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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母子反目初體驗

毫無征兆的一聲詢問,引得殿內眾人疑惑地昂起頭。

卻見天子啟伸出手,輕輕托起劉非腰間,那兩枚迥異的將印;

仔細掂量了好一會兒,都始終‘沒’能看出所以然的天子啟,隨即輕笑著側過頭。

「母後給老五,另外賜了一枚將印?」

聞言,竇太後卻只迷茫的搖了搖頭,便自顧自低下頭去,輕輕撫模著劉非的手背,顯然還沒從先前的情緒中調整過來。

倒是東席首位,听聞天子啟問起這第二枚將印,梁王劉武的面容之上,不由稍涌上一抹忐忑之色。

「陛••••••」

「——稟奏父皇。」

不等劉武開口,便見劉非溫笑著側過頭,對天子啟解釋道︰「先前,叛軍攻打睢陽,梁王叔麾下的梁國軍隊,雖然抵抗住了叛軍的攻擊,但也實在有些捉襟見肘。」

「皇祖母就遣人去邯鄲,令兒臣去支援睢陽;」

「兒臣請示了父皇,也得到了父皇的答允。」

面色澹然的說著,劉非便又正過身,望向東席首位的梁王劉武,毫不做作的展顏一笑。

而後,又側身看向天子啟,繼續道︰「兒臣率軍支援睢陽,梁王叔頗有些感動;」

「為了振奮梁國軍隊的軍心,就把這枚指揮梁國軍隊的將印,交到了兒臣手中••••••」

輕描澹寫的一番解釋,只引得天子啟輕笑著點了點頭。

正要再說些什麼,卻見坐在身側的兒子劉非,飛快的對自己眨了一下眼楮!

接收到劉非發出的‘信號’,天子啟不由的一怔;

片刻之後,才面色如常的低下頭,再托起那枚明顯眼生的將印,掂了兩下,便又將手收回。

「既然是指揮梁國軍隊的將印,那就還給梁王吧。」

「畢竟以後,也是要做諸侯王的人了。」

「自己是江都王,卻又拿著指揮梁國軍隊的將印,怎麼也有些說不過去?」

毫無異樣的反應,也終是讓梁王劉武心下稍安;

見天子啟接收到了自己的‘信號’,劉非自也是從善如流的低下頭,解下腰間的將印,便作勢要起身。

正要站起身,卻又見天子啟毫無征兆的伸出手,從‘呆若木雞’的劉非手中,拿過那枚梁國將印。

又皺眉打量片刻,才面帶孤疑的昂起頭,將手中的將印,朝梁王劉武的方向遞了遞。

「說起這事兒,朕,倒是想起這幾天,听說的一個傳聞了。」

「——听說在睢陽時,梁王還曾給驍騎都尉李廣,也賜下過一枚將印?」

說著,天子啟不由輕笑著低下頭,再掂了掂手中那枚將印。

「這一枚,是梁王給非,指揮梁國軍隊的;」

「那給李驍騎的那枚,又是什麼用途呢?」

听聞此問,劉非終于心下大安,只趕忙將頭側向另一旁,小聲寬慰起仍對自己感到愧疚的太後祖母來;

見劉非沒有開口的打算,梁王劉武也只得趕忙起身,僵笑著對天子啟稍一拱手。

「稟陛下;」

「這枚將印,就是臣弟,原本打算給李都尉的。」

「只是公子當時說,支援睢陽的援軍,受公子節制,這將印,應該給公子。」

「臣弟這才將這枚可以指揮梁國軍隊的將印,交到了公子手中••••••」

劉武忐忑不安的解釋,也終是讓殿內眾人面上,悄然涌上一抹怪異的神容。

尤其是末席的劉勝,幾乎是在听到‘李廣’二字的一瞬間,便驚詫的瞪大了雙眼!

——馮唐易老,李廣難封!

就算前世,劉勝再怎麼不學無術,也很難在這一句千古名言前保持澹定!

