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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五章 攘外安內(二十二)

雲州城外,百余里,在高山上,已經能看到遼闊草原的朦朧影像。

山林中的一處草甸子上,有一群人停了下來,他們很小心,搭起了簡陋的帳篷,呈螺旋結構搭建,一圈圈繞出去,警戒的哨探撒出去百丈之外,每個帳篷外頭都有人值夜,只有一點火星照明,生怕被人察覺,即便如此,帳篷中的人還是小心翼翼的,睡覺都睜著一只眼。

「統葉護,賊人追蹤甚急,眼看就要到邊境重地,我等不能再混作一處,必須分頭行動」最中央的帳篷里,盤膝對面,坐著兩個大漢,暾欲谷面上愁雲密布,心有余悸,他們一路北上,逃竄了五日有余了,除了第一天稍微安定一些,沒有異常,其後的日日夜夜,隨時都有人追殺他們。

阿史那元鎮面色不動,抬起眼皮夾了暾欲谷一眼,眼中有深深的戒意,凶徒賊人一路追殺,步步緊逼,卻並沒有造成多少殺傷,營造恐懼氣氛的意圖反倒更大一些,而且死的,大多都是他的人,他沒有說,卻一直在心里思忖這件事,暾欲谷此時提議分頭行進,讓他產生了濃重的懷疑。

「莫達干,狼神告訴我們,一個手指頭力量再大,也不是一只拳頭的對手,越是危急時刻,我們越要緊密聚在一起,早日返回草原,打西突厥一個措手不及,完成可汗擴張大業」阿史那元鎮拒絕了。

暾欲谷見他不陰不陽,心頭邪火也是一陣亂竄,強自按捺,「統葉護,眼下我等從人,不過四十之數,即便全都聚攏在一處,也沒有翻天覆地的能耐,若是你存有疑慮,不妨這樣,我等不分頭行動,只是分個先後,拉長了隊伍,我在後頭吸引賊子注意,你在前頭先進草原,如何?」

暾欲谷說得越發有道理,讓步也挺多,阿史那元鎮的戒心卻更重,索性闔上了雙目,「不可,你也知曉前方便是邊境,重兵所在之地,我可沒有把握一人便能闖過,還是一起設法為好,拉長了隊伍,只會讓賊子各個擊破」

「各個擊破也比被人一鍋端了強」暾欲谷眼中泛起血紅,噌地站起身,怒視著阿史那元鎮,他的耐心已到了極點,沉聲低吼,「你要是不想在前頭,便去後頭,你的人馬比我多,若疑心我,便將你的親兵派到我身邊監視,怎樣?」

阿史那元鎮緩緩站了起來,眉頭深深皺起,做了有限讓步,「分個前後可以,分頭行動也可以,但不是現在,等咱們平安過了雲州城門關,到了草原上,你要做什麼,我都不攔著,這是我的最終決斷,你若再呶呶不休,怕我只有與你火並一場了」

暾欲谷咬緊牙關,恨恨咽下一口唾沫,形勢比人強,他的人少,斗不過阿史那元鎮,冷哼一聲,拔腿走了出去,走到帳篷外頭,呸的一聲,吐了一口濃痰,帳篷前的火光閃了閃,映出了他的臉龐。

不遠處有一株巨大的槐樹,鐵干虯枝,每個樹枝上,都趴著一道黑影。

「降龍,動手麼?這個人出來了,帳篷里指定只剩下目標一個了」有個黑影模了模衣袖,里頭裝滿了袖箭,他們這麼多人,一輪袖箭下去,定能將阿史那元鎮弄死。

「不要妄動」降龍羅漢冷聲呵斥,他們的目標,可不只是弄死阿史那元鎮,還要確保暾欲谷不生疑心地回到草原,要是在這里將阿史那元鎮處死,暾欲谷不一定能穩住阿史那元鎮的親兵,要是不能出關,或者疑心有人刻意引導他,那可算不得完成了任務。

