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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奪儲風雲(一)

深夜,魏王府,書房,郁結如冰。

武承嗣鷹目森寒,枯坐胡凳上,案前站著三人,鳳閣舍人張嘉福,殿中侍御史王慶之,他最喜愛的三子武延秀。

這三人是他最為信任的心月復,東宮巫蠱案發之後,他的人馬對皇嗣外戚窮追猛打,權策遠在劍南道,遙控葛繪,聯手武三思,在背後撿便宜,眼看事情不對,他趕忙舉薦了兩人,便是張嘉福和王慶之。

張嘉福不過一介州縣小吏,提拔入朝,擔當清要職務,恩比天高,王慶之更是如此,若不是他出手,將他從麟台的泥淖里拉扯出來,在宗秦客和蕭敬兩個堂官的冷暴力調理下,王慶之怕不是要生生氣餓而死。

「查出來了?」武承嗣陰沉沉開口,雙曜城發生的剖月復剜心以證皇嗣清白事件,令打壓皇嗣的努力幾乎成空,他決不相信只是偶然。

「相爺,查出來了」張嘉福湊上前,他與旁人不同,旁人都喚武承嗣殿下,他偏要喚相爺,事實證明,他的叫法更得武承嗣歡心,殿下只代表他的血統,相爺才是能力和權勢的表征,「那人名叫安金藏,乃是打制金銀飾品的造作工匠,入東宮僅有一個多月,扶國公拓跋司余內附,進貢大批能工巧匠,陛下令上官婉兒分派到各處宮殿,此人便入了東宮,听聞此人赤膽忠心,昔日在羌人部落時,便曾為主人絕食七日七夜」

「安金藏,拓跋司余,上官婉兒」武承嗣口中滾來滾去念叨著這幾個名字,身軀緩緩委頓下來,咬碎滿口銀牙,擠出兩個字,「權策」

他吐出這個名字,仿佛在書房里下了降頭,王慶之和武延秀同時打了個激靈,互相對望一眼,又飛快錯開。

「殿下,事態不妙,怕要快些采取行動壓制才好,一旦那邊緩過勁兒來,怕會後患無窮」王慶之穩住心神,趕忙勸說道,他實在不想再品嘗秋後算賬的滋味。

「正是,相爺,我手頭雖暫時沒有那邊的黑料,卻有房州的,反正是髒水,先潑了出去,打斷了他的勢頭是正經」張嘉福也是同樣的想法。

「不可,暫且緩緩,皇嗣那邊不足為慮,可慮的,是權策,王祿抓了張財,怕不是無的放矢,他定是對我等的計劃有所察覺,他在暗我在明,若他在哪里設個陷阱,我等防不勝防」武承嗣疲憊地擺擺手。

「相爺,士氣可鼓不可泄,陛下踐祚已滿三年,再拖延下去,若皇嗣坐穩,再要改弦更張,難矣……」張嘉福繼續力勸。

「張舍人所議不妥,父親,孩兒以為,不管權策本領通天,也不管皇嗣坐得多穩,這江山何姓,終究在陛下一念之間」武延秀打斷他,插口道,「當務之急,做幾件大事,博取陛下信重,才是正經道理……」

「都住口」武承嗣呵斥一聲,凝眉思慮片刻,頗感力不從心,「你們說的都有道理,此事雖不急迫,卻也不能再拖延下去,吉頊不日就要回京,他一向足智多謀,與他商議後再定行止,這期間莫要再生事端」

張嘉福和王慶之相繼退了出去,武承嗣瞑目一會兒,突地開口叮囑道,「三郎,設法給武崇訓找些麻煩,讓他與東宮中人結下些梁子,他武三思按兵不動,想左右逢源,哼,天真」

「孩兒遵命」武延秀眼中眸光一閃,躬身領命,「父親早點歇息,孩兒告退」

上陽宮,觀風殿。

「啾啾啾」的鳥鳴聲清脆悅耳。

武後一身金色盛裝,自兩邊香肩劃開,像是一朵初綻的荷花,捧著冰肌玉膚的美人,她手中拿著個金色的小巧湯匙,在喂一只通體金黃的小鳥吃食,它的籠子也是金色的,鳥食是加了些材料的秫米粥,它享用得很是滿意,歡月兌地又叫又跳。

