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心我？」
蒼老的聲音在昏暗的大廳中回響，也當場讓男子變了變臉色。
「怕不是擔心你的地位，你如今享受的一切都會失去吧。」
听到阿倫黛爾公爵的話語，他一時間竟然不能辯駁，只能強硬地讓自己擠出一個牽強的笑容。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場內一片沉默。
在這種仿佛連心跳都能清晰听到的氛圍里，男子臉上愈發脹紅，臉上出現了不少的汗珠。
他張了張嘴，儼然是想要開口為自己說一些好話，。
但是在看見阿倫黛爾公爵那嚴肅的目光時候，卻直接面前敗下陣來，喪失了所有的勇氣。
「好了好了，你不用解釋什麼了，就先到一旁站著去吧。」
見此公爵微微露出一些失望，身形也再度句僂幾分。
他擺了擺手讓幾次辯駁不能的男子退下去，隨後便看向自剛才起就一直沉默無言的少女。
男子听聞此言面露不甘，但內心始終有一種沉重的負擔被卸下去的感覺。
全身不由有些癱軟，嘴中松了一口氣，便乖乖退到一旁待著。
幸好阿倫黛爾公爵此刻的注意力都在少女的身上，並沒有看見他的姿態，否則說不得要再度怒上一分。
「艾爾希，你知道我今日叫你們過來是為何嗎？」
少女略皺眉頭思索一番，很快便面露了然之色。
「爺爺，您是要說以後家族的存亡嗎。」
「不錯。」
看著面色沉穩的艾爾希，阿倫黛爾公爵面露一絲欣慰之色，連剛才對男子所升起的怒氣與不滿也減澹了許多。
這位孫女一直以來做事都很有條理，遇上什麼困境也不會陷入無用的慌張。
與之相對的便是自己的另一位孫子，只知道整日享樂。
踫上一點挫折就大呼小叫，仿佛天都要塌下來一般。
「爺爺，我們家族在您離去之後，雖然沒有什麼強大的術士，但是也不至于陷入存亡之境吧。」
「畢竟有這麼多的貴族都依附于我們，害怕些什麼，最多就是降到侯爵的層次……」
一道弱弱的聲音從一旁的角落里傳來，阿倫黛爾公爵的目光不由微微轉向那邊似乎不太服氣的男子。
听到這句話，他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要粗重幾分。
內心更是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將家族交到艾爾希的手中。
要是自己百年之後交給這個孫子手上，恐怕他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而孫子與孫女的父輩，也是一群爛泥扶不上牆的家伙。
一個個都如孫子一般只知道整日玩樂，連一絲經營家族的意識都沒有。
要不然自己也不至于從年輕一輩開始思考家族的繼承者。
「唉……」
阿倫黛爾公爵越想越感覺疲勞，尤其是身上那如影隨形的死亡，如藏在暗處的尖刀一般，隨時可以取走自己的性命。
而一旁的艾爾希听到自己兄長可笑至極的言論之後，也是對此感到無言。
她忍不住出聲反駁道。
「兄長，你雖然每日都躺在女人的肚皮上，但身為家族最為核心的幾人，也應該有一個能自己思考的大腦吧。」
「艾爾希，我怎麼就沒有大腦了？」
男子瞬間勃然大怒，對于艾爾希的話語感到一陣羞惱。
「夠了，阿爾曼。」
蒼老的聲音從上方傳來，男子很不服氣的閉上了嘴。
阿倫黛爾公爵對于他的表現感到深深的無奈。
「艾爾希並非在說笑，家族的確是陷入了存亡危機。」
听到阿倫黛爾公爵的親口確認，阿爾曼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呆愕。
他目光有些茫然地想了想，卻絲毫沒有任何感覺，根本看不出來有什麼危機。
畢竟北境一個最強盛的家族，說即將就要陷入存亡之危，這講出來簡直令人難以相信。
要不是這是自己的爺爺親口所說，他怎麼也無法相信。
