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鑫看到馮曦的時候，馮曦也看到了他，但只是看了一眼，就低下了頭，看著自己攤前的衣服。
她的服裝攤豎著一個衣架，上面掛著一二十件羽絨服，還有一張紙牌，上面寫著「羽絨服，一百五一件」。
衣架前面又攤了一塊布，布上面堆放著保暖內衣什麼的，也有牌子寫了價格︰
「羊毛衫，五十一件。」
「保暖內衣，四十一套。」
嚴鑫看到衣架上面掛著的羽絨服，想起他爸身上穿了不知道多少年舊棉襖，覺得正好可以買兩件，便走了過去。
不知道馮曦為什麼來鎮上擺攤賣衣服，但是這大冷天的看著她蜷縮著站在那里，也有一點可憐。
反正要給他爸買衣服，便宜別人還不如便宜這個上輩子的前妻。
相隔只有幾米了，馮曦這才抬起頭來看著他，表情還有一些疑惑的樣子，低聲問道︰
「你要買衣服嗎？」
嚴鑫心里想著︰「她沒有認出我來。」
想一想倒也正常。
兩個人也就是在幾個月前他阻止馮晨落水的時候見了一面，現在認不出來正常得很。
不過心里還是有那麼一些感慨——上輩子做了幾年的夫妻，算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了，這輩子卻成為了陌路人。
點了點頭，說道︰「我想買兩件羽絨服。」
馮曦看了他一眼︰「你自己穿的嗎？」
「給我爸買的。」嚴鑫老實的說道。
馮曦哦了一聲︰「那你看一下要多大的。」
嚴鑫便過去選擇衣服。
他爸適合穿多大的衣服，他還是有點數的。
這是羽絨服大一點，小一點都沒太大的問題。
一邊選擇，一邊問︰「你怎麼來這里擺攤了？」
他選擇衣服的時候，馮曦就站在他身後看著他。
等他轉過頭來問她話，她又趕緊轉移了目光。
听到他的問話，表情愣了一下，說道︰「我們……認識嗎？」
嚴鑫撓了撓頭，說道︰「首先說明，我不是想要你給我打折扣——你是馮晨的妹妹吧？」
「嗯，」馮曦點頭，然後又問道，「你怎麼認出來的？」
「幾個月前我們見過一面，在河邊，那時候你哥……有點想不開……」嚴鑫提醒他。
馮曦哦了一聲，恍然大悟的樣子︰「你就是那個住在十二組的那個誰吧？」
「是，我就是那個誰……」嚴鑫道。
堂堂前夫，居然活成了那個誰，也是沒有誰了。
「謝謝你當初救了我哥啊，」馮曦臉上露出了笑容，說道，「我听我哥說，你在鳳城那邊跟他也經常見面，關系很好。」
「是的，我還有他手機號，也有他QQ號，昨天我們都在QQ上聊天了呢。」嚴鑫說道。
挑了兩件深色的羽絨服，自己還試穿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羽絨服，但是穿在身上也挺暖和的。
怎麼著也比他爸身上那穿的不知道多少年的舊棉襖要暖和，也更好看一些。
拎著那兩件衣服給馮曦︰「就這兩件了，你幫我打包一下。」
馮曦接過，給它折疊起來，放入到一個很大的塑料袋里。
嚴鑫又蹲下來挑選羊毛衫。
一邊挑選一邊問馮曦︰「我听你哥說他一個月寄五百塊錢給你做零用錢，你應該也不差錢啊，怎麼這麼冷的天還出來擺攤的？」
馮曦撇了撇嘴，道︰「家里還欠著兩三萬塊錢的債呢。」
嚴鑫抬頭看了她一眼。
今天氣溫很低，馮曦把自己包裹得像個大胖子似的，羽絨服上帶著的帽子也戴上了，但經不住風在那里刮著，臉都吹白了。
想來是很冷的。
上個輩子的妻子，雖然最後成為前妻了，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
看到她這個樣子，還是有一些心疼。
忍不住說道︰「你才十七歲，應該是認真讀書的年齡，家里的債也用不著你來還吧？」
馮曦努著嘴，眼珠子轉了一圈，說道︰
「我才不給他們還債呢！那是我哥的事！」
嚴鑫點頭︰「就說嘛！你哥在工地也挺能掙錢的，他是男子漢，家里的債務就應該他來承擔。」
上輩子和馮曦的婚姻生活不幸福，其中有一個很大的原因就是馮曦還要養她父母，每個月要給一兩千塊錢，到最後兩年還漲到了三千。
在嚴鑫看來，岳父母就這麼一個女兒，給他們養老是應該的，但是在他們還有能力自食其力的情況下就每個月給那麼多錢，不顧自己家里的情況，那就有點過于顧娘家了。
為這件事情也吵了不少。
只是一吵起來馮曦就拿起照顧他那臥病在床的父親幾年時間來說事，然後嚴鑫就沒臉繼續說下去了。
但心里終究還是有著一口氣——付出了那麼多，在岳父母那里還沒有討到一句好，口口聲聲就是嫌棄他沒用。
現在听到這十七歲的小姑娘說出這樣的話來，有一種老懷欣慰的感覺——這娘們終于懂事了！
但是，又有一些疑惑︰「既然你是這麼想的，那你為什麼還出來擺攤呢？」
「給自己掙學費，」馮曦道，「先前他們就不願意供我讀書，要不是我哥幫我說話，我現在也出去打工去了。誰知道明年會不會同意我繼續讀呢？那我還不如自己掙點錢，到時候誰的臉誰也不看。」
嚴鑫呆呆的看著她。
沒有想到，這個十七歲的女孩子竟然有著這麼一份心性，想要自己掙錢供自己讀書。
想到自己重生之後，選擇的就是怎麼咸魚怎麼來，相比之下，感覺到很是慚愧。
馮曦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本來被冷風吹白的小腦蛋都漸漸變紅了。
「一天能掙多少錢？」嚴鑫問道。
馮曦努著嘴，烏 的眼珠子轉來轉去，就是不回答。
嚴鑫想了一下，笑了起來︰「你是怕我發現你賺錢賺多了要搶你的錢嗎？」
馮曦也笑了起來，道︰「不是怕你知道，是怕你知道了告訴我哥，然後我爸媽也知道了，那就不行了。」
嚴鑫一愣︰「他們不知道你在擺攤嗎？」
「知道啊，」馮曦道，「但是他們知道的是我幫我同學看攤，一天20塊錢工錢。要是知道這攤子是我的，一天賺的錢還可觀，那就不只是不會給我學費，還會讓我把錢拿出來給他們還債。」
「真是個小機靈鬼！」
嚴鑫心里夸了一句，又說道︰
「掙錢挺重要的，但是也不用這麼拼，差不多就可以了。現在天氣這麼冷了還在外面擺攤，要是凍病了，那就不值得了。」
馮曦用力搖頭，很認真的說道︰「不行，我要努力掙錢，掙夠我從高中到大學的學費，還要給自己掙一份厚厚的嫁妝。」
說到「嫁妝」兩個字的時候，眼楮就看著嚴鑫，眼神中有著些許的羞澀之意，但被她隱藏得很好，沒有被嚴鑫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