「陛下,皇嗣在殿外候旨」上官婉兒娉婷上前來,自然地接過了武後手中的小碗小湯匙,只不過那鳥兒卻不是好伺候的,換了個人喂食,它卻擰著腦袋眨巴著小眼兒,偏開一邊,不肯吃了。

上官婉兒噘著嘴不樂意,帶著些嬌嗔道,「陛下,您看這鳥兒,卻是認主得很呢,奴婢喂它,它都不搭理」

「哦?呵呵」武後輕聲一笑,拿過湯匙遞上前,那鳥兒果然埋著腦袋啄食,殷勤得很,逗得武後歡喜不已,上官婉兒在一邊湊趣聲討,「壞鳥兒,欺負人」

「婉兒,你說鳥兒是八面玲瓏好呢,還是清冷傲嬌好呢?」武後笑吟吟問道。

「奴婢喜歡八面玲瓏的」上官婉兒沖那只鳥兒皺了皺鼻子。

「呵呵,倒是像你的脾性,宮里宮外,善緣頗廣」武後悠然轉身,口中的話卻不再似說笑,「八面玲瓏也好,清冷傲嬌也好,終要曉得誰是主人,才是最好」

上官婉兒臉色大變,「奴婢不敢,奴婢一向忠于陛下,絕無二心,奴婢……」

武後揚揚手打斷了她,「不必多說,傳皇嗣進來」

李旦垂頭弓腰進殿來,武後有一瞬間的恍惚,李旦是她與高宗皇帝的幼子,深得寵愛,一向甚少煩憂,嗜好美食,自奉養身,身材胖大,如今,幼子再到眼前,卻是應了權策那句詞,衣帶漸寬了。

「兒臣李旦,叩見母皇陛下」李旦跪拜在地,他似是有些緊張,寬松的錦袍顫動不休,武後注目看他,良久沒出聲,他的抖動幅度,便愈發大了,雙手支撐在毯子上,似是不濟,握成了兩拳。

武後長長嘆息一聲,「起來吧,你瞧著清減了,可是移宮之後,飲食不適應?定然是了,回頭朕命尚膳局調撥些人手過去」

武後只顧自說自話,遮掩自己微有些不忍的慈母之心,做了補償之後,神色恢復清冷,「你此來,為何事?」

「蒙母皇垂愛,勞心費神,動支公帑,為兒臣選妃,尊親之賜,兒不敢辭,特來拜見母皇,叩謝恩典」李旦說得很是流暢。

武後挑了挑唇角,這兩句話他听出了李旦幼時背誦孝經的感覺,搖了搖頭,驅走這些不當有的記憶,轉而道,「旦,看到這只鳥兒了麼?這是扶國公進貢的山湖鳥,朕來問你,若是它是你的,卻又不喜你喂食,偏愛旁人,你當如何處置?」

李旦有些莫名,謹慎地想了想,「兒臣索性將它送了那人,一則遂了它的心願,一則結下善緣,兩相得宜」

武後氣息一滯,「罷了,沖你這份善念,這山湖鳥,朕便賜給你了,它除了朕,不肯食用旁人的喂食,它斃命之時,你再稟報于朕」

「兒臣,兒臣遵命」李旦大為驚怖,自上官婉兒手中接過那金黃的山湖鳥,惶恐萬分。

「你退下吧」武後看不入眼,揮手讓他退下,李旦退後幾步,又听聞武後問了一句,「朕聞太平和攸暨搭著權策在一道籌備宴席,為權瀧和崇敏歸來接風,可邀了你?」

「太平邀了兒臣,兒臣移宮不久,諸事繁雜,恐月兌不得身」李旦謹慎措辭。

「你宮中的事務,也不必都偏勞你,整日束在宮中,沒了生氣,出去一趟也好」武後用手支著額頭,準了他的行程。

「是,兒臣遵命」李旦領命告退。

李旦的身影在觀風殿前消散,武後擰過身看著上官婉兒,笑意冷冽,「旦為皇嗣,卻有失帝王之心,朕要好生教教他,婉兒,朕還須你襄助一二」

「陛下仁心慈懷,乃皇嗣之福,天下之福,但有驅馳,婉兒在所不辭」上官婉兒屈膝福禮,心神不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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