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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發六道使(下一)

天授元年已到五月,武周革命漸行漸近,武後高居御座,若有若無地暗示,朝中諸武推波助瀾,風起雲涌,各路人馬你方唱罷我登場,各自大顯神通,或者為了所謂效忠,或者為了所謂社稷,歸根到底,所做的事情差異不大,都是為自己和同黨謀取利益罷了。

發六道使,是武家一黨使出的毒招,也標志著中樞朝局已成鐵桶之勢的情形下,武後將斗爭觸角引向地方,所謂六道,指的是河東道、河北道、山南道、淮南道、江南道、劍南道,太宗皇帝將天下總分十道,六道使便是除了兩京所在的關內道和河南道,以及偏遠的隴右道和嶺南道之外,將天下月復地一網打盡。

權策對六道使這個名號如雷貫耳,並非因為此名有些玄幻氣息,更是因為其中帶著斑斑血淚,六道使口餃欽命,行走六道,所作所為毫無節制,察訪當地民情官風只是借口,真實目的是凌逼地方大員站隊,清洗異己,因都是京官外出,對地方實情並不了解,便采取了最殘酷的手段,每到一地,先就將當地因罪流放,或有謗議武後前科的囚犯,全數斬盡殺絕,以此酷烈行動,查探官員反應,若有妄議妄動者,便是第二輪殺戮。

六道使,揭開了武後恐怖統治的慘烈一頁。

權策眼看著紙條化為灰燼,心中顫栗,他怕,他行事穩當,又有無字碑加持,並不怕誰查探,他怕的是,武後讓他去做六道使。

此事醞釀操盤之人是傅游藝,殊無人情人性可言,又正值武後打磨他收服他的關鍵當口兒,讓他做六道使,可能性極大。

權策面容慘淡,青白一片,六道使威風顯赫一時,讓誰生就生,讓誰死便死,卻招致朝臣劇烈反彈,武後政治目的已然達到,輕輕巧巧將這些使者丟出來背鍋,官場盤根錯節,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六道使無人得以善終。

權策用力掐了掐額頭,迫使自己冷靜下來,好險好險,此事未成定局,他還有機會自救一下。

稱病?受傷?發瘋?

權策腦中迅速跳出這幾個詞,歷來朝臣避險,大多選擇這幾個套路,君王一般不為己甚,換人便是,然而,在多疑嚴酷的武後面前,一切規矩都不成立,極容易弄巧成拙。

「不行,必須要在她眼皮底下,要合情合理」權策否定了幾個簡陋的設想,閉上眼楮,心神漸漸溫涼下來,得下一盤又短平快,又復雜的大棋。

太初宮,宣仁門,東都千牛衛新一輪擴招有序進行,經歷一次東征,兩次內附典禮觀兵,東都千牛衛已經是軍中金字招牌,招兵已不需登門踏戶四處游說,不少人看出東都千牛衛招兵的路數,山東士馬子弟,庶族地主子弟中,郁郁不得志的,競相前來,騎馬佩劍之人,絡繹東都,成為街頭一景。

鄭重令韓齋與王暉負責此次招募,兩人備好的干糧馬匹,倒是都用不上,坐地選人便可。

「郡望姓氏?」

「家中田宅幾許?」

「嫡出庶出?」

「排行老幾?」

就這麼幾句話,顛來倒去地說,幾日功夫,王暉嘴巴上起了好幾個燎泡,只是神色興奮,四不要的口訣吆喝起來很是響亮。

「嫡出不要,長子不要,貧農不要,文士不要」

一句話出,讓不少人如喪考妣。

又有一人,錦袍玉帶,前呼後擁來到案前,身後刁奴手賤,搖搖晃晃過來,搡了旁邊站立的備身一把。

「嗆啷」一聲,橫刀出鞘,冷氣四溢,徑直劈砍在那刁奴手臂上,將胳膊齊根斬斷,鮮血噴涌。

「嗷」刁奴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捂著傷處滾地哀嚎,頭頂又吃了一腳,當即暈厥。

那錦袍公子哥何曾受得這等委屈,大怒,「好混賬,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與我拿下」

身後一眾奴僕,卻無人敢動,只見不知何時,一列十余人的千牛衛備身已到達現場,冷眼盯著他們一行人,當先的隊正揮手令將那斷臂刁奴收押,冷聲開口,「爾等再敢行凶,一體拿下,軍法論罪」

「好,好,這東都千牛衛,還邪性了,敢這樣對我武受燁的,你是第一個,咱們等著瞧」錦袍公子也頗知道些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當下不再硬抗,叫囂兩聲了事。

「啪」一巴掌拍在案桌上,卻震得自己掌心發麻,「爺要入伙」

王暉微笑,直接搖頭,「不收」

「為何?你那四不要爺可一樣沒佔」錦袍公子臉色陰沉。

王暉越過他,「下一位」

「在下李,乃大唐宗人,非嫡非長,家有……」

王暉不待他說完,便擺手拒絕,「不收,下一位」

李愕然,與那武受燁一同站在邊兒上,見王暉韓齋收人,直看了兩個多時辰,漸漸回過味兒來,雖口中只有四不要,實質上卻是六不要,不要武家人,也不要李家人。

李還好,拂袖而去。

武受燁卻沒那麼好打發,戟指王暉,怒聲道,「好,東都千牛衛帶種,爺還非進不可,且等著,爺便讓你們看看,爺是怎麼進去的」

見旁邊備身又將手按在刀柄上,武受燁猛地將手指收回,恨恨而去。

傍晚時分,王暉等人指揮備身收攤,卻有一彪人馬斜刺里殺出阻攔。

正是王暉的前任上官,右衛將軍,弋陽侯武延秀,身後閃出個陰笑的身影,可不正是武受燁去而復返,卻原來去搬救兵了。

「他為何不能收?」武延秀沒有下馬,揮動手中馬鞭,抽打在桌案上,卷宗紛紛揚揚。

王暉微微氣沮,回身尋人,卻見韓齋挺拔如松,眼楮看都不看武延秀,只管看著自己,耳邊響起東都千牛衛軍魂軍紀,啪的一聲肅然挺立,「東都千牛衛,行事自有章程」

武延秀略感詫異,不怒反笑,舉起馬鞭問道,「好,有章程就好,你倒是說說,哪條章程他不符合?」

王暉自然不能說武家子弟不收,掃了武受燁一眼,找借口不要太容易,月兌口就來,「無勇力,無精神氣,此等人休說是東都千牛衛,便是普通軍衛,怕也沒人會收」

武延秀眉目陰沉,「王暉,你是鐵了心不給我這個面子了?」

「東都千牛衛,軍法不容情」王暉亢聲回答,聲音嘹亮,四周不少看客拍起了巴掌喝彩,東都千牛衛掛了東都的名號,東都本鄉本土人士,都拿這只長臉的隊伍當自家人看的。

武延秀一勒馬韁,掉頭欲走,武受燁趕忙懇求,「三叔,可要幫佷兒這個忙,這東都千牛衛進不去,佷兒哪里還有顏面在?」

武延秀怒極,揮著鞭子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狠抽,武受燁開始還只是受著,見他發了狠心,便腳底抹油,哭嚎著逃竄,一眾僕役尾隨著叫喚,狼奔豕突,頗是好看。

「顏面?豬狗不如的東西也曉得要個顏面,爺們兒的顏面又到哪里找去?」

武延秀心中怨毒,眼角瞟了王暉一眼,冷意幽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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