到得破曉時分,降龍羅漢才擺擺手,又是一通袖箭突襲,突厥人還在迷蒙之中,便被劈頭蓋臉的鮮血嚇掉了魂魄,驚惶起身,狼狽逃竄,隨身物品和輜重拋棄一空,有的還光著身子。

逃出數十里,阿史那元鎮找了個草窩子潛伏下來,喘著粗氣,下令清點傷亡。

「統葉護,死了三個,傷了五個,傷員中有兩個傷重,怕是堅持不下去了」親衛頭目從身上扯下一個烏黑的修建,筋肉外翻,猙獰可怖,他咬著牙根,將傷口胡亂捆綁了,靠近了些,輕聲道,「死的都是莫達干的人,那兩個傷重的,是咱家的,現在他的人只剩九個,咱們有二十三個」

阿史那元鎮眉頭皺了皺,沒有覺得歡喜,要是他猜測錯了,這一路追殺跟暾欲谷沒有干系,那可就犯了大錯,轉念想到暾欲谷一人回到草原的後果,心又重新堅硬了起來,「走,去山里,找有河水莊稼的地方,洗一戶人家,給弟兄們報仇,也找一些漢人衣服,咱們混進城去」

突厥三十多人在山林之中穿行,小心翼翼注意四下的動靜,並不敢太高調,找了戶丁口少的,做了惡事,換了衣裳,又飛快撤離。

他們不知道,降龍羅漢等人坐在雲州城門前的茶攤上,靜靜注視著要進城的人等,追蹤了一路,突厥人的面容體型,已然清清楚楚,三三兩兩的人也不放過,提防著他們化整為零混了過去。

「咦?」降龍羅漢訝然,他卻是想多了,突厥人雖然做了修飾,換了服飾,挑菜的挑菜,挑水的挑水,還有挑著貨郎攤的,但幾十號人還是聚在一處,沒有分開。

「老奸巨猾」降龍羅漢冷哼一聲,心知單憑自己這些人,在他們出關之前,已經難以完成任務,偏了偏頭,早有下屬裝扮的茶博士湊了過來,「傳訊給趙將軍,請他們接應」

太初宮,麟趾殿。

傷得很有技巧的李隆基,卻是沉痾漸重。

骨鯁聖手蒯世金的面色一日比一日難看,帶著藥童進出宮禁越發頻繁。

李隆基的傷腿,原本是一片血紅,現在已然是漆黑一片,還蔓延到小月復部位,剛受傷時,整日昏睡,治療到眼下,卻是睜著眼,無論如何也睡不著,眼窩深陷下去,面色慘白之中,透著縷縷死氣。

「殿下,老朽無能,一人之力不足,還須多請高明,集眾人之力會診」蒯世金終究還是放下了自己一代聖手的尊嚴,主動找到皇嗣李旦,也不耍暴脾氣撂挑子,主動請求別的御醫幫助。

李旦大為驚愕,趕忙令人召來大批御醫。

「殿下,臨淄王殿下受傷之時,除了骨肉皮外傷,還有不明之毒物浸入血脈之中,初時不顯,後面才發作,毒性甚大,致使軀體壞死,還有蔓延征兆,極為凶險,臣等無能,不識得這種毒素,無法診治」御醫會診之後,唬得魂飛魄散,跪了一地,卻無人敢于接手。

「混,混賬」李旦胖大的身子晃了幾晃,勃然大怒,一腳將當頭一人踢翻,「爾等食君之祿,安敢敷衍塞責?」

拔了侍衛的橫刀在手,一一點著殿中眾人,將蒯世金也囊括了進去,「你們,你們都听下了,要是本宮的三郎有甚三長兩短,你們,那就是一個死」

蒯世金等人面面相覷,都是面如死灰。

李旦發作了一通,拂袖出門。

「咚咚……」

晴朗的天空,突然有霹靂驚雷降下,瓢潑大雨緊隨其後。

李旦手中橫刀鐺啷啷落地,猛地返過身,亡命一般又奔回了殿中。

望著潑天一般連綿的雨幕,李旦心中冰寒一片,口中自言自語,「三郎,莫要怪父親,父親也不想的……老天,這,這都是怎麼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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