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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三章 花謝花飛(十一)

太平公主府,水榭長廊。

煙波籠罩的廊橋上,武崇行躬身站著,他的對面,是一條桌案,桌案後頭,太平公主和權策盤膝坐著。

「大兄,崇行無能,沒有做好差事」武崇行面色羞愧,語聲甚至有些哽咽。

「誰說你沒有做好?」權策站起身,將他扶了起來,拍拍他的肩頭,「大兄給你的人脈和人手,到粟特人定罪驅逐之後,便已經結束,你完成得很好,無須自責」

「至于後續,朝堂斗爭,本就不在你應對範圍之內」

「可是,大兄,粟特人定罪驅逐,也不是崇行的功勞……」武崇行神色稍松,仰著臉看著權策,仍有些自責內疚,訥訥出聲,「若是崇行利落一些,先做些鋪墊,早些將粟特人的罪證公之于眾,佔得輿論先機,當能緩解朝堂疑慮,不至于陷于被動……」

「害得大兄動用如許多的資源,才將局面翻轉回來,都是崇行的過失」

「哈哈哈」權策雙臂大展,朗聲大笑,意氣風發,「你曉得反躬自省,又能自查缺漏,可見自律嚴謹,曉得上進,那這次歷練,就更值得了」

「吾家崇行,成人矣」

權策滿面欣慰歡悅,發自內心,長笑聲經久不息。

武崇行呆了呆,一時百感交集,眼圈驀地通紅,上前一步,一頭撞在權策懷中,哭道,「大兄……」

權策有些錯愕,旋即露出一絲笑意,抬眼遠望湖面,追憶起西塞漫天雪花中,在他懷里香消玉殞的芮萊,「崇行啊,改日,叫上你兄長,隨我一道去趟邙山,吊祭一下你的千牛姐姐」

「是,大兄」武崇行響亮應命,毫不遲疑。

「去吧,你手下的粟特人,也多安撫安撫,若有需要,可領他們來見我」權策含笑擺手。

武崇行連連點頭,向著靜靜坐著的太平公主躬身一禮,「母親,孩兒告退」

「去吧」太平公主站起身,目送武崇行闊步而去,縴手挽著權策的胳膊,嬌軀倚靠著他,故作陰陽怪氣,「可不是個傻小子,還以為你費了多大力氣,他哪里知道,他大兄的力氣,只須在床榻上用用,朝中還有什麼事不能手到擒來?」

權策一笑置之,面上頗有些得意之色。

太平公主所言,倒是沒有太大謬誤,出手陷害劉義省,是安樂郡主李裹兒所為,她在東宮,誰與誰走動得近,身上有什麼漏洞,一清二楚,至于光祿寺卿袁眺,傳言遭到曲解,那是他的副手,光祿寺少卿桓彥範的手筆。

李重福出面做了打手,有太平公主的策動,也有他自己對東宮刻骨的怨毒。

對權策來說,只須找準個時機,將各方助力協調捏合,便取得奇效,並不算困難。

得意了沒多久,權策的笑容緩緩收了起來,肅容問道,「太平,我每年清明,都會帶著崇敏崇行去邙山祭掃艾薇,你就不覺得奇怪麼?」

「為母盡孝,有何奇怪的?」太平公主一雙慧黠的杏眼,一眨不眨地盯著權策。

「呵呵,我早該知道,此事瞞不過你」權策嘆了口氣。

太平公主腰肢款款一擰,和身揉入他的懷中,「那是你沒有想著隱瞞,當初你給艾薇治喪,我便已經猜到一二」

權策無聲點頭,氣氛有些沉重。

太平公主扭了扭身子,「明山賓那老倌兒,听說在獄中天天說對不起你,你要如何處置他?」

「這等人,方正,但認死理,有才,還不知變通,用來教書育人,是恰如其分的,只是國子監本身便已不單純,涉足朝堂,不合時宜」權策已經有所思量,「陽泉伯那邊,太原王氏的書院,已經建成,便讓明山賓去主持王氏書院罷了」

「嗯,這下權右相又會有以德報怨的美名了」太平公主笑吟吟瞥了他一眼,「裹兒那頭,幫了忙,怎生回報?」

「哪里還須我回報,劉義省落馬,空出的東宮太子中庶子之位,她已經拿到手頭了」權策攤攤手。

李裹兒在東宮如此順手,倒也不算意外。

東宮中,太子李顯沉湎酒色,沉寂已久,太子妃韋氏更看重外向伸展勢力,對東宮屬官配置,不甚上心。

至于李重俊,這次最無辜,受創最慘重的,便是他了,人在東宮坐,禍從天上來,無端端成了眾矢之的,稚女敕的勢力遭到打擊尚且不說,權策表明姿態的請辭,才是他的最大危機。

太初宮,雙曜城,東宮。

「母妃,請準孩兒出宮,求見權師,稟明詳情,還孩兒清白,求得權師諒解」李重俊匍匐在地,再三懇求。

太子妃韋氏高居上座,悠然捧杯品茗,俯視著他,「劉義省袁眺,都是你的奴才,罪證確鑿,你要如何解釋?」

「母妃,孩兒,孩兒冤枉吶……」李重俊臉色青白交替,以頭觸地,悲憤莫可名狀。

韋氏冷笑,她當然知道李重俊是冤枉的,眼前的李重俊,是她的替死鬼,真正意圖收攬粟特人為自己所用的,是她,也只有她,才能使喚得動武三思出面,為粟特人求情。

「本宮自是願意相信你冤枉,但旁人可會信你?權策可會信你?陛下可會信你?」

逼問接踵而來,李重俊登時方寸大亂,聲淚俱下,這才意識到,這不只是失去臂助倚仗的問題,弄得不好,朝廷追究起來,他是要承擔罪責的。

「母妃,母妃救我」

李重俊膝行上前,抱住韋氏的腿,嚎哭不止。

韋氏任他折騰,眼中一道精光閃過,慢悠悠地道,「此事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

「母妃,還請念在孩兒一向恭順,從不曾造次逾矩的份上,救孩兒一救,孩兒願立下血誓,鞍前馬後,孝敬母妃,不敢有違」李重俊听到了希望,登時賭咒發誓。

韋氏不屑地笑了聲,「劉義省和袁眺,誰忠心一些?」

「當,當屬袁眺」

「讓他認罪,就說劉義省也是他串謀的,此事塵埃落定,我自會尋權策說話,為你找些余地」韋氏目光灼灼,盯著李重俊。

李重俊魂不守舍,似是想要掙扎著說什麼,但又明了說什麼都無用,失魂落魄,踉踉蹌蹌離去。

「哼……」韋氏冷哼一聲,誓言什麼的,她是半個字不肯信的。

賣了個人情給李重俊,袁眺認了罪,她也能從粟特人的泥潭中跳出來了,一舉兩得。

「不,是三得」韋氏的笑容冶蕩了起來,袁眺認罪,權策應當也是樂見的。

她早就受夠了武三思的無用,就算不能憑此換得什麼利益,換個重溫鴛夢,一夕之歡,不過分吧。

「咯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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