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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矯枉不可不過正

韓子仁這個知縣手持大刀直接沖進趙府抓人,他才不管背後給他撐台的是不是太監,也不管旁人會不會將他歸為閹黨。

反正先把田分到老百姓的手里,把樂山穩住再說。

當日,樂山整座縣城都火熱起來,一隊一隊的明軍穿街而過,趙家主嚇白了臉,余家主更搞笑,他自身身材矮小,于是把自己藏在木桶里放到井下面去。

韓子仁找了他半天,最後是逼問了出來,士兵把桶拉上來的時候,這個家伙直接嚇暈了過去。

韓知縣恥笑道︰「他這個真是上天的路,可惜是嚇得半死的上天路!」

眾人哄笑。

這樣一來,反抗分田的勢力土崩瓦解,事情自然也就推得下去。

青州府離京師很近,傳遞消息不過就是三兩日間的事。

東宮通過鎮守太監強力彈壓當地的反對力量,這事兒第二日晚間就被遞進了內閣。

劉健手中捏著的是兩份奏疏,一份是楊廷和向朝廷遞的,一份是山東布政使黃文佑遞的,前者說的是進展,後者說的是閹黨。

是的,就是閹黨一詞。

劉健不禁也陷入了茫然之中,他的本意也是要革除天下之弊,現在懲治貪官齊寬,分其不法田畝,若是官紳私下里分的好的,什麼聲音也沒有,除了百姓不好,旁人都好。

可若分得不好……像樂山縣這樣,馬上就會被人說是閹黨。

從東宮的角度去考慮,不用太監則此事無法推動,用了太監則必是閹黨。

「……于喬,你也看一看吧。」

謝遷能怎麼說,他看完也沉默了,只能問︰「劉閣老準備如何處置?」

劉健把黃文佑的奏疏扔在一旁,「提醒他一下,錦衣衛都去了山東暗查了,叫他老實點。」

這個處置很微妙,

叫他老實,不是否認他的說法。

謝遷隱隱模到劉閣老的一份心思,但又尋不著。

其實劉健想的很簡單,他在乎的就是田畝要分到位,不能給官紳再貪了去,反正又不是內閣派人去做的,閹黨的名聲不會落在他的頭上。有什麼關系?

且,此類事也要先抑而後揚,壓住黃文佑這樣的人的情緒,不代表那些情緒會消失,總有一天情緒會爆發,會反抗,這些太監想要形成宦官專權的局面怕是也難。

這一切還是秉承了他先前的思路,便是有人替他沖鋒陷陣,他能達到目的,還不用擔心處在風口浪尖。

絕妙的位置。

他又想,周經這人也是個暴脾氣,也很有原則,想來即便和太子的思路不對,但分田到人的本心他是要堅持的。

那麼實際上山東的局面就是欽差、鎮守太監、知府知縣、錦衣衛全都向著同一個目標。唯一會有反對聲音的各地方官員又歸屬內閣……

「賓之,內閣再給此次涉及侵奪田畝桉的各省份去一道急遞,重申陛下和殿下的良苦用心,務必使他們加快進度,實心辦差。要他們記住,這是聖命,聖命不可違!否則定斬不饒!」

這個看似老實的家伙,左一句聖命,右一句聖命,背後卻全是心思。

朱厚照當然也收到了楊廷和遞上來的密信,

這封密信里實際上已經在給皇太子建言,請他注意有些官員開始使用‘閹黨’一詞了。

「朝廷要分田給百姓,官員卻將這類官員說成是閹黨。」王鏊跟著太子越久,便越覺得這世界和他之前理解的世界不同。

其實這也正常,就像大太監劉瑾曾經想把軍屯這事兒給整理清楚,魏忠賢還收過工商稅。你干這種事,得罪了既得利益階層,不叫你閹黨叫什麼?

王鏊心中只覺得一陣煎焦,「臣知道,殿下做事,從不會毫無因由,當初是為的什麼?要派出山東的鎮守太監?」

朱厚照走出殿門,其實這些他都清楚,這就是文官在輿論上給出的壓力,但他沒辦法,只能這麼做。

「當初本宮接到消息,知道有人要倒楊廷和,因而我擔心他們會以破壞山東的大局為政斗的手段,情況緊急,那種時候不找太監,本宮又能找誰?」

現在沒有釀出什麼惡果,他很滿意。

至于說閹黨不閹黨,這是輿論場上的斗爭,來就好了。

「沒想到,情勢逼著殿下不得不用上太監。」

朱厚照倒沒王鏊那麼多多愁善感,他望著紅色的紫禁城,像是在說給王鏊听,也像是在說給自己听,「矯枉不可不過正,事急不可不從權,一家哭總好過一路哭,百官哭總好過百姓哭!無論如何,本宮這顆決心不改,不管用什麼方法。其目的,就是要讓天下人明白,我朱家的天下沒有貪官墨吏的容身之所!」

這話講得他自己都有些熱血,以往他只是歷史的旁觀者,現在卻是歷史的親歷者。

男兒之志,壯懷激烈,締造盛世,四方來服!

王鏊看著太子的背影入了迷,恍忽間他仿佛看到了那些有名的歷史帝王的身影,心懷大志的人都有大歷史觀,所謂大歷史觀,就是他王鏊也要考慮自己在史書上的地位,有此雄主,他的人生又何愁不精彩?

「那殿下,是否需要臣反駁山東布政使的言論?」

「倒也不必刻意反駁……」朱厚照拒絕了,現在輿論的引導剛剛開始,書院里的講學影響也非常有限,這個時候直接頂上去,不夠明智,「你只需散播一種論調。譬如說,身份政治的危害。」

「身份政治?」

「其實……也是一種不實事求是的做法。便是論定一個官員對朝廷、百姓是有利還是有弊,應以他的政績作為標準,而不應以他的身份去判定,自太祖皇帝至今,難道就沒有好的太監?難道就沒有奸佞的文臣?」

王鏊大約懂了。

「楊慎。」朱厚照把正在練字的小家伙叫了過來,「往後王先生在書院的講學,你都要去。一課也不準落下。知道嗎?」

「是,楊慎領殿下恩旨。」

楊慎前幾日就在街頭看到穿著統一藍色衣服的人了,沿途百姓多對其指指點點,據說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但估模著是上輩子做了好事,這輩子有福報,有了太子殿下,這些人都穿戴干淨,臉色的菜色也越發減少。

張天瑞找了個姓胡的大夫,叫胡覓,醫術蠻好,也有慈悲濟世之心,就是這個老頭兒脾氣比他還 ,非要說一個小女孩兒有醫術的天分,一定要收進來。

這就難搞了。

張天瑞給他纏得要掉頭發,「胡大夫,放眼天下沒有一個書院是招收女學生的。為了辦這個書院,我們本就擔著干系,你現在要把一個姑娘招進來,到時非議能少?這個決定我萬不敢下!」

胡覓白花花的胡子一抖一抖的,「我不管。你們叫我來的時候,說的是要為窮苦百姓尋一出路,現在呢?怎麼又不願意了?那個姑娘是個孤兒,八九歲的年紀,不把她收進來,你讓她去哪里?!旁的書院那是讀科舉的,我這里只是教幾個大夫,礙著什麼了?」

「胡大夫,那我替她尋個出路行了吧?」張天瑞是實在沒辦法了。

胡覓還是不答應,「不成!我就要她學醫!」

「你!」張天瑞一甩袖子,「那這事兒我只能稟告殿下了,請殿下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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