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第三百九十二章 四大天王(下六)

神都,暗夜之下,幾家歡喜幾家愁。

宰相豆盧欽望的府邸,是最為熱鬧的,車如流水馬如龍,盡管門房大開方便之門,花廳客廳里都坐滿了人,仍有不得其門而入的,在外頭熙熙攘攘列隊,如同蒼蠅逐臭,唯恐不及。

除了他家,熱鬧緊隨其後的就是龐家和竇家,架鷹遛狗,無德無能的浪蕩遠支子弟,都成了香餑餑,宴席邀約紛至沓來,儼然座上貴賓,至于皇嗣正統的妻族,卻冷落一旁,無人理會,在宮中有些辦法的朝臣,都不難得知,麟趾殿能一言九鼎的,不是劉家的外甥李成器,而是龐家的外孫,竇家的外甥,臨淄王李隆基。

永豐里,韋溫家的幼子在勾欄尋歡作樂,與竇家的一個親戚起了沖突,兩人互毆,各自呼朋引伴,事態迅速擴大,韋溫幼子寡不敵眾,遭毆打致重傷,家中僕役先到武侯衛,再到縣衙報案,卻都無人受理,直到報案到洛陽府,王祿才派出大隊官差,平息事態,將涉案行凶之人,全數羈押起來。

「王祿,你可看清,你抓的是誰?」出面的是豆盧欽望長子豆盧從昶,曾經與權策交好,後來因為豆盧欽望與權策政治立場相左,漸漸疏遠,不相往來,他在眾人簇擁之中,面帶酡紅,似是有了些醉意。

「本官抓的,自然都是有罪嫌之人」王祿從容回應。

「我勸你好生識得風色,做一條好狗,莫要給主人身上招災」豆盧從昶張狂道。

王祿臉色冷峻,毫不相讓,「豆盧郎君,請慎言,本官身著官服,你出言不遜,目無朝廷,我勸你莫要給你父親招災才是」

豆盧從昶在眾目睽睽之下,羞刀難入鞘,厲聲叱罵,「休要給臉不要臉,過得今夜,休說你區區一京兆小吏,便是你家那權郎君,都要乖乖夾起了尾巴,快些放了竇郎君,否則,你須出不得這個門去」

話音落,不少錦衣華服的權貴子弟紛紛涌上前,將大門團團圍堵住,拋灑投擲雜物起哄,官差們投鼠忌器,節節敗退,好在還是知道利害,將王祿護在中間,未曾挨打,但也被擠得東倒西歪,狼狽不堪。

豆盧從昶等人在樓梯上站著,指著下邊笑得東倒西歪。

王祿邊軍出身,何曾受得這等腌氣,勃然大怒,將深啡色官袍一月兌,露出一身短打,暴喝道,「來人,拔刀出鞘,再有意圖殺官謀反的,格殺勿論」

雪亮的橫刀出鞘,當即砍傷了幾個沖撞最猛的,見了血,听到幾聲慘叫,這些欺善怕惡之輩登時嚇破了膽子,四下里逃離作鳥獸散。

「王祿……」豆盧從昶還要叫囂。

「嗖」「篤」王祿奪過手下人的橫刀,奮力投擲了出去,擦著豆盧從昶的頭皮,深深扎入了一根紅漆廊柱之中,刀柄嗡嗡顫抖,「豆盧郎君,我是官,你是民,你父為當朝宰相,你卻不是,本官已經一忍再忍,你若再敢放肆,休要怪我鐵鎖之下不留人情」

豆盧從昶啊呀一聲後知後覺地驚叫,全身一軟,一坐到了階梯上,四周的權貴子弟紛紛圍了上去寬解照料,有叫兄長的,有叫舅舅的,有叫叔父的,還有人厚著面皮,直接叫上了祖父。

