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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四章 天下熙熙(一)

太初宮,雙曜城,東宮。

仍舊是謝瑤環來傳旨。

仍舊是大隊兵馬浩浩蕩蕩。

只不過這次,不是來抓人的,是來發還東宮屬官的。

他們關押在殿中省慎刑司牢獄中,那里是李嶠的地盤,作為朝野著名的三姓家奴,他底氣不足,不是個有膽魄搞事的,二張兄弟忙于報復武三思,暫時也無暇啟釁,因而,這些人並未受到嚴刑拷打,只是吃了旬日牢飯,戰戰兢兢,精神上受創不小。

「……太子,朕之子也,國之望也,顧重潤前事,中心如焚,今聞其手書,涕泣如雨,始知太子齊家教子,卓有其成,朕心甚慰……曩者因事,太子閉門,今令不改,且無須操勞,善加自奉,強健體魄,勤思篤學,涵養性情……朕常懷念子之心,莫忘晨昏定省……」

謝瑤環宣達的旨意,其溫柔慈愛,諄諄教誨,堪稱絕無先例。

李顯听得涕泗橫流,暗里卻是心驚肉跳,他實在無法弄清母皇的心思,也不奢望能得到如此高的褒獎和教導,只是擔心這是又一頓棍棒之前的甜棗。

「兒臣叩謝母皇天恩」李顯叩頭到地,額頭上印上一層塵灰,將虔誠做到了十分。

「太子殿下,瑤環給您道喜了」謝瑤環擺擺手,當場將一眾屬官釋放,屈膝福禮。

「使不得,使不得」李顯趕忙虛扶攔住,手不其然踫到了謝瑤環的衣袂,趕忙縮了回去,如遭電擊,回到神都,沉沉浮浮數次,唯一的嫡子也死了,李顯對武後和她的身邊人,那是畏懼到了骨子里。

謝瑤環看在眼里,面色不動,清冷如恆,又向著旁邊侍立的太子妃韋氏義興郡王李重俊還有安樂郡主李裹兒,一一躬身致意。

唯有在李裹兒面前,微微展顏,笑道,「郡主身段愈發好了,長成了呢」

李裹兒嫣然一笑,「比不得謝女官氣色好呢」

謝瑤環面上泛起濕熱潮紅,她昨夜出宮辦差,與權策幽會一場,得了個身心俱爽,氣色自然是好。

當然,她也並不只是貪戀歡愉,正事也是要周顧的,梅花內衛查知,張易之在神都北郊,邙山密林之中,秘密訓練暗探死士,控鶴府有死灰復燃跡象,她去尋權策拿主意,若有必要,自然是在萌芽期剿滅最好。

想到此處,謝瑤環心中不由暗嗔,權策只顧在她身上使壞,對于正事卻是敷衍,只讓她嚴密監視,等等瞧瞧,不過三言兩語的功夫,已是將人月兌個精光,再無追問的機會。

「郡主取笑了」謝瑤環想到昨夜風雨,有些難以自持,匆匆離去。

李裹兒瞧著她慌亂的背影,一頭霧水,夸她氣色好,怎的是這個反應?

