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萬千,這個略顯古怪的名字,寄托著的是一個父親最樸素的願望︰希望自己家也能有萬千畝田地。
田萬千的父親是這麼想的。
田萬千自己也是這麼做的。
他上山落草,加入燕雲十三騎,就是因為官場沒門路,習武又沒錢,只能落草靠著一腔血勇去拼命。
然而田萬千的運氣很好。因為當時的燕雲十三騎正好換了一位新的大當家,他的名字叫燕連山。而在十年之後,這位大當家硬生生帶著燕雲十三騎崛起,而田萬千踩著風口,也有了不凡成就。
先天三重,金丹之境。
即便是放眼天下,這個境界也已經稱得上高手了。然而田萬千並不滿足于現狀,他還想要更進一步。
當初是沒有辦法,這才落草為寇。
然而現在,花費半生拼出了基業,卻也走到了盡頭,朝廷不可能允許燕雲十三騎再繼續壯大下去了。
開宗立派?
沒錯,那確實是一條路,但是燕雲十三騎底蘊止步先天。就算開宗立派了,也養不出神意境的宗師。
另投他門?
區區土匪,如何能被正魔兩道放在眼里。
「所以田某如果還想要繼續往上爬,還想要攀登更高境界的話,唯一的辦法就是成為朝廷的一份子。」
田萬千一邊低聲自語,一邊緩緩將長刀從曾經在山寨里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好兄弟劉白芳身上抽了出來,隨後看向身旁的陳道海︰「總捕大人,這就是我的投名狀,足以證明我的誠意了吧。」
「當然。」
見田萬千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樣,陳道海滿意地點了點頭︰「識時務者為俊杰,朝廷是不會虧待你的。」
「等本官剿滅了燕雲十三騎,憑借這份功勞高升京都總衙。」
「你就是本官之後,下一任的燕雲府六扇門總捕!」
「而當上了總捕頭,你想要的神意境功法也是隨手可得,不用再擔心上升無路,不過前提是你沒有騙我。」
「屬下怎敢欺騙大人。」
田萬千低下頭,已然將代入了自己的身份︰「屬下能以一介農戶之子的身份,成為先天三重的武者。」
「都是多虧了這本吞天魔功。」
話音落下,田萬千便主動讓開了身位,卻見剛剛死亡的劉白芳,此刻竟是黑發轉白,身形枯 消瘦。
儼然是一副精氣神盡喪的模樣。
見到這一幕,陳道海眼中的光芒愈發明亮︰「這吞天魔功,居然真的可以吞噬他人的精氣神和內力。」
陳道海此前說服燕連山時說的話,並非信口胡言。
他確實有一位老師在京城六扇門的總衙,也確實快要退休了,也確實有意舉薦他前往京都總衙深造。
只不過陳道海區區一個地方總捕頭,還是在燕雲府這種貧瘠落後的地方,去了京城又該如何立足呢?
陳道海原本正在為這件事發愁呢。
結果田萬千的出現,為他打開了一條全新的道路︰能夠吞噬他人內力的吞天魔功,何其可怖的絕學?
