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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韋陀菩薩(下)

過了端午節,權策左羽林衛的野戰軍演訓,又是開始。

這一輪演訓為期月余,將在神都官民面前揚言要果衣野戰的野戰軍操練得叫苦連天,哀嚎遍地。

權策倒不只是為了教訓他們,心中是有譜的,前一次演訓,重在軍紀、體能和協同,這一次,卻是將兵器定了下來,野戰軍全軍四千余人,全數為陌刀兵,專為破除騎兵而生,令這些平日握著花里胡哨的輕便橫刀,耀武揚威瑟的士兵頗為不適應。

高強度訓了半個多月,全軍上下揮舞著長柄陌刀,虎虎生風,已然能夠完美駕馭,權策捏著下巴,思量著提升難度,畢竟只練不打,並不能出精兵。

權策先去找了太僕寺卿崔,要求他提供患病或老弱的戰馬,崔听得大為愕然,只听說過要駿馬的,還沒听過要病馬的,待權策說這批戰馬只是作為演訓道具,用完即死。

崔一口濃茶噴了出來,連連擺手,不敢應承,作為上官婉兒的嫡系頭馬,他做這個拒絕決定,在明面上,很是符合朝野預期。

權策無奈敗退,轉而去找了夏官尚書劉幽求,劉幽求听了他的要求,也是受驚不小,沉思良久,心中漸漸有數,戲謔問道,「權郎君,你演訓的野戰軍,都是不著衣物的,如今又要殺馬,莫不是府中缺了屠手?下官要多嘴幾句,馬肉滋味很是不好,且是下賤之物,若是傳到殿下耳中,權郎君卻要遭些罪過」

權策愣了愣,他與劉幽求並沒有私交,其人也不是熱絡之人,未料到他會擺出如此親近姿態,苦笑搖頭,「劉尚書休要取笑,若是有難處,可自左羽林衛明年軍資之中預支錢帛……」

「很是不必」劉幽求擺擺手,擺出義正詞嚴狀,「羽林衛乃北衙禁軍,攸關陛下和宮城安危,物資供應絕不能拖延慢待,過幾日,西塞有一批凍創馬匹要到京,南疆茶馬道也有一批駑馬要到,總數約莫有萬余匹,下官便作主交由左羽林衛,作演訓之用」

「如此,多謝劉尚書」權策拱手道謝,即便有太平公主的關系,這份人情卻還是要記下,西突厥牧馬便在西塞,馬匹生于斯,長于斯,又怎會有凍創之事,南疆茶馬道的馬匹,都是來自高原,雖矮小了些,卻是勁力十足,絕不是駑馬。

劉幽求一番好心,卻無意間給野戰軍的士兵帶來巨大的麻煩,老病馬匹要用陌刀殺去,都要費些手腳,何況是龍精虎猛的精壯馬匹,權策先是令他們觀察奔馬姿態,自右玉鈐衛敢死團調來一隊步戰教官,示範了好幾次臨陣撲殺奔馬,劈腿砍頭劃肚皮,干淨利落。

說起來只有三板斧,真正上手卻是險象環生,先是一什處置一匹奔馬,再是一伍,後是四人,兩人,萬余匹馬很快被殺盡斬絕,野戰軍也有數百人受傷,重傷不治七十余人,付出如此代價,也有成效,臨陣殺馬,人人都有心得,見了馬就雙眼放光,以至于權策策馬入軍營,還有不少人前後觀察玉逍遙的步態體型,似是在尋模哪里下刀比較方便。

野性殺性和本事都是足了,權策微微一笑,令武秉德派了麾下的憲兵隊進入野戰軍營地,將軍紀提升至定格,稍有違反,便是連坐關禁閉打板子,若說這些刑罰,皮實的野戰軍士兵還能扛住,後面又增加了一個,視違紀情形,去掉一段時日的盔纓,野戰軍的盔纓與左羽林衛諸軍都不相同,是藍色的孔雀翎,乃是野戰軍的象征。