「諸位,受苦了,且休沐三日,各自回府,安撫家人,年關將至,祥和為上,本宮必有心意奉上,聊表謝忱」李顯勉力安撫噤若寒蟬的東宮屬官們。

「臣等謝殿下恩典」眾人施禮謝恩,緩緩退去。

「愛妃,這是何故……」李顯轉頭看向韋氏,驚疑不定。

韋氏以一個嚴厲的眼神制止了他,轉過身,當先返回正殿大堂,有些事,須不是大庭廣眾下可以談論的。

到得大堂,李重俊在門前站定,深施一禮,「孩兒告退」

韋氏回身看了他一眼,「留下听听吧,你兄長,可是提到了你」

「兄長?」李重俊錯愕,依言邁步進門,站在李裹兒身後。

韋氏將權策處置李重潤遇害案的詳情因果一一道來,又自袖中取出了他的遺書,給他們傳閱。

李顯看了一遍又一遍,他生來眼皮子淺,將信紙抱在懷中,淒然淚下。

韋氏瞥了他一眼,心中有些膈應,旁人可能不知,她可是有數,這份所謂的遺書,定是權策炮制出來,給東宮恢復聲望用的。

「行了,行了」韋氏不耐地輕喝一聲,將遺書又遞給了李重俊,「你兄長是惦念你的,這份遺書大郎當朝朗誦了出來,對你有莫大好處,日後更要謹言慎行,莫要讓你兄長失望」

李重俊一目十行,快速看完,听出了韋氏的拉攏招攬意圖,立時道,「兄長為東宮冢子,眾望所歸,不幸罹難,山河同悲,生前重俊多蒙關照友愛,去後又獲提攜獎掖,孩兒非草木鐵石,只盼能竭盡所能,拱衛東宮,孝敬雙親,當得兄長萬中之一」

「好,好哇……」韋氏听了只是淡淡點頭,李顯卻又是一番感懷,淚灑衣襟。

李裹兒立在旁邊,感覺自己像是在看戲。

「殿下,楊宮監求見」外頭有內侍通傳。

韋氏趁機連連擺手,打發李顯,「夫君,楊思勖得大郎保舉,官復原職,又領了右武侯衛大將軍,他才遭刺殺貶官,還須好生安撫,你且收拾了心懷,去見見他」

「還有此事?甚好,甚好,大郎甚好」李顯喜出望外,抹去了眼淚花兒,美滋滋去了外間與楊思勖會面。

「你也下去吧」韋氏看了李重俊一眼,猶自不太放心,「日後大郎來東宮授課,本宮會為你安排,你只管好生讀書,外頭的事,暫時不要理會」

「是,母妃」李重俊躬身退了出去,絲毫沒有遲疑,經過韋汛一事,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的力量不值一提,只能蟄伏起來,默默積蓄力量。

大堂中只剩下了韋氏和裹兒兩人。

「竟然如此輕易?」韋氏喃喃自語,仿佛只是一陣風來,東宮的冬天就過去了,輕巧地不見一絲痕跡,證據是張易之提交的,干掉的,是武三思的人,權策的身影淡淡的,在後頭飄忽著。

李裹兒翻了個白眼兒,說輕易,那要看事情是誰在處理,千難萬險都過了,權策眼下掌握的資源,再加上洞察武後的心曲,待時而動,還真就沒什麼困難的。

「兩個了,還有最後一個,不可,定要謀定後動,起到最大功效,不能再輕易動用」韋氏無比珍視權策的三個承諾,那是用她和女兒的身子換來的,「裹兒,你已經浪費了一個,決不可再去尋他做事」

李裹兒听了,冷著臉點點頭,心頭卻涌起陣陣優越感,母妃機關算盡太聰明,只想著攥緊機會,從大兄身上謀取最大利益,卻忘了,無論是權力場上,還是床榻上,最珍貴的,分明只有大兄這個人而已啊。

「母妃,望日大朝前,皇祖母送了大兄兩個胡瓜,其中意涵……」

「莫要問我,我也不知……搞不好,只是阿武故弄些玄虛罷了,哼……」

翊善坊,梁王府。

武三思也在與一眾幕僚黨羽探討那兩個胡瓜,武後送了胡瓜,權策雷厲風行,這當中是否有關聯?又有何深意?

滿朝文武公卿,幾乎都陷入了苦思。

武三思要格外緊迫一點,因為權策的動作,不只是恢復了東宮的元氣,還斬斷了他在軍方的一只臂膀,若這是武後授意,是否對他不滿?他必須有所因應,做些動作,來挽回局面。

討論許久,眾說紛紜,仍是不得要領,便作罷散去。

武三思在書房中悶坐良久,想著奪爵圈禁,形同廢人的長子,下獄當日,便身首異處的王孝杰,胸中如同灌鉛,憋悶得緊。

終是,幽幽一嘆。

「來人,送帖子去新安縣公府,就說我有意隔日前往拜訪」。

盛唐破曉

盛唐破曉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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