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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七章 ??是佛是魔(四)

長安,驪山,華清宮。

權策帶著女兒湟水縣主權徽,入宮見駕。

只不過,抱著小權徽的,卻不是他,而是母親義陽公主。

義陽公主對他,那是一千個一萬個不放心。

平日里她都是左手抱著大胖孫子,右手抱著年畫寶寶似的孫女,一手一腳照料他們,雖很是勞累,卻甘之如飴,從早到晚,都是笑得見牙不見眼。

也就只有崔鶯這個小兒媳婦過府拜見的時候,能分走她一些心思。

長子要帶了孫女兒入宮,義陽公主唯恐權策男人家心粗,照料不好她的心肝兒孫女,思來想去,索性請了旨意,帶著崔鶯和姚佾,陪著父女倆一同入宮。

請旨入宮,對于其他皇族中人而言,再尋常不過,但擱在義陽公主身上,卻是破天荒,她素來清淨,絕不多事,更將宮禁視如畏途,若不是一腔慈愛,怕是絕不會有主動入宮的一日。

「義陽拜見母皇」

「臣拜見陛下」

義陽公主屈膝福禮,聲音放得很輕,還瞪了權策一眼,令權策也不敢高聲。

姚佾和崔鶯兩人,看在眼中,都是強忍笑意。

武後見狀,倒是不以為忤,擺手叫他們起來,邁步下了丹墀,探身向義陽公主懷中看了一眼,粉雕玉琢的湟水縣主,正閉著眼楮,睡得香甜,兩只手,握著秀氣的拳頭,高高舉起,放在頭的兩側,可愛到了十分。

武後不自覺露出一絲笑意,也放低了聲音,打量著義陽公主,有幾分挑剔之意,「人道是,女子本弱,為母則強,你卻是遲了二十年,做了祖母,才曉得擔當,算是長進了」

一句話,說得義陽公主面紅耳赤,眼圈通紅。

生平頭一回,挨了武後的責難,她沒有覺得委屈怨懟,而是激起了內心的共鳴。

她出嫁權毅,頗有隔閡,彼此不親近,誕下權策,也無心教養,汲汲于財貨,只想著錢帛傍身,才有安感。

權策基本上是他的姨母高安公主帶大的,常常整月整月的食宿在高安公主府。

時至今日,姨甥之間的親情,有時也穩穩越過了她這個做母親的。

捫心自問,那個時節面見武後,若是權策在熟睡中,她定是不敢像眼下這般,低聲失禮的。

權策上前半步,輕輕攬著她的肩頭,歪頭沖她露出個純淨的笑容。

「義陽知錯……」義陽公主被觸動柔腸,用手心在眼角旁抹了抹,躬身認罪,雙臂卻是穩穩的。

「罷了,你終究是個有福氣的,這般擰巴性子,竟養育得好兒子好女兒,天道無常啊」武後掃了權策一眼,莫名嘆氣,絲毫不掩飾自己的艷羨和費解。

「義陽的福分,都是母皇給的……母皇洪福齊天,定能萬事順遂」義陽公主不明究竟,遜謝之後,多說了兩句寬解之詞。

武後微微詫異,義陽公主在她面前,向來是惜字如金,從不肯多說一個字,許是因為難得,這句泛泛的恭維寬慰,竟令她心生異樣,笑了笑,「承你吉言了……咦,小如意醒了?」

義陽公主低頭一瞧,果然,權徽咂吧著紅艷艷的小嘴兒,烏溜溜的大眼楮,望著金碧輝煌的宮室穹頂,似是頗感興趣。

武後伸出手,將權徽接過來,抱在懷中,好奇地問道,「她平日里醒來,也是這般省心?」

義陽公主滿面慈愛,難以抑制,有些驕傲地道,「只要是睡得安生,又不饑餓,如意甚少啼哭,比她兄長要省心許多」

武後細細打量權徽的相貌五官,「唔,待她長大,咱家的第一美人,裹兒怕是當不得了」

義陽公主掩嘴咯咯笑。

武後伸出手指肚,在權徽臉頰上輕輕一抹,試圖逗弄她一下,引走她的注意力,卻沒有成功,權徽伸著小胳膊,努力扒拉武後的手指,眼楮卻一眨不眨,仍舊盯著穹頂看。

武後無奈,也仰頭看了看,發現穹頂上滿目金色,繁復精致,呈現極致的對稱,不由失笑,「如意也隨了她父親,喜愛金色不成?」

「大郎喜愛金色?」義陽公主膽子大了些,看了看身邊的長子,失聲問道,「瞧你在府中穿用,都是素淡顏色」

武後突然有種優越感油然而生,語帶嗔怪地道,「他呀,自己穿,自然是越素越好,但卻是喜歡瞧旁人穿金色的,太平有一處閣樓,原本雍容貴氣,听了他的話改建,整棟樓都成了金色的,這般艷俗,還敢取名叫琥珀,你瞧著,那閣樓哪里還有半點剔透靈氣?」

權策揉了揉鼻頭,不做辯解,心頭卻是月復誹,即便再難看,再艷俗,太平公主還不是得照著他的喜好重修?

武後的口吻和她提及的太平公主,包括權策的反應,都令義陽公主有些不適,主動轉開話頭,將姚佾和崔鶯引上前見禮。

「听說,你在跟著雲曦打理府中商道?」武後問姚佾,「你父親為朕理財,你為夫君理財,倒是一段佳話」

「陛下過譽了,父親操持國計,為陛下盡忠,乃是天下正道,奴奴只是做些家務瑣屑事,不敢相提並論」姚佾落落大方,應答從容。

武後輕輕點頭,突地起了別樣心思,問道,「朕早便听聞,權策府上,商道金山銀海,你可曉得具體數目?」

「奴奴曉得」姚佾脆聲應道,旁邊的義陽公主臉色有些發緊,「府上只經營商道,除了陛下賞賜,沒有田土山林和礦產等物,原本還有浮財,以數千萬貫計,後夫君安排下來,在四塞之地,囤積田地,不拘山林湖澤和草地,都以高價買了來,浮財也所余不多」

「哦?你買藩邦土地,作何用途?」武後凝眉,直接問權策。

權策坦坦蕩蕩,「臣現下,在商賈之中,頗有影響,想著帶動他們,一來,朝中漸漸收緊土地集中,也好給他們的錢帛一個疏散處,二來,以商人錢帛開道,行圈地之實,收移民實邊之效」

武後沉默良久,「用出的錢帛,要多久才能收回?」

權策看向姚佾,她眨巴著眼楮心算了一會兒,「約莫著,須五年時間,可用商道收益填補」

武後不再追問這個,轉而看向崔鶯,「朕賜婚已久,權竺要十八才婚娶,辦個訂婚禮倒是無妨,可有日程?」

「回陛下,民女近來,忙于籌組青要山書院,已近尾聲,與郎君約好,青要山書院來年春日啟幕之時,便同期定親」崔鶯的聲氣,與姚佾相比,少了女子柔媚氣,顯得干練。

「咯咯咯」這時候,權徽突然笑了起來,逗得眾人陪著她一起笑。

武後趁勢轉身,抱著她向御座行去。

背影頗為蕭索。

也不知想起了什麼。

李顯和韋氏?

李旦和竇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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