「你要知道，北境可不止我一位輝月術士。」
阿倫黛爾公爵神色沉重地說出一個事實。
阿爾曼聞言再度變了變臉色。
北境不止一個輝月？
這可能嗎？
這不可能啊！
輝月術士意味著什麼，沒有人比他們更加清楚了。
畢竟家族就是因為阿倫黛爾公爵這位輝月術士，而顯赫了長達近一個世紀。
這一個世紀里面幾乎沒有人敢忤逆阿倫黛爾家族的意思，他們也不知妥協與退讓是何物。
也正因為此，才養成了整個家族都極為高傲的脾性。
而現在北境竟然不止一個輝月？
豈不是說公爵逝去之後，整個家族就無人能護！？
這到底是……
阿爾曼的目光求助般地看向了自己的爺爺。
「艾爾希，給你的兄長講一講吧，我相信你心中已經有所猜測了。」
阿爾曼的目光又瞬間移到了艾爾希的臉上，似乎想知道她能說出什麼答桉來。
「兄長，你應該知道西北方的克魯格侯爵家族，東北方向的馬利克侯爵家族這幾年隱隱不尊我們家族的指令吧，甚至各自聚攏了一批貴族組成了兩方勢力。」
艾爾希聲音平靜地說道，但是轉頭卻看到了阿爾曼一臉迷惑的表情。
「……」
「那個，咳咳，我知道了，艾爾希先繼續講下去吧。」
面對她忽然沉默下來的目光，阿爾曼有些訕訕地笑道。
「……這兩個家族里面實力最高者也不過是接近輝月境界而已。」
「但是哪怕再如何接近輝月，晨星術士在面對輝月術士的時候，依舊是處于被碾壓的地位。」
「所以他們為何有膽子敢違背我們家族的指令，甚至自行組建勢力，不外乎各自的背後有輝月術士支持而已。」
為了照顧到阿爾曼，艾爾希一口氣說得很直白，方便讓兄長這個只會躺女人肚皮上的白痴也能盡量理解。
「尤其是最近幾年，克魯格侯爵與馬利克侯爵的動作雖然不再那麼明顯，但這是因為都在等著爺爺逝去。」
艾爾希的聲音有一些小，但是在安靜的大廳里面依舊清晰。
她在說到最後的時候，不免帶上了幾分傷感。
「只要發生任何以意外，他們就會展露出自己的獠牙，到時候我們家族還落得了好？」
阿爾曼這時候總算明悟過來，不由感到萬分驚恐。
阿倫黛爾公爵見到他這幅慌張的樣子，又看了看一旁平靜沉穩的艾爾希，不由有些嘆氣。
同樣都是自己的子嗣，怎麼差距就如此之大？
想到這里，他不由再度堅定將家族交到艾爾希手中的決心。
阿倫黛爾公爵緩了緩，隨即對他們說道。
「並且不止他們，北境還存在著一個勢力，以信仰某位存在為宗旨，聚集了一大批人手。」
艾爾希看了看又是一臉迷惑的阿爾曼，便對他解釋道。
「我听說過這個勢力，這個團體所信仰的那位存在，被他們譽為新神，似乎是從其它地方而來。只不過令人奇怪的是，在短短幾十年間，這位新神就將北境原有的信仰幾乎完全取代。」
「而本地的冬之教團也因此陷入崩解的境況。」
「艾爾希說的不錯，我曾經所派過去的安插在那里面的人手，最後都選擇了信仰那位存在……」
阿倫黛爾公爵的臉色十分嚴肅，甚至比剛才在說那輝月時還要凝重幾分。
「並且一般教團都是在平民之中得以發展，而這個勢力貴族的支持率卻極高，連我麾下的一些貴族都選擇加入進去。」
他有些擔憂地閉上眼楮，也不知道這幾十年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向安穩的局勢潛藏著種種暗流。
要知道北境可是貧寒之地。
哪怕是本土的術士，也很少選擇會在此地發展。
畢竟在繁榮的帝都與富饒的南方的面前，北境就過于不起眼了。
但是就在這幾十年間，這個貧瘠的土地上竟然仿佛扎堆一般冒出各種勢力。
可以毫不猶豫地說，北境就好似已經燒得通紅的蒸汽鍋爐，什麼時候會爆炸都不顯得奇怪。
阿倫黛爾公爵甚至擔心自己離去以後，這里會直接掀起反叛帝國的風浪。
在沉默一會兒後，他才緩緩說道。
「我打算將家族遷入至帝都。」
聞言阿爾曼睜大了眼楮。
阿倫黛爾公爵這句話的意思，幾乎就是完全放棄了自己家族在北境經營了近一個世紀的基業。
何至于此？！
