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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九章 三生三諾(二)

思恭坊,老御醫蒯世金府邸。

權策依照禮節,過府向太子妃韋氏問安。

他下馬駐足的時候,有不少朝官東宮屬官李氏宗親和韋氏族人在此地。

見他身邊除了常備的綠衣女侍和長隨,新增了一彪上百人的突厥勇士護衛,浩浩蕩蕩,前呼後擁,人人都是目露精光,警醒的四下里查看,如臨大敵。

「拜見右相」

眾人紛紛避道行禮,相互交換著眼色,傳言恐怕不是虛妄,昨夜平恩郡王婚宴上,權右相是真的險些遭了哪家毒手。

「權右相,卻是巧了」聲如黃鸝出谷,帶著細微的顫意,一席白裳的上官婉兒緩步而來,此際眾人俯首,她也沒有收斂滿面憂心牽掛。

「見過昭容」權策抱了抱拳,平穩回應,面上綻開溫煦的笑容,照得上官婉兒冰涼的心口暖洋洋。

「婉兒今日告假出宮,在外宅休養,听聞太子妃在蒯御醫處看診,便來探望」上官婉兒的外宅也在思恭坊,這個理由合情合理。

權策卻是曉得,她這個節骨眼兒出宮,與自己偶遇,是冒了不小的風險的。

這並不理智,卻很動人。

「昭容請」權策展臂禮讓。

上官婉兒嫣然一笑,蓮步姍姍,雖當先邁步,卻步履遲遲,與他並肩而行。

「郎君,莫要急著走,教奴奴後續行止」轉過影壁,遮擋住外間目光,上官婉兒立時伸出手拉住他,低聲央求。

權策捏了捏她的玉手,輕笑一聲,「你不說,我也要尋你商議,昨夜有些事,恐怕不是太平他們能做成的」

上官婉兒抿抿紅唇,嫣然一笑,頗有些得意模樣。

「右相,昭容」行至半途,蒯世金匆匆忙忙迎了出來,神情有些古怪,不時偷看權策。

權策自是不難猜度,韋氏和李裹兒都曾中了媚藥,李裹兒又新瓜初破,瞞得過外人,瞞不過人老成精的老御醫。

「又有勞老御醫了」權策體內的慎恤膏,早已被佔星清除干淨,蒯世金自是什麼都瞧不出來,他是資歷深厚的自己人,為權策做了不少的隱秘事,無須重錘敲打,點到即可,「太子妃和安樂郡主都是皇家貴冑,體面很是要緊,脈案私事,不宜外泄」

蒯世金登時了然,神色一斂,恢復了一派醫者仁心模樣,「老朽為皇家效力多年,自是省得,太子妃眼下精神尚好,可以見客,二位且自便,老朽去揀藥」

說完之後,蒯世金便知機離去,順手將韋氏母女所在廂房的伺候人等撤了下去。

「郎君,你且稍待,我先走個過場,到蒯老書房里等你」上官婉兒按了按權策的手背,她與權策的合二為一關系,眼下仍是機密,知情之人不多,這種暗地里的勾連,時刻經受考驗,頗為驚險刺激,她很是喜歡。

權策也由著她,頓步負手在廊下,抬頭看天。

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他有意專心治政,造福家國百姓,徐徐拓展勢力,收斂起鋒芒,將舞台讓給張易之張昌宗兄弟,卻無人領情,一個兩個的,都將他當成了軟柿子,爭先恐後對他耍陰招,也怪他放松了警惕,險些真落入張易之的連環計中。

若是讓他如願,李顯登上閣樓,見到他與太子妃韋氏滾在一處,勢必難以善了,傳揚出去,他聲名狼藉,遭到重創,東宮也顏面掃地,兩家還勢成水火,互相攻訐。

張易之所圖,可謂不小。

若是再像上次那般,講究政治格調,將他輕輕放過,他須長不了記性。

權策望著頭頂的冬日陰雲,雙目冷冽如刀,心思漸漸凶狠起來。

上官婉兒輕手輕腳邁步出來,看見他的背影,與九天之上的黑雲融于一體。

「郎君,去吧,婉兒等著你」默然片刻,上官婉兒出聲喚醒了他。

權策應了聲,轉身過來,已是春風和煦。

「晚輩權策,恭請太子妃殿下大安」

權策以晚輩身份,行了子佷禮。

床榻上久久沒有回應,隱約有啜泣聲傳出,立在一旁的李裹兒沉默無聲,也是悲悲切切。

「太子妃安好,權策告退」

權策心中煩躁得緊,實沒有耐心再與韋氏矯情周旋,起身拂袖,轉身便走。

「你站住」

韋氏突地出聲,掀開帷帳,走上前來,面上已是恢復干練堅毅。

顯然,她為權策預備了兩套方案,一套不行,再換一套。

「殿下有何吩咐?」權策不為己甚,沉聲問道。

「重潤是我唯一子嗣,素來敬仰與你,我與裹兒做了錯事,卻莫要牽連到他」韋氏緊緊盯著權策,「你許我三諾,第一諾,便請你放了重潤」

「此事根由,我暫且不知,他入獄之罪,也並非我有意牽連」權策壓抑住心中厭煩,一字一句回道,「于我本心而言,並不樂見重潤遭厄,待我查明事態,自會盡力轉圜,並不需要太子妃開口相求」

「畢竟,東宮之中,有些人情味的,也只有他一人了」

權策放了一句重話,韋氏的試探算計無窮無盡,無處不在,好端端的女兒,給她帶歪成這副模樣,實在是令人忍無可忍。

權策快步離去,片刻不欲多留。

「人情味兒?能換幾個銅板?」韋氏冷哼一聲,神色幾番變幻,終究定格在陰狠上頭,牙關緊咬,難以自拔。

她未曾看到,角落里默默站著的李裹兒,臉色一片慘白。

蒯世金的書房,老御醫拿了個搗藥的研缽,親自蹲坐在階前,認認真真研磨藥粉。

在門前立著的佔星花奴和阿史那力三人,相視苦笑,恐怕日後,在權策身邊親信的心眼兒里,他們的可靠可信程度,要大打折扣。

「主人,依著太平殿下的吩咐,無字碑無翼鳥與梅花內衛聯手,屠滅了控鶴府幾乎所有的據點」

「武秉德大將軍連夜在右監門衛控場,斬斷張昌宗軍權,與洛陽府司馬崔澄聯手,將僥幸月兌逃的控鶴府中人拘捕起來」

「神都苑楊宮監安排人在控鶴府工地縱火,大肆殺傷人命,以圖絆住張易之手腳」

絕地將一應動向和盤托出,遲疑了一下,雙膝跪地,「玉奴已經自囚起來,閣樓里的媚藥,是她安排投放,本意是要給韋氏一個教訓,不意……屬下有罪」

權策聞言,一時啞然,擺擺手,「罷了,終究是我等慮事不周,一步錯,步步錯,怪不得她」

「謝主人寬宏」絕地喜形于色。

權策緊跟著補了句,「休要急著放她出來,讓她自己多反省幾日也好」

絕地不由訕訕然。

「婉兒,林一狄這邊,又是何緣故?」

上官婉兒昂了昂雪白的蝤頸,傲然道,「林一狄?他本就是我的人」。

盛唐破曉

盛唐破曉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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