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第三百二十九章 風雨歸人(下十一)

太平公主府,薛崇胤和武崇敏入正殿請安。

太平公主由著他們跪著,也不叫起,眼楮定在武崇敏身上,看了許久。

「孩兒不孝妄為,請母親責罰」武崇敏真真體會到什麼叫如芒在背,往前膝行一步,主動認錯。

太平公主收回視線,深吸了口氣,「兄友弟恭,理所當然,你雖莽撞了些,卻不算是錯,只是你要記下,你們兄弟不是孑然一身,凡事自有親長為你們擔待,行事要穩妥一些,莫要胡為添亂」

「孩兒領訓,必謹記在心」武崇敏老老實實听了,他雖年紀不大,卻也是經過風雨的,現下想起來,只覺得臊得慌,他鬧那一場,除了丟人,毫無用處。

「起來吧,這幾日你們兄弟都留在府中,不得外出」太平公主下了禁足令。

「母親,孩兒已大了,還有職務在身……」武崇敏戴罪之身,不敢反抗,薛崇胤卻是不干了,他既有軍職,也有自己的府邸,還想著私下去左羽林衛見見表兄,做些事情,武懿宗如此逼迫,豈能不還以顏色。

太平公主瞪他一眼,「休要歪纏,你權家表兄已然離了左羽林衛軍營,若有大事要做,定然會安排」

薛崇胤聞言,腦袋一低,不再說話。

兩人又回了會兒話,起身告退,望著他們的背影,太平公主面色很是復雜,坐在坐榻上,閉上了眼楮,「你可查清了,王祿貿然行事,可是得了大郎指令?」

香奴躬身回道,「正是如此,權郎君自得聞崇行郎君被捕,便暴怒不已,絕地派了不少人手出去,到各家府邸傳話,不久,王府尹便抓了武懿宗長子,隨後,他更親自前往秋官衙門探視,據聞,對河內王很有一番惡語相向……」

「各家府邸?」太平公主無意識地念叨了一句,輕聲呢喃,「想來,明日朝堂上,會很熱鬧」

香奴垂首不語。

良久,太平公主又問,「你說說看,大郎如此在意崇行,不惜與勢頭上的武懿宗針鋒相對,所為的,到底是什麼?」

「奴婢不知,奴婢查探了權郎君與定王的交際,發端之時卻是很早,但那時往來只是淡淡,後來……」香奴頓了頓,見太平公主示意她繼續說,她才接著道,「後來定王發妻與權郎君相識,對芙蕖娘子與權郎君頗多關愛,彼此往來才密切起來,權郎君對定王發妻頗為敬愛,其人身患重病,還是權郎君陪同上嵩山訪道,後,不幸離世……自那以後,權郎君便對崇敏郎君、崇行郎君照顧有加」

太平公主靜靜听著,心中波瀾起伏,將香奴的消息與武後言語間的深意相應對,她幾乎還原了當年真相,因自己一時動心,權策被迫親手殺了他真心敬愛的長輩,又因這一腔愧疚揮之不去,便厚待崇敏、崇行贖罪,助崇敏建功,助崇行獲寵,倒是頗費了些心血。

時至今日,她與武攸暨已然形同陌路,與權策的情分日漸深厚,人同此心,她仿佛能體會到權策當時下令,心中揪扯的痛苦自責,每每見到崇敏、崇行,良善性子如他,豈不是時時飽受歉疚煎熬?