這下可是要了命了,沒過多久,野戰軍上下,連同野呼利,全都規規矩矩老實下來了,這種有了本事有了內涵的敬畏規矩,看著便讓人歡喜。

「野呼,演訓切不可放松,入山中拉練照章行事,我每旬同訓一次,許進不許退,但凡讓我察覺有一點退步,你這統領之職,便交由秉德擔任」權策沐浴更衣,穿好錦衣,功成身退,順手給野呼利戴上了籠頭。

「是,大將軍」有人高聲應命,卻不是野呼利,而是武秉德,野呼利手中四千如狼似虎的精兵猛將,他手中卻是三千討人嫌的憲兵哨隊,捋了捋手中白色劍穗的長劍,對那藍色盔纓垂涎三尺,恨不能立馬與野呼利交換了去。

「武將軍,你沒有機會」野呼利說得斬釘截鐵。

「野呼將軍,且小心著」武秉德針鋒相對,他手中握著軍紀大權,有的是地方等著他。

「哼……」野呼利冷哼一聲,卻是底氣微有些不足。

權策懶得搭理他們兩人唇槍舌劍,自顧自拾掇整齊,跨上玉逍遙出了軍營,今日太平公主府上宴會,他要去捧場。

入夜時分,太平公主府又是燈明如晝,權策到了才知曉,此番宴會盡是女客,公主、郡主、國夫人、女官如同翩翩彩雲,都是盛裝打扮,滿身錦繡,金石翠玉熠熠生輝。

「姨母,這個,合適麼?」權策哭笑不得。

「怕的甚?都是定了親的人了,要麼都是族親,要麼是熟面孔」太平公主打趣了兩句,面上有幾分落寞,溫聲道,「崇胤大了,鑽進軍伍便鮮少回府中來,崇簡和迢迢都還小,你便幫著姨母撐撐場面,可還行麼?」

權策趕忙出聲勸慰,「姨母莫要傷懷,崇胤是個有出息的,軍務繁忙又不在神都,不能時常回府也是難免,權策今日便陪姨母待客,客人都快來齊了,是不是該出去了?」

太平公主笑了,拉著他的手轉過身,去了正殿廊廡側邊的佛堂,「且隨我上柱香」

權策微微驚訝,「姨母何時禮佛?」

太平公主轉頭看了他一眼,沒有搭理他。

進了佛堂,空間頗為軒敞,供奉的佛像是站立姿勢,威風凜凜,腳踩蓮花台,著鎧甲披帛,正是韋陀菩薩。

權策動了動嘴唇,什麼都沒有再問,韋陀菩薩的位分不算高,實不明白太平公主為何要供奉這位,心中蕪雜,動作卻不慢,跟在側後,隨著節奏行禮。

三柱清香裊裊騰空,太平公主似是卸下了千斤重擔,笑逐顏開,「你找劉幽求要了那麼多馬匹,是要作甚?」

「演訓用……」權策還沒解釋清楚,就被太平公主打斷,「你也太小家子氣,左羽林衛這許多兵馬,幾千幾千的操練,要練到什麼時候去,不妨快著些,規模大些,劉幽求會支持你的」

權策無言以對,並非他不想,實在是不能,左羽林衛號稱北衙精兵,卻也不是所有的兵都堪用,這卻不必細說,含糊過去便是,「謝過姨母,權策且思量思量」

北塞,涿州都督府。

涿州都督鄭重听聞義陽公主府過節禮,特意見了送禮的管事,听了管事的解釋,毫不遲疑將貴重得過分的節禮收下,「且回稟大郎,他既是給了,我便收下,對景要用的時候,只管打發人說話」

管事唯唯稱是,告退而出。

「都督,東邊兒的動靜越來越大了,為何不報給權郎君知道,問問章程?」都督府主簿岑羲,在旁邊憂心忡忡。

「動靜雖大,卻並不是指向大周,我等且小心防備著,再向契丹方向動作,待有了明證,再稟報不遲」鄭重嘆了口氣,他說得不是真心話,契丹李盡忠與孫萬榮兩大山頭有合並之勢,兵鋒指向後突厥,那里可有權策的未婚妻雲曦公主,他暫且封鎖了消息,步步緊逼契丹,就是刻意心存挑釁,若是契丹與後突厥開戰,也好迅疾找到借口插手進去,為權策解憂。

「大都督思慮得是」岑羲眼楮閃了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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