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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六章 金銀金銀(三十)

太初宮,武成殿,常朝。

萬歲登封元年開年已有四月,春日將盡,權策還是頭一回涉足朝堂。

正旦大饗,封禪嵩山,然後是告假,正經是這武成殿的稀客。

他的到來,受到了熱烈歡迎,鸞台上下自不必說,在左散騎常侍敬暉的帶領下,傾巢迎了上來。

其他如御史台、地官衙門、秋官衙門、冬官衙門、大理寺、光祿寺、少府監等勢力範圍內的朝官,以及北衙衛所的將領,紛紛上前,能說得上話的畢竟是少數,大多只是在旁邊駐足,含笑捧人場,對主心骨歸來表個姿態。

到得後來,朝中沒有門戶的,也都上前打個照面。

一時間歡聲笑語,眾星捧月。

權策眼看耽擱了不少時候,便團團拱手謝過,舉步上前,到最前頭政事堂諸位宰相的席位前頭,拱手致意,「諸位相爺,權策失禮了」

「權侍郎言重了,朝中人望,乃是權侍郎功勛應得,有你回朝視事,想必政務能更通達」武三思還是那副笑面虎的樣子,言語很是好听。

狄仁杰沒有說話,只是笑眯眯地拱了拱手還禮。

豆盧欽望神情復雜,隨意搭了搭手,他與權策一度相交莫逆,在奪儲之爭中,他公開站隊當時的皇嗣李旦,與權策分道揚鑣。

相比之下,歐陽通就熱情多了,執權策雙手,喜氣洋洋,口中嗔怪道,「權郎君,我卻要念叨你幾句,雙鯉雖是你家出來的,但畢竟做了我家的小娘子,見天兒的朝你家里跑,我那老妻,疼她跟眼珠子似的,可是沒少埋怨」

權策卻不背這鍋,攤攤手,做出一副無賴模樣,「雙鯉那丫頭,是喜歡我家那元光孩兒,相爺家中沒有討喜的,留不住雙鯉的心思,須怪不到我身上」

歐陽通笑容滿面,卻並不計較,「女生外向,罷了罷了,過些日子,元光大些了,若是安戎郡主得空,還請攜子過府一聚,也讓我那府中多些鮮活氣兒,熱鬧熱鬧」

權策點頭應下。

其後,便是末位宰相,鸞台侍郎王方慶,他與權策應當是有過節的,但也拉住權策的手,熱乎了許久,令權策驚疑不定。

他已經得知宗楚客出頭彈劾自己,這人應當是東宮太子妃韋氏的人,與宗楚客分屬同黨,做這個姿態,是什麼意圖?一手拉一手打?

倒不必多想,隨機應變就是。

權策很快便放下心思,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坐定,雙手攏在小月復前,雙目微闔,重臣氣象儼然。

「臣等拜見陛下」

武後振臂揮袖,隨意一擺手,「都起來吧」

踐祚日久,帝位穩固,武後也去了當初臨朝稱制時候的謹小慎微。

「朕昨日見了份折子,頗有些意思,婉兒,你且念來」武後沒有如常問政,先就讓上官婉兒宣讀一份奏疏。

正是宗楚客上奏彈劾權策貪得無厭、保舉崔為夏官侍郎的奏疏。

「諸卿,意下如何?」武後頗有興味,挑著高高的眉頭,垂問群臣。

「陛下,臣以為此一時彼一時,安平王兌換金銀之時,金銀價正值上漲,權侍郎兌換之時,已然稍穩,並不能相提並論,宗楚客對貨幣價值一無所知,便盲目上奏,誹謗重臣,實屬拾人牙慧,嘩眾取寵之舉」少府監鄭重頭一個出來,嚴詞駁斥,橫眉立目,很是權威。

朝臣不免微微騷動,武攸緒兌換金銀,與權策兌換金銀,相差不過五日,這里頭金銀價的變動竟有如此之大,他們是不怎生相信的,但他們對此也不精通,無法反駁。

天官尚書宗秦客,雖與親弟各為其主,畢竟是一女乃同胞,眉頭緊了緊,往地官衙門的朝官方向望了望,便偃旗息鼓,熄了心思,尚書武攸暨,侍郎姚崇、張柬之,度支郎中李,無不是權策黨羽,指望他們拆穿鄭重的西洋景,在所難能。

出乎意料,地官侍郎張柬之出來了,只是他說的,卻並不是宗秦客期待的,「陛下,臣有安東都護府代轉公文,言及崔在流放地,不安于室,未得授權,輒敢擅自與部大祚厲私通,居心叵測,幸好大祚厲感念天朝撫育世子的恩義,將此事揭發出來,有密函書信為證」

殿中微微騷然,轉瞬沉寂。

有那眼明心亮的,心中有數,宗楚客上奏疏,本就不是什麼秘密,權策有所籌劃,也是正常,但用力到這個地步,竟然謀劃到了邊關去。

意圖很明顯,宗楚客,要死。

大祚厲感念的當不是天朝撫育世子的恩義,而是有人拿了他的寶貝世子大祚榮要挾于他。

「呈上來」武後嘴角流出戲謔之意。

有內侍趨步接過,捧給上官婉兒,上官婉兒去除火漆,拿出信紙,一目十行掃過,趨步放在御案一角,並沒有拿給武後。

武後微微詫異,抬眼一瞧,嘴角不可遏制露出譏諷笑意。

崔受命前往紅山谷公干,懼怕遭了權瀧黑手,便書信給部,意圖求援,在信中炫耀了與太子妃韋氏的密切關系,聲言必有後報。

權瀧臨時派崔去危險地帶公干,或許是權策安排,她並不怎生在意韋氏藏奸,但崔向外藩挑出宮闈私密,有污天朝體面,干犯大忌,勢所難容。

武後眼楮移開,上官婉兒迅速將信函收起,籠在袖中。

「傳旨給權瀧,令他將崔就地正法」

「是」

武後與上官婉兒君臣隨意對答,卻在殿中吹起劇烈冷風。

宗秦客見事態滑落,心驚不已,倉皇出列,「陛下,宗楚客不識大體,妄言朝政,舉薦罪臣,臣請陛下將其罷官免職,發回故園,為母親守墓」

這是打的親情牌,他們兩人的母親,是武後的堂姐。

武後輕哼一聲,嘴角笑意冰冷,並未立時回應。

這時候,鸞台侍郎王方慶出來了,宗秦客露出希冀之色。

「陛下,宗楚客舉薦里通外藩的罪臣,還是中樞主掌兵事的夏官侍郎,其心不可問也,由此觀之,其人彈劾調理外藩的權侍郎,大抵是與崔同謀,為外藩張目,應當與崔同罪問斬」

這卻是個極為合理的解釋,武後輕哼一聲,懶得再與韋氏計較,紅唇輕啟,吐出一個「準」字。

宗秦客如墜冰窟,可憐他那二弟,連登朝的機會都沒有,便做了棄子,斷送了性命。

「傳旨,改明堂為通天宮,改年號為萬歲通天,以宗晉卿為通天宮右史,以杞國公李為通天宮左史」武後以這種方式,給了堂姐一個交代,殺了二子,提攜三子,在她看來,這是極公平的。

朝會散去,權策緩行幾步。

王方慶跟了上來,「權侍郎,太子妃殿下自滿月宴後,不曾見藍田縣子,每每听安樂郡主提及,頗為惦念,若安戎郡主有暇,還請來東宮走動走動」

權策拱了拱手,輕聲回應,「敢不從命」

他那妻兒,卻成了香餑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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