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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大雲經疏(上)

大雲經,來自天竺,260年前的東晉時期,由北涼曇無讖法師翻譯成漢文,成為浩如煙海的佛學典籍的一部分,此經地位不高,亦非佛家本經,流傳有限。

它講了這樣一個故事,淨光天女曾在同性燈佛那里听過《大般涅經》,後來在釋迦佛在世的時候她以凡胎降生到了人間,並且再次听聞了佛法深義,成就佛果,雖然她身為女人,但後來成為國王,得到了轉輪王所統領的四分之一的疆土,並且教化所屬的城鄉男女老少排除各種邪見、異見,廣大佛門事業。

東都洛陽,白馬寺。

薛懷義盤膝而坐,雙膝之間放著攤開的大雲經,鷹隼一樣盯著每字每句,良久,喟嘆一聲,「渡厄?你這小賊廝倒是度了劫難,卻給灑家好大一個為難」

他是武後面首,作惡多端不假,卻也有所不為,從不觸及李家武家之爭,接下膝上經書,他能更得天後寵信,榮華富貴不須多說,但他刻意給自己留的後路,不復存在了,可他又不能不接,失寵的後果他同樣承擔不起。

權策面露迷茫之色,「薛師適才說的甚?徒兒未曾听到」

薛懷義咂模咂模嘴,站起身,飛腿踹他一個跟頭,昂昂然負手走出寶殿,「為師說你欠揍,嗯,我佛果然通天徹地,天後必是淨光天女轉世無疑了,執掌天下,乃是天意,可恨經書艱深,愚夫俗子不得其中真意,我將遍邀佛家大能高僧,一同疏解此經,造福蒼生」

「薛師以天下為己任,真可謂鐵肩擔道義」權策從地上爬起來,隨他在廣場漫步,拍著文雅的馬屁。

「哼哼,你以為你能逃得掉,既然筆頭上很是來得,少不得要給為師做個刀筆吏,在這大雲經疏上,留下個字號」薛懷義嘴角翹起,不懷好意。

權策笑而不語,這本經書是偶然面世好,還是刻意發現好?經書疏解是佛家來做好,還是朝官來做好?武後自有取舍。

一個小沙彌邁著碎步匆匆近前來,附耳對薛懷義說了些什麼,大和尚眼楮連眨,似是極不能相信,悶氣半晌,甩動袈裟,連連踢了權策幾腳,「你還賴在此地作甚,莫非要灑家管飯不成,滾遠」

權策動如月兌兔,立刻發足狂奔,片刻間離開了他的視線。

薛懷義心生悔意,天後都說了他是嘔血瀕死,該狠狠毆打一番,讓他名副其實才對,免得再對我等專度女菩薩的高僧出言不遜,「不得近寺廟道觀,不得閱道法佛經,天後對這大雲經,很是看重啊,天後……」喃喃自語片刻,神思飄遠,臉色蕩漾,半晌,回歸正常,逮住身旁看他發春的小沙彌一頓暴揍,「入你娘,看甚,看甚,還不速速發出佛帖,遍邀兩都高僧,灑家要做大事」

權策在白馬寺門樓前止步,從袖中掏出胭脂水粉,水粉抹在臉頰上,胭脂抹在嘴唇上,佝僂著腰,以袖掩嘴,扶著黃色牆壁,一步步挪出門,早有隨侍小廝抬著滑竿迎上前來,沙吒符半扶半抱,將他安頓在滑竿的竹椅上,他舒展身軀仰躺著,雙手攏在小月復前,全身如同無骨,臉頰赤果果朝天。

「起行」沙吒符吆喝一聲,當先帶路,白馬寺在洛陽東南郊外,回城的路線百折千回,定要讓權策要死的樣子傳遍大街小巷。

這一行人,不過一護衛,兩小廝,兩個轎夫,所到之處,格外抓人眼球,權策的底子甚好,輪廓柔和,眉眼清秀,此番裝扮下來,雖則憔悴萬分,卻也映襯得唇紅齒白,俊俏可愛,日光之下,顏色耀眼奪目。

「啪……」一串紫紅色的葡萄從天而降,正中權策臉頰,他眯縫著眼望去,卻見閣樓之上,幾個大方閨秀,跳著腳沖他招手,巧笑嫣然,心中好笑,看起來,病態美在大唐也挺吃香?

「啪啪啪」

有人帶頭,街上的女人們也起了興致,紛紛從籃子里掏出東西,劈頭蓋臉砸將上來,水果居多,也有五谷雜糧,甚至菜蔬雞子。

「讓開,讓開,休得放肆」沙吒符驚惶大呼,卻毫無用處,人流越聚越多,男人們也開始上手,他們就不像女人那麼溫柔小意,扔東西的瘋狂模樣,與當日踏歌歡堂子里,狎妓的士大夫們狂扔彩綢的模樣一般無二,大唐的人來瘋氣質,倒是上下一致。

權策狼狽不堪,這是一場關乎性命的戲,上半場武後、佛家、道家已經完美謝幕,下半場也不能出現絲毫差池,咬著牙根,癱在椅子上一動不動,任由眼眶、嘴角被砸得片片烏青。

沙吒符大急,命令轎夫將滑竿兒放下,五人站成一圈,將權策護在當中,叮叮咚咚,一個個被砸的齜牙咧嘴,眼冒金星。

此地不遠,有很多雙眼楮,看著這場猝然而起的鬧劇。

「供奉,我們當如何?」這人全身漆黑,只有一雙眼在外,有些不忍之色。

供奉瞟了他一眼,冷眼旁觀,毫無表示。

「東都千牛在此,統統讓開」一聲響亮大喝,聲震長街,鄭重率領一彪千牛衛備身以血肉之身開路,費了半個時辰,才看到人群中央,不成人形的主僕六人。

「將軍」鄭重虎撲而上,看到權策鼻青臉腫,面無血色的慘淡模樣,雙膝一軟,轟然跪地。

他听到傳聞,權策嘔血瀕死,將信將疑,權策又以渡厄為名,閉關白馬寺,見不到面,如今一見,恍若隔世,悲從中來,竟伏于權策膝蓋之上,嗚咽不止。

權策心生暖意,扯了扯嘴角,伸手拍了拍他的額頭,干干地擠出兩個字,「回府」

鄭重返過身,將他背在背上,邁開大步,穿過人海,穩穩前行。

「供奉,東都千牛威名赫赫,他們為何不拔刀?」黑衣人不解。

供奉未曾搭理,懶懶擺手,「跟上去」

他已然沒了興致,無論真假,權策做到這個份兒上,假的也是真的,其人行事水潑不進,跟也是白跟,口中喃喃自語,「若真,你是大忠,若假,你是大偽」

供奉嘴角驀地揚了揚,東都千牛,卻是名不虛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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