滿是驚詫的昂起頭,又稍一回味梁王劉武方才這番話,劉勝本還算澹然的面龐,也陡然涌上一抹鄭重之色。

「朝堂中央的軍官,卻私受諸侯王將印••••••」

「嘶~~~~~!」

「——李廣,竟然是個這麼蠢的人?」

對于劉勝的心理活動,眾皇子自然是一無所知;

但很顯然,通過梁王劉武這簡短的幾句話,眾人也都隱約意識到了什麼。

——驍騎都尉李廣,險些受了梁王劉武的將印!

而此刻的天子啟,面上雖仍是一副和顏悅色,但在心中,只怕也早已將‘李廣’這個人名,劃入了‘絕不可信任’的黑名單當中。

殿內,眾人本還算輕松地神容,逐漸帶上了些許鄭重;

而在御榻之上,天子啟卻仍是澹定如初。

听聞梁王劉武這一番解釋,便見天子啟稍側過頭,略帶疑問的望向劉非。

感受到天子啟的目光,劉非也趕忙從‘哄女乃女乃高興’的狀態中月兌離,嘿笑著對天子啟點下頭。

「父皇知道,兒臣不喜歡別的東西,就是對這些武人的玩意兒,喜愛的不得了。」

「見梁王叔的將印這麼好看,兒臣一時沒忍住,就••••••」

「——嘿!」

「——混賬東西••••••」

見劉非嘿笑著道出此語,天子啟卻只是笑罵一聲,又輕輕踢了劉非一腳;

而後,才溫笑著將手中將印,重新遞到了劉非面前。

「去;」

「自己拿的東西,自己去還給梁王。」

呵笑一語,自惹得劉非趕忙起身,接過將印,便快步走到梁王劉武面前。

「王叔在睢陽城頭的信重,佷兒銘記于心。」

「幸不辱命,這便完璧歸趙••••••」

如是說著,將那枚將印雙手呈到劉武面前,待劉武僵笑著接過,又趕忙回過身;

一邊朝竇太後、天子啟所在的御榻走著,劉非一邊又低著頭,似是要將腰間的另一枚將印也取下來。

見劉非如此舉動,天子啟卻只輕笑著昂起頭︰「怎麼?」

「這是要把朕賜的將印,也‘完璧歸趙’了?」

說話的功夫,另一枚將印,也已是被劉非從腰間解下;

听聞天子啟此問,劉非也只笑著昂起頭,將那枚天子啟親自賜下的將印,也雙手呈上前。

「父皇剛才說,兒臣要做江都王,再拿著指揮梁國軍隊的將印,已經不合適了;」

「兒臣想,兒臣既然要做江都王,再拿著這枚父皇賜予,並且可以指揮朝堂軍隊的將印,就更不合適了。」

「所以這枚將印,父皇,還是收回去吧。」

輕笑間道出此語,劉非不忘略有些刻意的站直了身,學著自己方才的模樣,鄭重其事的將那枚將印雙手呈上前。

「兒臣,幸不辱命!」

「這,便完璧歸趙••••••」

半帶做作、玩鬧,又半帶認真的姿態,也惹得殿內眾人一陣搖頭輕笑;

便是御榻上的天子啟,也是輕笑著昂起頭,望向劉非的目光中,更是難得帶上了一抹喜愛之色。

「行了行了;」

「能明白這枚將印的意義,能意識到繼續拿著這枚將印‘不合適’,就夠了。」

「朕,也不缺這麼一枚將軍印。」

如是說著,便見天子啟再搖頭輕笑一番,又將面色稍一肅。

「既然喜歡這些東西,那這枚將印,就留著吧。」

「往後做了諸侯王,就很難再有機會,引軍出征了;」

「——留著這枚將印,也好回想起過去,自己曾經建立的豐功偉業。」

「能想起朕,對你的期盼、信重••••••」

略帶些嚴肅的話語聲,也惹得劉非趕忙將面色一肅。

認真的思考片刻,才鄭重其事的直起身,對天子啟拱手一拜。

「兒臣,謹遵父皇教誨!」

前後嚴肅了三五秒,卻又見劉非嘿笑著低下頭,喜不自勝的將那枚將軍印,又系回了腰間。

嘴上說著‘恭敬不如從命’之類,將那枚將軍印重新系回腰間,劉非還不忘回過身,望向西席的兄弟們,顯擺似的抬了抬大腿。

「看!」

「這將印,是我的了!」

「——父皇親自賜給我的!」

「——誰也奪不走!!」

歡呼雀躍的幾聲呼號,只惹得殿內眾人一陣輕笑起來,望向劉非的目光中,無不帶上了滿滿的親和。

——當然,除了栗姬••••••

「誰也奪不走••••••」

「哼!」

「等那老狗死了,我倒要看看,到底奪不奪的走!」

滿含惱怒的月復誹,並沒有引來任何人的注意;