王祿見了一眾丑態,心中嫌惡難言,冷哼一聲,「帶走」,率眾押解著一眾鬧事斗毆的權貴子弟,迤邐而去。

閣樓上,有人輕袍緩帶,偏居一角,自斟自飲,靜靜看完這出文攻武斗戲碼,「還好,還好,總算有人不是逢高踩低,給帝國中樞,留下了些許顏面」

這人正是翰林學士韋處厚,站起身,踉踉蹌蹌離去,他是受邀而來,作為即將勝利者的一員。

那是八年前,武後廢黜李顯,另立李旦,才要臨朝稱制,斗爭激烈,朝局板蕩。

他發妻新喪,友人贈送了白橡木的雕刻,以表哀思,雕工技藝精湛,音容宛在,他如獲至寶,時時供奉,豈料不久前,那人又說,這是貢品白檀木,皇嗣所賜,不是普通的白橡木,以此脅迫他,讓他不得不在朝會上上奏力阻為廬陵王和豫王子女封爵,事雖不成,向來灑月兌獨行的他,卻被拉入了圈子,成了麟趾殿的黨羽。

韋處厚回到懷化坊破敗的家中,在家祠中長跪,跪自己擅用貢物,結黨營私,是為不忠,跪自己立身不謹,讓發妻身後蒙污,是為不義。

醉眼朦朧間,那尊白檀木的發妻雕刻,似乎顏色黯淡了些,沒有以往那般瑩白剔透。

鳳閣舍人姚崇的府邸,悲悲切切。

闔家歡聚,其樂融融的晚膳,用到一半,大理寺的緇衣官差便破門而入,將家中的頂梁柱姚崇逮捕下獄。

姚崇的妻子面團性子,只知道嗚嗚哭泣。

姚崇二子一女,名字的讀音都是相同,女兒叫姚佾,兩個兒子分別叫姚懿和姚翼,他們兩人都已成人婚配,本該擔當起來,只是在神都兩眼一抹黑,不曾識得官場中人,他們連胡亂撞鐘的所在都找不到。

「兄長,我听父親說過,要與御史台葛中丞,光祿寺鄭少卿多多聯系,在神都立足下來的」姚佾心焦火辣地安撫母親,抽空子提點兩個兄長。

「那好,我這便去拜訪他們」姚懿是大哥,拔腿就走。

「且慢」姚佾又叫住他,苦著臉,「不用急,這麼晚了,做不速之客不好,再說,父親涉足的,是朝爭,勝負不見分曉,誰都沒辦法的」

兩個兄長心知有理,跺了跺腳,四顧茫然。

姚佾眼前突地閃過一個彈指間覆滅一座城池的英武男子,或許,他有辦法?她快步朝自己的房間走去,不片刻,穿著一身男裝出來,「兄長,你們照看母親,我去去就來」

魏王府,宰相李嶠與給事中萬國俊聚在武承嗣的書房。

萬國俊眼巴巴地看著武承嗣,眼中有火苗在跳動,他實在不想放棄這個機會,馮君衡這廝搶了他的美差,又耀武揚威,將火燒到他的主子身上,不與他些顏色看看,怎對得起他的酷吏本色?

武承嗣沉吟許久,才沉沉開口,問的卻是細枝末節,「這些事情,權策是如何傳遞與你們的?」

萬國俊看向李嶠,李嶠卻沒有理他,自顧自回答道,「臣曾忝列文章四友,往日故交春官侍郎崔融告知于我」

「是听銓選郎中岑羲說起」

「可曾許下什麼好處?」武承嗣目光灼灼。

兩人面色微紅,正要開口,卻被武承嗣揮手打斷了,「甚好,皆大歡喜,此事,做得」

萬國俊大喜過望,立時站起身來,「臣這就去準備」

李嶠也拱手告退。

武承嗣望著他們的背影,揉了揉額頭,頗感體力腦力都不支,他退出政事堂,聲勢不比以往,親近的人都要刻意籠絡著,權策派了一個春官侍郎,一個銓選郎中出面,給出的籌碼,大抵是官位,或者是春闈,總歸是好事。

武承嗣周身被深深的疲憊包圍,提起筆來,寫下了「字諭延基我兒……」幾個字,腦中一陣陣眩暈,將筆放下,喚了人進來服侍,且先安寢,明日再處置。

太平公主府,夜色深了,太平公主仍舊跪在韋陀菩薩像前,虔誠地焚香。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