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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九章 手可摘星辰(十七)

權策的桌案上,擺著三份文牘。

分別來自狄仁杰、黃選和無字碑,都是關于安樂公主遇刺一案。

「主人,她想做什麼?」姚佾皺著秀氣的眉頭,覺得很是費解,令她糾結的,自然不會是無字碑的探報,也不是黃選提供的線索證據,而是狄仁杰的選擇題。

權策端起茶杯,卻沒有飲下,氤氳茶香之中,閉目思索。

李裹兒篤定狄仁杰會力保相王李旦,避免李氏皇族再度內斗,才給出了不求深便求廣的選項,要大規模牽連處置將作監和冬官衙門的綠袍執事官。

如此來看,後者便是她的真實目的,前者只是她脅迫狄仁杰就範的籌碼。

問題來了,將作監和冬官衙門的綠袍官,是眾所周知的苦差事,僅次于都水監和司農寺,他們如何得罪了李裹兒,值得她大張旗鼓地出手收拾?

狄仁杰密信上說的平息憤怒,維護體面之類的說辭,太過膚淺,並不能讓權策相信。

看狄仁杰的口氣,拿捏不定之余,也有進退維谷的尷尬。

他如果順應了李裹兒,則有枉法之嫌,而且羅織罪名,構陷官員,與酷吏無異,勢必引人詬病,但若是不順著李裹兒,他表面中立實則傾向李氏的立場,便會遭到質疑,身邊聚集的一批中立派系清流官員,難保不會離心。

在權策這里,還有另外一層制約。

明面上的查案不去說它,謝瑤環的梅花內衛已經向武後稟報了李裹兒遇刺案的內幕,將罪過線索都引向了相王李旦,狄仁杰能不能查出真相,武後並不在意,但如果他的查案方向大轉彎,與武後掌握的消息嚴重相悖,那麼勢必引來她的強烈關注,狄仁杰也將陷入險境。

「不知道」權策深皺著眉頭,長長吐出一口氣,頗感李裹兒這莫名其妙的一著,難以揣度,更難以應付。

姚佾上前來,將他的頭摟在懷中,為他揉按,輕聲建議道,「既是不曉得她的意圖,不妨就設法改變一下局勢,讓李裹兒的謀算,失去條件」

權策睜開眼楮,抿了抿嘴,「不弄清楚她的意圖,貿然行事,極有可能起到反作用,而且……」

「……狄仁杰才歸心未久,若不能妥當處置此事,難免產生動搖,甚至卻步,不利于日後梳攏人心,雖只是小小一案,政治代價,可能會極為高昂」

姚佾將細女敕的臉頰貼在他的頭上,蹭了蹭,「那要不,便用個拖字訣,暫時不對狄仁杰的請示表態,靜觀其變,查探清楚李裹兒的意圖後,再後發制人?」

權策沉吟下來,舉棋不定。

姚佾見狀,將這三份信件都收了起來,提起另外一樁消息,「鴻臚寺卿甘元柬很不安分,在神都朝官中間散播謠言……」

「哦?呵呵,除了我嫉賢妒能,不想看他立功之外,有新鮮的麼?」權策索性將方才的為難事丟在一邊,隨意地問道。

「他說你是刻意逼反論欽陵,是為了讓南衙軍衛中的嫡系,李璟和武秉德等人出戰立功,為了私利,不惜犧牲邊民平靜生活,置大周天朝利益于不顧」姚佾噘著嘴巴說,對甘元柬很是憤恨。

「哼哼,他想得太天真了,即便論欽陵真的反叛,我在南衙軍衛的嫡系,也不會得到出征的機會,陛下可還盯著我呢,我的新進士都還……」權策話說一半,戛然而止,他似是模到了點什麼。

「主人,雖然謠言止于智者,但甘元柬這樣傳播無恥讕言,對主人的聲名,大大有礙,不能不加以防範……」姚佾對甘元柬蒼蠅一般嗡嗡亂叫深惡痛絕。

「呵呵」權策伸手到背後,將姚佾攬到身前,抱在懷中,重重的親了一口,「哈哈,甘元柬嘛,以牙還牙便是,不值當的動氣……听話,將方才黃選和無字碑的信件拿出來」

姚佾被他突然而來的歡喜和熱情鬧了個大紅臉,听得他的吩咐,更是不明所以,手腳麻利的將方才收起的信件又擺了出來。

權策細細看了,眯起了眼楮,黃選的訊問供狀,無字碑的暗中探查,都趨于一致,將安樂公主府門匾墜落的線索引向李旦的,有個共同的關鍵節點人物。

將作監右校署典事宇文惺。

權策伸出手指,用指甲在這個名字下頭,刻了一道深深的印痕。

「就是你了」

長安,成王府。

李千里捋著胡須,哈哈大笑。

「奸佞小兒,封爵上頭貪得無厭,若不是本王洞燭其奸,親自上陣,豁出老命將他攔下,怕是也讓他得逞了去……現在,竟然又覬覦南衙,甘元柬也是個好樣的,雖不像本王光明正大,但能在市井私下揭露權策的真面目,也是難能可貴」

下首站著郁林侯李景榮,听得極為刺耳,小心地勸說道,「叔父,那甘元柬是武三思的門下走狗,惡行累累,此番散布消息,也是因為遭了權相爺訓斥驅逐,采取的報復之舉,居心叵測,不能與叔父仗義執言相提並論」

「哎……景榮啊,莫要狹隘」李千里卻不以為然,信心滿滿地訓誡道,「武三思那廝以往固然不安好心,是我李氏大敵,但眼下他已然入了東宮,還將長子也引入了東宮,浪子回頭金不換嘛,眼下,聚力為重,切莫再口無遮攔,傷了友軍之心」

李景榮啞口無言。

「唔,這卻是個天賜良機,只要坐實了權策小兒私心作祟,逼反蕃邦的罪行,定能將他拉下相位……呸,只是個外姓旁支,黃口小兒,有何能耐,高居廟堂?」李千里想到昨日滿月禮,義陽公主一家風光無限,便恨得牙癢癢。

華清宮幾乎為權策那庶出女煥然一新,收取的禮物都是價值連城的,他自己只隨大流,都不得不割了肉,贈送了一個金瓖玉麒麟送福吊墜,心疼得緊。

心疼過了,李千里又想到一事,滿含期盼地問道,「景榮啊,你說陛下令我參與滿月禮,可是有意鼓舞,讓我與權策為敵?」

「佷兒不知」李景榮心累不堪,難以答對。

「唔,要不然,我便再上一本,將甘元柬私底下議論的,擺到明面上去?」李千里思忖著道,「以我如椽巨筆,想必能讓權策喝上一壺……」

「叔父,佷兒以為,穩妥起見,此時不宜妄動」李景榮隱晦地提醒他,你此時還是戴罪禁足之身。

李千里眉眼一陰,不愛听這刺耳的話,「也罷,那便在暗中,助那甘元柬一臂之力」

「景榮,你且去安排,在長安大造輿論,與神都的甘元柬相呼應」

李景榮無奈應命而出。

當晚,李景榮將消息透露給王之咸,征詢行止意見。

令他意外的是,他收到的指令竟然與李千里相差不多,甚至用詞更嚴重。

「大張旗鼓,官場民間並進,大肆宣揚,以李千里的名義進行,莫要沾染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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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曉

盛唐破曉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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