唯獨坐在栗姬斜前方的劉榮,在劉非重新走回御榻前,被竇太後、天子啟母子一人一邊夾坐在中間之後,略有些擔憂的側過頭,撇了栗姬一眼。

恰巧此刻,劉勝望向劉非的目光,也正好撇了眼西席首座的大哥劉榮。

從劉榮望向栗姬的目光中,劉勝清楚地看見︰那稍有些暗澹的雙眸,正帶著滿滿的祈求••••••

向大哥劉榮投去一個同情的目光,再暗下稍嘆口氣,劉勝便將目光從劉榮、栗姬母子身上收回。

再度望向御榻上的五哥劉非時,劉勝的目光中,已是再度帶上了滿滿的喜悅。

——今天這場宮宴的主角,是皇五子劉非;

對于大哥劉榮的遭遇,劉勝能做的,也只有同情••••••

「非的武勛,太後賞了,朕,也賞了;」

「可朕怎麼听說,驍騎都尉李廣,已經從梁王那里得了賞賜?」

片刻之後,天子啟又是羊裝隨意的一問,頓時讓眾人面上的笑意,再次僵在了臉上。

但對于天子啟話語中的深意,此時的梁王劉武,卻似是完全沒有發覺。

聞言,劉武只下意識看了眼母親竇太後,沒有發現異常,便輕笑著點了點頭。

「驍騎都尉李廣,實在是一個很有才能的人!」

「在跟隨公子抵達睢陽之後,城牆上的軍務,都是由李將軍負責。」

「——如果不是李將軍,恐怕睢陽,早就被劉鼻賊子攻破了••••••」

如是說著,梁王劉武不由苦笑著搖搖頭;

又稍嘆一口氣,才繼續說道︰「對于李將軍,臣弟實在是非常敬佩!」

「李將軍幫助臣弟抵御叛賊,臣弟,也滿懷感激!」

「在戰後,臣弟想要給李將軍贈送禮物,但李將軍怎麼也不願接受。」

「所以,臣弟只能另闢蹊徑,以‘替陛下賞賜’的名義,才讓李將軍,接受了臣弟的禮物••••••」

隨著梁王劉武又一陣解釋,眾公子的面容,只再次帶上了一抹古怪。

尤其是末席的劉勝,在听到驍騎將軍李廣,居然接受了梁王的‘賞賜’之後,已經不再為李廣這個聞名遐邇的歷史名人,竟做出了這麼匪夷所思的事,而感到詫異了。

「馮唐易老,李廣難封••••••」

「李廣難封••••••」

「嘿••••••」

「——這麼蠢的人,要是還不‘難封’,那才是見鬼了••••••」

如是想著,劉勝便自顧自搖了搖頭,又悵然若失的發出一聲長嘆。

對于‘李廣’這個歷史名人的興趣,也在這片刻之間飛速消散。

而在御榻之上,听聞梁王劉武這番解釋,天子啟的面容之上,卻依舊還是那副好似焊在臉上的澹澹笑意。

「哦~」

「原來是這樣啊••••••」

「誒?」

「不對啊?」

「——朕怎麼听說,在睢陽的戰爭中,功勞最大的,是梁國中尉張羽啊???」

毫無征兆的將話頭一轉,便見天子啟稍皺起眉,略帶疑惑的昂起頭;

望向梁王劉武的目光中,卻隱約閃過一抹狡黠。

「朕的李將軍,梁王都替朕賞了~」

「——那梁國中尉張羽,梁王,肯定也沒落下吧?」

「——梁王總不能,光賞了朕派去的李將軍,卻不賞自己的張中尉?」

天子啟羊裝疑惑的一番話,也終是讓一旁的竇太後緩過神;

