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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二章 色即是空(十)

太初宮,仙居殿。

武後側身斜躺著,沒有穿外袍,豐腴的身軀在金色襦裙之中蕩漾。

鳳目微闔,口中絮絮低語。

「呵呵,世間男兒,只管嚷嚷大丈夫功業為重,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不過是涼薄托辭罷了,哪里還有長情的」

「你告假之初,朕便有所預料,你定是堅持不了多久的」

武後支起胳膊,撐著額角,戲謔地看著跪坐在側面的權策,「倒也算是不錯,以宰相之身,能蝸居在家忙碌七日,你那妾室,是有福之人」

「外能定國安邦,內能兼顧恩義,你這樣的,才是真正的大丈夫」

權策趕忙垂首遜謝,「臣愧不敢當」

權策面上苦笑不迭,芙蕖實在受不得權策的悉心疼愛,謊報軍情,說是小月復墜脹,驚得義陽公主府上下雞飛狗跳,請了一大堆御醫,又將老御醫蒯世金請到府中坐鎮,診斷結果,除了滋補過甚,並無異常,卻成功地讓義陽公主對權策的進補理論產生了懷疑,剝奪了他的照料權利。

「抬起頭來」武後見他謙沖模樣,心中微動,凝神望著他的雙眼,嘴角笑容怪異,「朕耳聞,你對千金另眼相待,此事可屬實?」

權策看著她的眼楮,里頭閃著復雜的嫵媚光芒,意蘊悠長,他也沒有避開,認真答道,「此事應當屬實,臣蒙母親提點,千金殿下不易,子嗣斷絕,孑然一身,若無人關照,不免淒涼,便冒昧僭越,每每千金殿下夜宴,總會前往捧場,聊表心意」

武後的眼楮閃了閃,看了他良久,轉了開去,這個答案並不是她想听到的,甚至這個答案令她有些難堪。

她心中,似是盼著權策在太平公主之外,與千金公主也有些異樣關系,這卻不是為人長輩應有的想法。

武後坐起身,理了理凌亂衣襟,遮掩處處粉膩,嗤笑道,「卻是有份菩薩心腸,這世間失意之人不知凡幾,你又能渡得幾人?」

權策赧然一笑,說得直白,「臣無陛下心胸,所思狹隘,僥幸生于皇室貴冑家,親眷之中,騰達者眾,失意者寥寥,親近些的,便拉扯拉扯,旁的,也顧不上了」

武後輕哼兩聲,微微自在了些,肅容提起了政務,「你要查南衙軍務,可是察覺了什麼?」

「陛下,前有右玉鈐衛,後有左右領軍衛,南衙衰頹,似已成大勢,不可不防」權策並不諱言,「臣想著查明南衙各軍衛確實底細,匯集成冊,供陛下決策參考」

武後微微蹙眉,頗為不耐,「不是從世家門閥手中掏出不少土地來了麼?地方上,還不能穩住府兵大局?」

權策尾指一抖,敏銳察覺出武後的又一樁變化,她已然失去了以往的進取心,更沒有治大國如烹小鮮的耐性,現在的她,想的更多的是粉飾太平,無事便是最好,已無迎難而上的銳氣,更別提主動尋求化解尚未爆發出來的問題了。

自己的提議,卻是不合時宜了。

權策心念電轉之間,另想了一套說辭,「各地折沖府,應當各有差異,臣想著,若是尚能維持的,便設法修補,暫且維持著,若是事態不嚴重,便亡羊補牢,按平了下去,想些轉圜之道,大周治下,風調雨順有年,當不會有太嚴重的事態」

「唔,你做事,朕是放心的,就是太能折騰了些」武後伸出手,捏了捏權策的臉頰,笑道,「朕還有一樁事要托付你……」

「陛下言重了,陛下吩咐便是」權策心提了起來,面上卻笑得坦然。

「東宮平恩侯的婚姻之事,正在張羅著,婚宴之地就在宮外修義坊張家宅邸,年來朝局顛簸,喜事不多,算是難得,你去做個司儀可好?」武後笑吟吟地道。

權策連聲答應,「如此喜事,便是陛下不提,臣也要去湊個熱鬧,只是婚宴司儀,臣從未做過,只恐令皇太子殿下和張御史失望」

「呵呵,司儀言行,都有一定之規,你能去,便是他們的體面,無須多慮」武後拍拍他的肩頭,頗為滿意。

權策見她的視線向側面帷幕之後掃去,心中有數,後頭定然是二張兄弟。

張家只是嫁女,卻將婚宴之地定在了女方家里,又讓自己出面做司儀,這些大概也是他們二人攛掇的,用東宮和自己為他們家面上貼金。

也不怕高帽子太重,壓彎了脖子。

「如此,臣便厚顏應下此事」權策隨口道,「臣听聞張御史與東宮上下相處融洽,尤其是安樂郡主,對張御史評價頗高,想來能兩家並作一家,成就兩姓之好」

武後仍舊笑著,眼中卻有絲絲異樣。

權策的話輕飄飄,卻是意味深長。

張昌期是與宮中庶出的李重福聯姻,卻與嫡支的安樂郡主有往來,尤其是,安樂郡主奉旨禁足宮中,不得外出,這種往來,顯然逾越了某些分際。

「你先下去吧,朕令人收拾了些孕婦適合穿用的衣料,你帶了回去」武後溫聲道。

權策謝了恩,倒退出殿,大袖飄飄。

玉奴已經查明,將李裹兒偷運出宮的,帶入千金公主府的,都是張昌期的首尾,不管他是自作主張,還是得了張易之授意,都不是他所樂見,趁這個機會挑了出來,隔著帷幕給二張兄弟上一點眼藥,也是個不大不小的警告。

算計他,無論是否帶著惡意,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權策離去不久,張易之也灰溜溜出了仙居殿。

卻是臉紅脖子粗,鼻息咻咻,顯然沒少吃了瓜落。

他快步穿過層疊宮殿,在各處宮門,都是如入無人之境,內侍宮女,見了他都是避到一旁,屈膝行禮。

一路暢通無阻,在雙曜城外的明德門,也是如此,大步跨入東宮。

「快些帶路,我要見平恩侯」揪住一個內侍,厲聲喝令。

張昌期為李裹兒做事,卻暴露在權策面前,定是東宮有人作祟,他無意提點張昌期注意行止,反倒來東宮興師問罪。

內侍嚇得不輕,卻不敢不從,連滾帶爬,狼狽在前頭帶路。

不遠處的門廊上,閃出一道人影。

「太孫殿下」瞧熱鬧的宮女內侍連忙見禮散去。

李重潤眯著眼楮,看著張易之橫沖直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佞幸豎子,狂妄悖逆,必誅此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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