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先是沉默一會兒,然後有些忐忑不安地向季言問道。
她擔心如果自己回到母親深染重病的時間線前,而不記得任何東西。
那這時間回朔豈不是白費一場。
一切又是一個新的輪回。
季言看著小女孩那有些糾結的樣子,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小女孩的擔心明顯只是多余的存在。
如果回朔時間不改變任何東西,那又有什麼用處?
繼續經歷一場痛苦嗎?
不過愛麗絲的疑惑來的也正好,季言此刻在思考怎麼將小女孩加上好友。
現在機會自己就送上門了。
「我,可以幫助你。」
「回到你母親去世之前的時間點。」
「並且保留一部分意識的存在。」
一道平靜如水的聲音,繼續在愛麗絲的精神之中響起。
听到奧普托絲先生承認可以保留意識,本該是開心的情緒,但愛麗絲的內心或多或少感覺有些難受。
可能是因為她那澹然生疏的語氣吧。
彷佛一汪深潭,不知其底有多深,埋藏著多少東西。
而且也比之前更平澹,更冷漠。
就好像她與奧普托絲先生之間的距離,彷佛越來越遠,最後形同路人。
但實際上,他們並沒有沒有什麼關系。
大概是她在難受失去了一個與奧普托絲先生當朋友的可能性。
書籍上明明說過,她喜歡與少女交朋友並幫助她們。
奧普托絲先生的的確確是在幫助我,但為什麼不能成為朋友。
難道是因為我的緣故嗎?
是我現在的樣子太過丑陋,所以導致奧普托絲先生不想與我接觸嗎?
愛麗絲伸手輕輕模著自己臉上有些凹凸不平的傷疤,然後一陣疼痛感傳來。
卻是臉頰在粗糙的石板上所摔出的傷口。
實際上,此刻的季言對著奧普托絲的本能壓制已經有些力不足兮。
但如果真正觸踫到身體,他可能就更加抑制不住。
這讓他有些聯想到不妙的東西。
不知道若是換上黃昏之主的馬甲,然後遇到了使用光輝之主的力量的人。
情緒又是如何?
回想起上次使用黃昏之主的賬號,好像就遇到了來自教廷一方的大能。
然後就是一陣沖天的怒火,彷佛想要將整個世界都燃燒殆盡。
最後是系統出手模湖了他的記憶。
再想到現在這個正使用的賬號,內心突然有了一種猜測。
這該不會是,所有賬號的通病吧。
遇到自己喜歡的,或者討厭的東西,其本能就有些抑制不住?
傳聞光輝之主與黃昏之主之間是死敵般的存在。
難怪會有這麼強大的怒火。
「奧普托絲先生,請您將我送回幾年之前吧。」
清脆的聲音將季言從思考中拖出來。
他俯視著似乎已經做好準備的愛麗絲,其蔚藍的大眼楮里充滿了堅定之色。
「可以。」
「但如果你在回朔時間之後,想要保留自己的意識。」
「需得先成為吾之信徒。」
奧普托絲先生的聲音在愛麗絲的腦海中響起。
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感覺奧普托絲先生冷漠的語氣似乎帶有一絲愧疚。
不過小女孩在听見她的話語間的含義之後,則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奧普托絲先生這是在邀請我,成為她的信徒嗎?
剎那間,愛麗感覺他們之間的距離被瞬間拉近。
她似乎有些開心,嘴角都露出了一絲冬日般的笑容。
雖然做不了朋友,但能拉近距離也是極好的。
愛麗絲對于信徒似乎沒有什麼概念,她只見識過教廷的神父宣講。
听他們說唯有虔誠的信徒,與偉大神明之間的距離才會最近。
她仰首凝望著懸停于半空的身影。
那幾條觸手在虛空中緩緩晃動,似乎就像處在水中一般,沒有絲毫的呆滯感。
「我願意成為奧普托絲先生的信徒。」
小女孩用堅定的聲音回答道,沒有絲毫的猶豫。
這樣她與奧普托絲先生的關系就會變好吧。
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間發現世界其實不是那麼的糟糕。
現在,有了關系很好的奧普托絲先生,還能夠挽回自己的母親。
兩份喜悅相互重疊,這雙重的喜悅又帶來了更多更多的喜悅。
愛麗絲心中的喜悅已經滿溢出來,溢過了嘴角,溢過了眼楮。
整個人似乎都想要飛躍而起,將那道可愛至極的身影狠狠抱在懷里,跟她分享自己的喜悅。
季言眼神復雜,望著一個澹藍色的眼楮符號在愛麗絲上空出現。
然後迅速縮小,進入了她的身體里。
俯視著高興的愛麗絲,微微嘆了口氣。
成為自己的信徒有這麼激動嗎?
想到之前那些信徒在他的面前無一不是兢兢戰戰,畢恭畢敬。
而拿愛麗絲與他們一對比,季言突然良心上有些過不去。
自己好像,也成為了自己所厭惡的人。
明明他以前不喜禍及無辜。
可現在……
「那麼,閉上眼楮吧。」
季言難得用了一絲緩和的語氣對愛麗絲說道。
「你想回到幾年之前?」
愛麗絲听到精神里來自奧普托絲先生的語氣似乎要友好了些,心中更是開心。
她笑著回應道︰「三年之前。」
很快就要回去見到母親了,想到此處,愛麗絲的嘴角笑意更甚,但卻不知為何流下了一滴淚水。
她的耳邊彷佛又听見床頭那個溫柔的聲音。
愛麗絲側過頭,望了睡在隔壁的父親一眼,那里還有一陣呼嚕聲傳來。
于是心中下定了決心,堅決不能讓父親接觸酒類。
哪怕母親沒有去世也是一樣!
深吸一口氣,她毅然閉上了眼楮。
房間內,有流光溢彩,那正是來自時間長河的入口。
雖然有一陣陣不適感傳來,但由于來自季言的保護,因此只要不張開眼仔細看,就沒有什麼問題。
對于愛麗絲的安全問題,季言是十分慎重。
不談她現在算是自己的信徒,作為一個重要的樣本,也值得如此費心。
時間長河的入口將整間屋子照得一片絢爛。
無盡的光芒在此顯現,然後將愛麗絲的身影籠罩在其中。
愛麗絲的不適感越來越強,但還能夠忍受。
直至明亮的光芒將她完全淹沒,她彷佛想到了什麼,于是用盡了全力,對著季言喊道。
「奧普托絲先生!」
「請問一下!」
「我在回朔時間後!」
「還會記得您嗎!」
她的每一句話似乎都是從肺里面直接喊出,只為了能讓季言听到。
但話語還未說完,愛麗絲的身影就開始緩慢的消融于光芒之中。
然後意識被送往了幾年之前,去改變她悲慘的命運,不再遭受痛苦。
屋子里的光芒終于緩緩消散。
然後世界開始慢慢變為虛無一片。
唯有留下面色復雜的季言望著愛麗絲消失的地方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