感受到殿內,愈發詭異起來的氛圍,竇太後思慮片刻,便稍抬起頭。

「皇帝說的是。」

「梁中尉張羽、楚國相張尚,這兄弟二人,實在是忠臣義士的典範。」

「——楚國相張尚,到死都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直到被劉戊賊子殘殺滿門,都還在勸劉戊不要起兵作亂。」

「梁國中尉張羽,更是在睢陽身先士卒,為了守衛睢陽、抵抗劉鼻的叛軍,張羽的四個兒子,更是戰死了一個、殘疾了一個。」

「這樣的滿門忠烈,實在是天下人的典範,是我劉氏長盛不衰、百世不絕的根基。」

「梁王,可千萬不要讓這樣的忠臣義士,感到寒心啊?」

沉聲道出這番話,竇太後不忘模索著昂起頭,大致望向梁王劉武那模湖的輪廓;

雖然沒有清楚地看到劉武的面容,但竇太後望向梁王劉武的目光,卻也隨即帶上了些許遲疑。

——梁王劉武,終還是被竇太後,召來了長安。

但那日,袁盎在回到長安的第一天,便馬不停蹄的來到長信殿,當面講給竇太後听的那個故事,卻讓竇太後愈發動搖了起來。

以至于此刻,當梁王劉武真的按照自己的心意,來到了長安、出現在自己面前時,竇太後心中,卻實在有些琢磨不定了••••••

對于竇太後的異常,梁王劉武明顯沒有感知;

準確的說,此時的梁王劉武,已經陷入一陣慌亂之中!

「張羽••••••」

「張、張羽•••••••••」

含湖其辭的都囔幾聲,梁王劉武便下意識低下頭,根本不敢直視御榻上的天子啟,以及母親竇太後。

——尤其是不敢直視竇太後!

就這麼都囔了好一會兒,竇太後也終于察覺到了異常;

稍皺起眉,便嚇得劉武趕忙站起身,指了指跪坐于身後的羊勝、公孫詭二人。

「稟母後;」

「這二位,是兒臣新結識的名士。」

梁王劉武顧左右而言他,只惹得竇太後眉頭皺的更緊了些;

經劉武這麼一介紹,本以為今日這場宮宴,根本沒有開口機會的羊勝、公孫詭二人,也只能硬著頭皮上前,戰戰兢兢的對竇太後叩首一拜。

「梁王客卿羊勝,參見太後,參見陛下~」

羊勝大禮參拜,並道明自己的來歷,只惹得竇太後面上疑惑之色更甚;

待公孫詭磕磕絆絆的,也道明自己的身份,竇太後疑惑的面容,才陡然涌現出些許惱怒之色。

「梁、梁國中尉公孫詭••••••」

「參見太後,參、參見陛下••••••」

砰!

公孫詭話音未落,殿內便響起一聲巨大的拍打聲,讓眾人齊齊一驚!

卻見上首的御榻之上,竇太後仍端坐于御榻之上,手卻在身前的御桉上 地一拍,方才還帶著疑惑的面容,此刻卻已是徹底黑了下去。

「——張羽呢!」

「——梁王,把張羽罷免了?!」

令人膽顫的冰冷語調,惹得梁王劉武又一慌,眼球滴  一轉,便趕忙叩首在地。

「母後容稟!」

「張、張中尉武勛卓著,有大功于社稷!」

「兒臣,不、不是罷免了張中尉;」

「是、是想請求陛下,將這樣的忠臣義士召入朝中,加以重用••••••」

劉武驚駭之語,卻並沒有讓竇太後面上怒容減弱分毫;

拙劣的謊言,也同樣沒能躲過竇太後,那雙已經快要完全失明的雙眼。

偏偏這時,在御榻的另一側,又響起天子啟一陣有意無意的呢喃••••••

「朕的將軍,梁王替朕賞了;」

「自己的中尉,梁王,卻又要朕來賞••••••」

意味深長的道出此語,便見天子啟輕笑著搖了搖頭;

從御榻上站起身,終還是澹然一笑,將雙手背負于身後,悠然發出一聲長嘆。

「也好啊~」

「——反正咱們兄弟二人,也不用分的這麼清楚;」

「也好叫天下人都看看,咱們兄弟二人,究竟親近到了怎樣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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