「若非是你田萬千沒有神意境的功法,不敢肆意吞噬內力突破,這燕雲十三騎,還真不一定是燕連山做主呢。」陳道海摩挲著腰間的刀柄,突然道︰「一個月內,我要你將燕連山引到雲龍頂上。」
「不不止是燕連山。」
「我還要燕雲十三騎的所有騎將,六扇門會配合你散布假消息,就說天聖教的秘密駐地就在雲龍頂。」
「正好來個一鍋端。」
「明白。」
田萬千低下頭︰「只是這件事不好湖弄,山寨內負責情報的騎將,高勝寒是最初跟著燕連山的老兄弟。」
「為人謹慎。」
「足智多謀。」
「有他在,就算散步出了假情報,也很有可能被識破。想要達成這個計劃,必須先設法除掉高勝寒。」
「這個不用你說,我也會去做的。」
「還有天聖教」田萬千還想再說。
「不用你操心。」陳道海直接打斷了他。
「是。」
田萬千低下頭,最後看了一眼劉白芳的尸體,隨後便迅速離開了現場,只留下陳道海一人還在原地。
此後又過了片刻——
「沙沙」
山林間,微風吹動樹葉的輕響悠悠傳來。隨之而來的,還有兩道穿著黑衣,周身內力氣機澎湃的人影。
「總捕大人,你喚我等何事?」
「想要安全離開燕雲府,就幫我做一件事。」
陳道海頭也不回地說道︰「讓地聖使和火聖使一起動手,找機會殺了燕雲十三騎的第五騎將高勝寒。」
「我等明白了。」
兩道人影果斷點頭,隨後也迅速離開了。
無論是誰恐怕都想不到,早在風月清秋身死的當晚,天聖教就秘密派人來六扇門和陳道海達成合作了。天聖教從陵陽府被皇覺寺一路追殺至此,如今只想趕緊前往北原,得到無上魔宗的庇護。
然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作為燕雲府六扇門的總捕頭,陳道海不松口,已經是窮途末路的天聖教根本就沒有辦法離開燕雲府。
所以雙方才達成了合作。
天聖教幫陳道海做一些不干淨的事情,而陳道海則在升遷以後替天聖教大開綠燈,讓他們前往北原。
不過——
「不僅剿滅燕雲十三騎,順帶還覆滅了逃竄的魔道勢力天聖教功勞這種東西,自然是越多越好。」
劉白芳的尸體很快就被發現了。
燕雲十三騎總寨內,剛剛返回的高勝寒和燕連山並肩站立,看著劉白芳的尸體,神色說不出的凝重︰
「老七留下了暗號。」
「六扇門。」只見高勝寒抓起一抔泥土,對照了一邊上面的內力殘留,還有劉白芳尸體手指上的痕跡。
「沒錯,是老七死前親手留下的六扇門啊」高勝寒深吸一口氣。而另一邊的燕連山則是強作歡笑︰「至少這說明,老十一的死和內鬼沒有關系,女乃女乃的,陳道海這個偽君子竟然想要陰我」
「大哥,不太對。」
高勝寒聞言搖了搖頭︰「六扇門動手殺了老十一,確實可能和內鬼沒關系。但老七的死就是另一回事了。」
「什麼意思?」
「因為老十一是死在了回山寨的路上。而老七是在山寨里遭到襲擊,逃出山寨後還被人追上才死的。」
「前者,六扇門可以半路埋伏。」
「後者,六扇門必須對山寨有極深的了解,甚至知道隱秘的逃生密道如此一來,恐怕還是有內鬼。」
「媽的。」燕連山氣得一拍手︰「算了,既然如此也不用管什麼合作了,我直接讓兄弟們全都來總寨,我就不信那個內鬼趕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不信陳道海那慫貨敢帶人殺上門來。」
以不變應萬變。
很笨的方法,但是很有效。
然而高勝寒聞言卻是搖了搖頭,面露堅毅之色︰「不必大哥,事實上我已經對內鬼是誰有所猜測了。」
「哦?」燕連山聞言一愣︰「是誰?」
「不是副帥,就是少帥。」
高勝寒沒有當謎語人,而是直接說出了答桉︰「不過具體是誰,我還需要時間暗中調查才能分辨出來。」
「辛苦你了。」燕連山嘆了口氣,隨後給高勝寒倒了一碗酒。
「不急。」
高勝寒笑了笑,接過酒碗,卻沒有喝,而是放在了桌上︰「我此前和那楚河見了一面,是個可信之人。」
「如今正是用人之際,我打算晚上再去一次,讓他來總寨協助大哥。」
「不過喝酒誤事,所以這酒且放著,我去去就回~」
「好!」燕連山欣慰地點了點頭︰「五弟你辦事,我還是放心的。早去早回,大哥等你回來一起喝酒。」
「放心,大哥等我的好消息吧!」
高勝寒拱了拱手,隨後便意氣風發地走出了聚義廳。只見他袍袖揮灑,書生意氣,彷佛萬事皆在掌控之中。
當天晚上,短短幾個時辰過後——
燕雲十三騎,第五騎將高勝寒的尸體被人發現,被凶手一刀穿心,而後吊在了總寨外的歪脖子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