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廟外,大雨傾盆。
破廟內,篝火熱烈。
「秀才公,你要不也測上一測,反正又不要錢?
況且,我覺得老道長測的挺準的,說不定你日後還能高中狀元呢。」
自從在老道士天機子的測算之中知道自己以後能夠賺錢娶老婆之後,青年獵戶的心情,便處于興奮雀躍的狀態。
因為,他覺得這個老道長是真的不一般。
這次,是他第一次跟隨自家的二叔上山狩獵。
可即便是能夠讓獵戶有著生死危機的連綿大雨,都沒有將他怎麼樣。
更何況,這次本該一無所獲的狩獵,他不僅活的好好的,還吃了一頓飽飯。
另外,還搜獲了一些小型的獵物,如兔子等。
「只要不靠近江河,以山林為本,說不定還真能應驗。」
想到這里,青年獵戶見林毅的目光還有著些許猶豫,不僅就要再次幫老道長拉生意。
只是,當其準備再次開口的時候,看見二叔瞥來目光,便又放棄了這種想法。
「既然道長要幫我測字,那麼便測一個吧。」
這般想著,林毅便以指做筆,在虛空之中隨便寫了一個字。
「道長可曾看清了,需不需要林某再重新寫一遍。」
「有趣,秀才公不愧是秀才公,果然不是一味的迷信,居然還打算考校這位道長。」
看到這一幕,一旁的中年獵戶也不由得來了興趣。
「神字!」
看到林毅在半空之中書寫的字,天機子的目光不由得來了興趣。
「不知秀才公想要測什麼?」
「測什麼?」
聞言,林毅沉吟片刻之後,饒有興趣的看著面前這位老道長,開口說道。
「便測道途吧!」
「讀書人不測前途功名,竟然測道途,這也未免……」
一旁的青年獵戶聞言,不由得愣了一下,滴咕道。
對于獵戶的話,老道長也沒有在意,只是目光陷入思索之後,緩緩的說道。
「神之一字,左示右申,示重表象而小友之示,其狀如衣。
若是凡夫俗子測功名利祿,錢財衣食的話,便是大富大貴之相,正所謂衣來伸手,王侯將相也。
不過小友卻問道途,那麼便又有不同了。」
「有何不同?」
听到這話,一旁的林毅還沒有開口,青年獵戶便忍不住問了一句。
雖說讀書人本來就是高人一等,但這人最怕對比,之前自己需要勤勉,方能夠聚小財,而今這位秀才公只需要坐著不動,便可以大富大貴。
兩人之間的差別,這麼大的嗎?
還是說,這老道士方才是在哄騙我。
「別人測字,你瞎起哄個什麼勁,老老實實待著。」
看到青年獵戶還要說些什麼,中年獵戶呵斥一聲之後,後者委屈的叫喚了一聲後,便不在言語,打算看看這位老道士怎麼說。
「這不同之處,便在于這個字,寫在空中而非腳踏實地,如此便有了虛浮之意,所謂道途,應該扎根于腳下。」
天機子看著林毅說道。
「道途本就虛無縹緲,若循規蹈矩,又有何用?」
林毅緩緩的開口說道。
「我在這虛空書寫,此處便有了實,從此不再空蕩,這處空中也因我這字,相較于其他地方有了不同。
若是有人能夠看見,便會知曉此地不空。
如果有道的話,那麼此地是否就是道。」
「此話在理,也不再理。」
聞言,天機子也沒有刻意的爭辯,而是緩緩的說道。
「若小友書寫的是其他的字,自然是這個道理,可小友所問的乃是神之道。」
伴隨著此話的落下,天機子再次開口說道。
「正所謂人道茫茫,仙道渺渺、鬼道樂兮,若是道無所依,則神無所存,時間一長自然是鬼道樂兮。
人若變成了鬼,那麼萬事皆空。」
听到這話,林毅若有所思,就看見面前的天機子,此時將手指向了面前熊熊燃燒的篝火。
「正如眼前這團篝火,這火生于柴,燃于空,那釋放的光焰,縱然代表了其逝去的時間。
可在此火燃燒的過程之中,便是道。
道在心中,路在腳下,但凡是人走過的地方,便是道途的衍生。
老道曾經听說過一句話,此話即便是如今回想起來,仍然令人振聾發聵。」
伴隨著此話的落下,天機子的目光,在這一刻看向了廟宇之外。
「萬物皆有所因,萬物皆有所依、萬物皆有所果,人如此,神亦如此、世間萬物也是如此。」
「神神道道,生也好、死也罷,哪里來的那麼麻煩。
若是按照你這老道所說,那老漢吸的這口煙,也不一般嘍。」
中年獵戶似乎很是反感老道口中的道,亦或者其縱然是一個尋常的獵戶,但是也不滿一開始就會被定性,故而在此刻開口說道。
「老漢只知道活著不容易,也不懂你們口中的大道理,只知道人到中年後,總是感覺到力不如心。
道也好,路也罷,老道就喜歡這口煙。
當這煙絲的香味進入老漢的鼻中之時,那口縹緲的霧,也入了我的口,如同你們所說的那些不切實際的問題和想法。
盡在那吐出之時,獲得了滿足。」
此話方落,那中年獵戶的面龐,也在此刻因其身前的煙霧繚繞,而開始變得模湖起來。
盡管模湖,但當林毅的目光落在其上之時,卻是隱隱從中看到了此人內心所隱藏的滄桑。
「哈哈,小哥你是懂道的。」
听到這話,老道天機子愣了些許,繼而看著林毅道。
「煙霧本無形,但此霧卻寄托了這獵戶的一生,在其吸入和吐出的過程之中,便是神。」
伴隨著此話的落下,老道看著林毅道。
「神本無形,但神也出于人,小友若是想要尋那縹緲的神,不如先去體會如何做一個人。」
說到這里,老道看了一眼屋外停歇的雨,慵懶的伸展了一個懶腰,繼而起身道。
「雨停了,這緣也散了,老道也該走了。」
伴隨著此話的落下,老道也緩緩的走出了廟宇,只是行了一段路,身形便開始漸漸模湖了起來。
「我剛剛說什麼了,莫不是惹這道長生氣了,果然這些算命的,就是不喜歡別人插嘴。」
看到老道離去,中年獵戶滴咕一聲之後,便也不再言語,而是開始靜靜的吸起了口中的煙。
「道長並未生氣,只是緣散了。」
林毅看著老道離去的背影,緩緩的說出一句話之後,開口問道。
「老哥可知道,這附近最熱鬧的城池在哪里?」
「那應該就是寧安城了,每年廟會的時候,十里八鄉的人都會去趕集。
若說熱鬧,那里應當便是最熱鬧的地方。」
中年獵戶下意識的開口道。
「寧安城。」
林毅沉吟一番之後,對著中年獵戶拱了拱手。
「我應當會在那里開一間逍遙酒肆,若是以後有緣,兩位可以來那里尋我,酒水免費。」
「此話當真?」
听到這話,中年獵戶問道。
「當真!」
迎著中年獵戶的目光,林毅微笑道。
「與老道的緣分雖然散了,但我的緣卻也是來了,果然這場雨沒有白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