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爾沒有立刻回答來人,他的視線在周圍掃過一圈,發現一樓大廳有很多人進進出出,少部分由穿著同樣服飾的人引路,大部分都是獨自行動。
在索爾觀察的這段期間,他身邊的疑似旅店侍從的男人一直在安靜等待。
男人比索爾高一些,因此他在和索爾說話時,一直縮著脖子弓著腰。
索爾也沒有故意晾著人,快速掃過一圈後,就跟著侍從的指引進入大廳。
「我希望找一間安靜、偏僻的房屋,最好在郊外,但距離前哨鎮的路程不要超過半日。」
一樓大廳就是一間豪華酒館的裝修,但在大廳中間留下一條寬敞的過道,供人行走。
而這個過道的正中間,還鋪了一條黑色短絨地毯。
當索爾走進來時,除了他,沒有其他人走在地毯上。
就連為他引路的男人也是緊靠著地毯行走,卻不敢踏入地毯半厘米距離。
幸好在索爾進來時,大廳還是很熱鬧,並沒有因為他的進入瞬間安靜下來,不然索爾還會覺得有些尷尬。
雖然他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但也不喜歡一直被人當國寶看。
指引索爾的侍從向他這邊傾斜上身,用一種可以讓他听見,但低沉的聲音說道︰「我們可以為您提供多種選擇,請您到包間里稍坐,我們會為你呈上詳細的資料。」
男人將索爾引到一個類似包間的地方,就在大廳的最深處。
等索爾進去坐下,男侍從就要喊人倒水上菜。
「不用。」索爾制止了他多余的舉動,「我听人說你們這里能最快完成我的要求才過來的。距離我看到你們的資料還有多少時間?」
侍從臉上的笑容一肅,躬身說道︰「三分鐘之內。」
說完他再次對索爾行禮,然後快速走到門口,對外面等候的人交代索爾的要求。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遙遠的爭吵聲順著半開的門縫傳了進來。
「……我說了,我的行李丟在那個鬼屋里了!你們必須幫我找回來!」
「抱歉,桑德先生,我們已經派人進入過被您退租的房屋,里面並沒有您的行李。」
「不可能,當時我剛要搬進去,連行李都沒打開,就撞鬼了!這房子是你們賣給我的,你們必須負責。」
「可是桑德大人,我們已經連續派了三批人進入房屋,最後一次您也在場。當時的情況您也清楚,里面沒有鬼,也沒有您的行李。」
「那次肯定是被鬼藏起來了,我不管,你們必須把我的行李找回來,里面有我非常重要的東西!如果你們弄丟了我的行李,我就到處和人說你們出租有鬼的房屋給外地人!」
「桑德大人……對于您在新屋的遭遇我們表示同情。現在不能排除您的行李可能在您未關門就離開後,被其他人偷走。」
「其他人,哈,你們給我介紹的房子在深山老林里面,旁邊還有一個湖泊,四周連鄰居的屋頂都看不見,你告訴我還能有其他人?」
這時,另一個聲音已經有點兒不耐煩了。
「桑德先生,是您要求環境僻靜,距離鎮上不能超過半日車程,最好旁邊還有個湖泊,供您月下漫步!我們提供的房子,絕對符合您的要求!」
「可是我沒要求房子鬧鬼!」
一開始兩個人的聲音都不大,但巫師精神力強,五感也超過普通人很多,因此索爾听得很清楚。
可是很快,這兩個人的聲音就控制不住地越來越高,估計整個大廳的人都能听見了。
這時,原先的男侍從捧著幾份疊在一起的紙張回轉,剛要獻給索爾,就被打斷。
索爾抬起右手,指了指外面。
「大人,我馬上就讓他們安靜,如果您需要他們過來給您道歉的話……」
「我就要那個桑德先生退的房子。如果你們的手續還沒有走完,就請你們把他也請過來吧。」
侍從愣了一下,不過他立刻重新整理表情,恭敬地低頭,「沒有問題,大人。」
于是,僅僅兩分鐘後,一臉局促的桑德就坐在了索爾對面。
和他一同進來的,還有那份還沒有簽訂退租的租房協議。
「大人。」桑德小心翼翼地抬起頭,對上索爾的目光又立刻低了下去。
索爾則毫不避諱地掃過桑德全身。這個看似在無理取鬧的桑德竟然還是一個小白臉。
這個「小白臉」是個非常準確的形容詞。
因為眼前的桑德在臉上不知道涂了什麼東西,效果也就比用面粉當粉底自然一點點。
幸虧他還知道用一點肉粉色涂在臉頰,讓他看起來正常一點,不然見了鬼,都不知道誰該害怕。
他還留著一頭微卷的長發,一直垂到肩膀。
不過看著幾名侍從見怪不怪的樣子,索爾知道這可能是某地的裝扮習俗。
「你是說你剛剛租的房子里有鬼嗎?」索爾問道。
「是的,巫師大人。」桑德不敢再與索爾對視,只能低頭瞧著索爾腳尖前的地面。
「什麼樣的鬼?」
桑德無意識地搓著自己的指間,「我,我沒有正面看到鬼。」
說完,他似乎怕索爾誤會他是在說謊,連忙加快語速繼續道︰「雖然我沒有正面瞧見,但那棟房子里真的有鬼。我一走進去,大門就立刻關上了,我發誓,我的衣服沒有勾到門把手,當時也沒有一點風聲!」
可能是已經被無數人懷疑過,桑德一邊敘述還一邊解釋,生怕索爾也誤會他是個騙子。
「而且我在上樓的時候,有人拽我的褲腳。我發誓我不是腳滑!我真的看見了一只灰白色的手!他的指甲也是漆黑的,當時還把我的褲子抓破了一個洞。」
接下來桑德又講了他在一樓一間客房里的遭遇。
什麼「窺視的眼神」,什麼「詭異的笑聲」,什麼「怎麼也關不上的窗戶」。
索爾注意到,站在門口听著的侍從已經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
但索爾知道這個叫桑德的男人沒有說謊。
當他眯起眼楮看向桑德時,他看見一條腐爛生蛆的灰色手臂,正勾在桑德的脖子上。
看手臂的骨骼和皮膚狀態,它應該屬于一個少女或者縴細的少年。
只是腐爛手臂的肘部和手腕都隱沒在桑德的卷發中,看不出他的背後是不是還掛著一個人。
一只蛆蟲因為桑德激動的動作掉進他的領子里,而後者恰好在幾秒後抬起手,在胸口處隨意抓了抓。
「大人,我說的都是真的,請您相信我!」
講述完一切的桑德,終于抬起頭,努力地瞪著他那雙真誠的大眼楮,試圖打動眼前強大的巫師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