這滿心苦水,都是他一人承當,即便關系親近了,也從未吐露分毫。

「壞心小賊」太平公主低聲嬌斥一聲,眼中卻有水光來回流動,「終是姨母對不住你,且看將來」

香奴身子又低了低,裝作沒有听到,微微有些走神。

陡然听到太平公主冷聲道,「傳話給劉幽求,令他午後過府」

「是,殿下」香奴打了個激靈。

德業大街,大理寺,大理寺卿宗楚客的簽押房。

大理少卿狄光遠與宗楚客相對而坐。

狄光遠口中說著些大理寺的要務,宗楚客卻是神色淡淡的,打不起精神,他與麟台監宗秦客乃是嫡親的兄弟,興趣愛好很是趨同,對錢帛阿堵物充滿熱情,前度被流放嶺南,就是因為貪墨了修訂武氏宗譜的公帑,武三思將他營救回京後,擔任冬官侍郎,本應當是個肥缺,奈何頂頭上司是魏元忠那個刻板佬兒,旁邊還有李尚隱、蕭至忠等人盯著,很是不得自由,深刻意識到做一把手,對貪瀆的重要性,因此對杜審言底下的將作大匠職位垂涎三尺,暗地里做了不少小動作,未料到一個不注意,竟被派到了大理寺來,此地只有嚴刑峻法,哪有錢帛?

狄光遠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從簡扼要交代了幾宗案件,轉而道,「寺卿,並州大案,乃是重案,且涉及犯官,依照法度,應當由御史台和大理寺審理,秋官衙門一股腦兒攬了過去……呵呵,似是有越俎代庖之嫌,不知您以為如何?」

宗楚客聞听此言,立時便精神了幾分,謹慎道,「論理確是如此,少卿有意插手此案?」

狄光遠連連擺手,「此案微妙敏感,下官乃是外臣,不敢涉入,寺卿乃是皇親,名正言順」說到此處,狄光遠頓了頓,與宗楚客深深對視,「下官願助寺卿一臂之力」

「呵呵,少卿好意,本官心領,待我思慮些時日,再與少卿商議」宗楚客未置可否。

「身在大理寺,便要為大理寺綢繆,下官不敢居功」狄光遠也不逼迫,點到即止,一席話說得冠冕堂皇。

翊善坊,魏王府。

見到門前巍然肅立的貴客,門房如臨大敵。

權策只等了一炷香,沒有見到迎客之人,返身便走。

「大將軍留步」身後傳來一聲喚,權策轉身一看,卻只是個錦衣管事,在他身後,武延秀不情不願閃身出來,他應當是奉了武承嗣的令來迎接的,耍起了小手段,想將權策晾著迫走,武延基開府,武延義已死,他是府中嫡長,盡可以任性,那管事卻不行,身上擔著干系,終是出聲留人。

權策心中擔著煩心事,也不怎生待見武延秀,卻仍是險些繃不住笑出聲來。

光是在他手里,都是被踩過好幾遭,連大牢都蹲過的人了,還搞這種小動作,有意義麼?

「哼……」武延秀拂袖而走。

權策送給李的大宅在修義坊,原本緊靠著原來的北門,擴建之後,已經是內城了。

李的書房里,坐著太常少卿韓咸,他品咂著手中的炒茶,這東西是在他眼皮底下,權策弄出來的,對眼前的皇族貴冑底氣愈發不足,「奉御,權郎君出關,朝中各方奔走動靜劇烈,眼看又是一場風波要起,我等該如何行止?」

李瞟了他一眼,有意拿出些實打實的東西鎮住他,悠然道,「豈止是朝中,涿州、雲州等地,聯同安西都護府,無不有所動靜,打探秋官衙門在並州的所作所為,忙碌得很吶,武懿宗徹查並州案,有憑有據,又對了陛下的心思,韋溫四處鑽營,一無所獲,表弟此番大動作,逆大勢而為,卻是欠考慮了」

韓咸坐直了身子,繼續試探著道,「奉御消息靈通,那是否該側翼呼應權郎君一二?」

「少卿,這又是何必呢?」李笑著攤攤手,扭了扭脖頸,「我等小門小戶,又不是時時都有人在意,也無意攀附哪一方,何必急在一時?待朝堂局勢明朗一些,順勢而為便可」

韓咸由衷點頭,「奉御說的極是」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