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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八章 色即是空(十六)

修義坊,張府。

這處府邸,已經落在了張昌期名下,除他之外,張家族人都在北城寸土寸金之地,立下了府邸,價格都只是象征性的,畢竟能抱上二張兄弟的大腿,區區錢帛阿堵物,不值一提。

張昌期府上小娘子于歸之期將近,張易之和張昌宗兄弟二人齊齊出宮來。

今日是走場的時候。

這個婚宴是張氏兄弟躍居台前,成為實權顯貴以來的第一宗大事,又是與皇家聯姻,說不得還要請了皇帝陛下親自出來撐場面,必須格外精心。

既是要走場,權策擔當的司儀很是要緊,張昌期親自送了帖子過去,權策並未為難,一口應下。

既是權策給面子,二張兄弟也不好不有所表示,便雙雙出宮作陪。

權策在門前下馬,候在門前的二張兄弟堆著滿臉笑容,迎上前去。

身後從人也是呼啦啦一片拜倒,有些膽子小些的,腿肚子轉了筋,不免摔個狗啃泥。

倒不是張氏幸進,底蘊淺薄,沒有見過世面,實是權策這幾日威名和凶名一同大盛。

繼虞山軍之後,權策又去巡察了左右威衛,這兩支軍衛卻是沒有根腳的,兩衛大將軍又是酒囊飯袋之輩,尸位素餐不說,貪瀆冒領,無所不為,美滋滋喝起了兵血。

權策校閱虞山軍之後,兩人大為驚駭,著急忙慌做表面功夫,上下串聯應對,威逼利誘,試圖敷衍含混過去,讓一些訓練強手穿上了中高層將領的盔甲,打算貼貼金。

豈料,權策並沒有像虞山軍那樣的耐心,他早令無字碑將他們查了個底兒掉,徑直歷數兩衛大將軍的罪狀,一聲喝令,自有御史台官差將兩人拘捕。

去了領頭的,再行各個擊破,那些披著將領盔甲的軍士立時反水,一應荒唐舞弊之事揭開。

權策震怒,滿營上下,有七十余名將領入獄,有不少根本就不曾來營中,而是在永豐里勾欄之中安營扎寨了,醉醺醺上了檻車,猶自不醒。

核查兵額之後,缺數竟達到三分之一,權策窮究罪過,殃及地方數十個折沖府,緇衣官差絡繹于道,左右威衛臭名遠揚。

「右相,勞動大駕,下官慚愧」張易之目視這位大殺四方的相爺,卻不見他有驕矜之色,濃眉緊鎖深皺,不開心顏。

「張侍郎客氣了,本相奉了旨意來做這司儀,自然要操持妥當」權策牽了牽嘴角,朗聲回應。

張易之陪了陪笑,連道不敢,心頭拿捏不定,權策將此事公開宣揚,是為他們壯聲色,還是在表達不滿?

「張少監……啊,韋郎君也在」權策對著旁邊的張昌宗拱了拱手,他旁邊站著的,是韋淋。

權策的神色有幾分復雜。

花奴已經查清,清河崔氏族長崔珪在神都待不住,迫不及待返程,緣由就是他,他代表東宮面見崔珪,要與清河崔氏聯姻,對象是安樂郡主李裹兒,崔珪嚇得不輕,辦完了正事,一刻不多停留。

崔珪是怎麼想的,權策不得而知,但總免不了受到武崇敏退親的影響,李裹兒畢竟跟在他身邊教養了幾年,又以嬌媚無雙,艷壓皇族,如今卻落到這個地步,他心中也很不好過。

「見過右相」韋淋長揖到地。

權策走場,女方有二張兄弟親自出面,東宮也不好冷待,李重福母族董氏已然族滅,李顯頹廢,李重潤倒是躍躍欲試,韋氏卻不許,令韋淋來走這一趟。

權策二張兄弟還有韋淋四人緩步行來,管事僕役雁分兩行,從者如雲鋪開,張昌期微微弓著腰,在前頭引路,口中說著已經預備下的布置,有些要過流程的地方,還會停步下來,令侍女僕役現場排演一遍。

卻是細致到了極點,連哪一席客人由誰上酒菜,由誰隨身伺候,客人起身,由誰引導,都是分得清清楚楚。

張昌期不厭其煩,他是心中不托底,急切需要有主心骨拿主意,四人中有人詢問,他都條分縷析,說得明白。

權策心中早已不耐,面上不顯,隨口夸獎了幾句,「如此浩大盛況,巨細靡遺,張給事中愛女之心,躍然可見,想必二位國公和東宮方面,都少不了支應」

二張面上露出矜持之色,姿態頗高,韋淋卻是連連擺手,神情嚴肅,高聲道,「右相謬矣,婚宴事宜,都是女方一力操持,東宮方面並無插手,絲毫都無」

听著他刻意強調的絲毫都無,二張兄弟面色微變,張易之露出哂然之色,張昌宗卻是隱有怒意。

權策呵呵一笑,舉步向前,心頭頗覺古怪,兩姓婚姻,男方絲毫沒有幫手,又不是什麼體面之事,何須如此高聲?

他腳步微微一頓,除非有何不妥,東宮急于撇清?

這個不妥,說不定還與自己相干。

權策眼角向身後一瞥,絕地點了點頭。

走場細節,有既定禮儀可依,所不同的,在于武後,她來與不來,來了之後,停留多久,可有致辭,張昌期洋洋灑灑預設了十余種可能,錄在一張灑金箋上,請權策過目。

權策細細看了,點點頭,依著最復雜的一個,走了一遍流程,便離了此處紛紛擾擾,告辭而去。

送他出了門,韋淋立時也拱手告辭,片刻不肯多待。

「瞧瞧,二兄,咱家這地界兒,還要多灑掃一番,韋郎君嫌棄不干淨呢」韋淋才轉過身,張昌宗不陰不陽的聲音便追了出來,韋淋登時尷尬在當場。

「六郎」張易之沉聲呵斥。

張昌宗哼了一聲,拂袖進門。

韋淋張了張嘴,也說不出所以然,嘆口氣,滿月復心事,登車而去。

「五兄,東宮這是什麼意思?用了咱家的場子作法,又一推二五六,翻臉不認,欺我張家無人?」張易之才回到書房,張昌宗便快步湊上來,指天畫地,頗為惱怒。

「呵呵」張易之笑了,慢悠悠坐下,「那你便甘心一直受權策鉗制,難以自立?」

張昌宗為之一噎,悶哼一聲,氣咻咻坐下,將一杯茶灌入口中,卻是滾燙,嗷嗷叫著跳起來,此間密室,卻是找不到人出氣,只能抓耳撓腮苦忍。

好半晌平靜下來,「五兄,權策固然可惡,讓他絆一跤,也是樂見,但,與東宮聯手,可會向之前一般,又引來陛下猜忌?」

「誰說我要與東宮聯手?我只是要借東宮之手,整權策一回,讓他們兩家撕破臉」張易之笑容愈發深沉。

「權策說得對,咱們立身之本,在陛上,他無往不利,只因佔著先機,事發之前,總有陛下心意在內」

「我等,又如何不能?」。

盛唐破曉

盛唐破曉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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