛崇簡」

「果真都是少年俊彥,龍章鳳姿」鸕野贊良夸贊了兩句,深邃的眼眸在二人身上飄了一圈,又暗了下去。

年歲有差,非合宜人選。

武後有意挽回些顏面,「崇胤,你為兄長,覺得他們二人的奏議如何?」

薛崇胤站起身來,沉穩道,「陛下,兩個弟弟一時義憤,失之操切,今日聚宴,歡喜盛事,如何能遽然降罪于人?只是他們獻舞有時,許是也疲累了,且請下去更衣休憩便是」

「呵呵呵,依你」武後滿意地點點頭,擺擺手,讓這些方才神氣活現,眼下卻是棲棲遑遑的權貴子弟退出殿外。

更衣休憩只是婉轉說辭,實則是將他們逐出宴會了。

鸕野贊良看了看薛崇胤,回身看了看自己的孫女兒。

海人良子卻只是垂著頭,抱著懷中的卷軸,笑意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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