而且若是遷入到帝都，豈不是要從頭開始？
再加上人生地不熟，自己在那里怎麼會有在北境如此自由。
阿爾曼的臉上十分糾結。
一邊是自己的享樂生活，一邊是家族可能的存亡之危。
倒是艾爾希眉頭輕皺，隨後露出了頗為贊同的神色。
「畢竟家族在北境盤踞太久了，若是能遷入到帝都，那麼帝都的那位應該也能放下心來。」
北境雖然說是貧寒之地，遠遠比不上富饒的南方。
但南方可是貴族林立，明面上更是有著數位輝月強者。
內部各自爭斗，利益互相牽扯，遠不如北境這邊如此統一。
更何況這個地方素來就是帝國與異族的摩擦之處，雙方經常會爆發小型戰爭。
在戰爭的洗禮之下，也導致阿倫黛爾公爵手下的軍隊實力在帝國之內名列前茅，大約能佔十之二三。
要知道帝國的軍權是分潤給了無數貴族，數位貴族加起來能有十分之一就已經很不錯了，更別說是集中在一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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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舉也是向帝都的那位示好。
不過阿倫黛爾公爵並不擔心卸磨殺驢，因為這應該算是一種交換。
帝都的那位現在的處境也不太好，他急需自己這股有生力量。
位于上方的阿倫黛爾公爵感嘆還是這位孫女能看透自己的意思。
到時候遷入到帝都，有艾爾希在，也就不用太擔心家族在那邊的發展了。
在各自商議之後，阿倫黛爾公爵望著艾爾希離去的背影，不由露出一絲欣慰的神色，但隨後眼底卻閃過一絲冷意。
自己將家族遷入至帝都，其暗藏的含義其實遠不止這些理由。
看著昏暗的大廳，他的眼前仿佛又浮現出幾天之前的畫面。
……
「尊敬的阿倫黛爾公爵，您要選擇加入我們嗎？」
一位面色蒼白的貴族對著阿倫黛爾公爵露出了一抹微笑。
「只要您加入，那麼在我主的指引之下，您的壽命將不再是問題。」
他說出的條件是如此的具有誘惑力，令阿倫黛爾公爵的心不由微動。
但是他知道世間沒有免費的食物，一切都已經標好了價碼，只是沒有放在明面上而已。
「條件。」
「沒想到阿倫黛爾公爵竟然如此的干脆直接。」
臉色蒼白的貴族露出森白的牙齒，道。
「信仰我主。」
「還有呢。」
「另外主所選擇的聖女在您的子嗣里面，她應該承擔起來自主的喜愛。」
阿倫黛爾公爵冷眼看著位于下方的人，感覺後面這一條件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聖女……
「誰？」
「艾爾希•阿倫黛爾。」
空氣仿佛就此凝固一般，蒼白的貴族毫不膽怯地與高高在上的他進行對視。
「您只要加入我們，壽命將不再是問題，死亡將徹底遠離您的身邊。」
……
「聖女……」
阿倫黛爾公爵眼楮微眯，明明已經是句僂的身軀，卻散發著莫大的氣勢。
他可是知道被那些人選為聖女，是什麼樣的結果。
而且雖然壽命對自己而言極為重要，但是他不相信那位主。
或者應該說是所有的邪神都不值得相信。
與她們做交易，無異于是在與死亡打交道。
哪怕自己即將離去，也不至于如此苟活。
這時，阿倫黛爾公爵似乎察覺到什麼，突然望向外面。
只見一個妖嬈而又神聖的身影出現在大廳之外。
「你們終于來了。」
阿倫黛爾公爵見此露出一抹笑容。
他不可能不為家族留下一些後手，而這人便是自己請來相助。
「阿倫黛爾公爵，許久不見，你怎麼落得如此下場。」
縹緲的聲音傳入到昏暗的大廳之中。
「壽命快到盡頭了，這不很正常嗎？」
阿倫黛爾公爵平靜地說道，似乎對于這一切看得很澹。
「你倒是看得開，說吧，找我過來做些什麼。」
「這段時間可能就要麻煩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