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從外面回來的張維揚只看到陳新城和李大為師徒匆匆離開的身影,連招呼都顧不上跟他打。
于是徑自走到了夏潔身邊,「陳警官和大為這是有警情?」
夏潔點了點頭。
張維揚問道︰「你不是說午飯的時候要和陳警官談嗎,談得怎麼樣?」
夏潔語氣輕松地說道︰「還可以吧,陳叔叔現在事事都以佳佳為重,很重視咱們給出的建議。他們父女相處的問題主要就在陳叔叔對佳佳的態度上,這需要一個長時間的磨合過程才能改進,急不得。只要他有這個心,事情總是能解決的。
至于佳佳重回學校,這個事情他還得去聯系一下。畢竟現在已經不是剛開學那會兒,中途插進去還是有點困難的。」
張維揚點了點頭,「我們家店里的常客中就有幾個高中的校領導,佳佳之前學校的校長就是其中之一,要不我幫著聯系一下。」
夏潔搖了搖頭道︰「听佳佳的口風,她是不大想回之前的學校了。其他學校里,你幫著找一所離陳叔叔家比較近,師資力量強一些的,讓她直接轉那邊吧。不過具體怎麼操作,你還是和陳警官談一談,這個始終是人家父女倆的事。」
張維揚道︰「嗯,等陳警官回來,我再跟他說。」
這時候,夏潔突然感慨道︰「你說佳佳這個歲數的孩子是不是都這麼難搞啊?」
「青春期嘛,心態變化很大,難搞也是正常的。咱們當年不也有過這麼一段貓嫌狗厭的時候嗎?」張維揚突然想起點事情,問道︰「對了,伯母在大理那邊可是住了挺長一段時間了,有沒有說打算什麼時間回來?」
「我媽本來說是打算在大理過冬的,不過這兩天又說過些天就要回來。也不知道她和人家梁叔叔在大理那邊相處得怎麼樣?我爸離開我們都十年了,我媽也該為她自己找個伴了。」說起母親,夏潔也有些發愁。
夏母不是那種獨立自強的性格,對待感情也更像是舒婷詩中那攀援在橡樹身上的凌霄花。這些年一直將夏潔抓在手里,其實也是在給自己的人生找一個情感寄托,不想讓女兒遠離她而已。
這麼些年的相處,夏潔一個做女兒的把自己的母親當閨女一樣照顧。對夏潔而言,母親找到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愛人,能照顧好她,就是最好的。總有一天她和母親都得過屬于自己的人生,那時候還是得有人陪伴母親。
張維揚安撫道︰「伯母那邊具體什麼情況,就等她回來以後再說。我覺得還是挺有希望的,如果你媽媽對梁叔叔沒有好感,也不可能在大理那邊住這麼長時間的。」
夏潔勉強笑了笑道︰「那就最好不過了。我媽那個人的脾氣怪,梁叔叔的性格溫和,正好能包容她,挺合適她的。我現在就怕他們兩個人一旦不成,我媽又恢復到之前的狀態,那我工作什麼的就別做了,天天等著她給局領導、所領導打電話吧。
我媽這個人別看那麼大歲數了,但是天真的很。我爸當年為人民警察事業是做出過一定的貢獻,最後還為了這項事業獻身。從那以後,她就總覺得公安系統都欠我們娘倆的,動不動就跟領導們要照顧。其實這些年,公安系統的領導們已經很照顧我們母女倆了。我媽都多少年沒好好去工作了,單位那邊工資照樣給她發著;我又被安排到我爸當過所長的八里河派出所,所長、師父他們幾個人可都是給了我特殊照顧的。」
這種事情,張維揚就無從置喙了,只得轉移話題道︰「對了,這周末博物館那邊有個新展,周六咱們要不要去看看?」
雖然不是天文館的活動,但是夏潔對去博物館參觀也很感興趣,只是一想後天就是周六了,就問道︰「就是時間是不是晚了點,現在預約還來得及嗎?」
張維揚道︰「來得及,咱們這邊的博物館又不是故宮博物院那種熱門旅游景點,不提前一周預約連個門票都訂不上。就算萬一真的預約不上,我有一個朋友就是博物館內部人員,搞點內部票還是輕而易舉的。」
夏潔道︰「那門票就靠你了,周六跟你們一起去博物館散散心。你是就問我了嗎,李大為他們幾個也去吧?」
「李大為這周末想著要回家陪他母親,伯父剛走沒多久,他怕伯母心情不好。趙繼偉那家伙對博物館沒什麼興趣,估計不是在家窩著,就是來所里看卷宗。楊樹說是和朋友約好了,這周末有安排。」早有準備的張維揚將其他幾人的動態一一道來。
這種時候,自然是不會搞什麼集體活動。
他們幾個在得到張維揚的暗示後紛紛表示自己確實有事。當然,在這其中,楊樹的真的有事。
李大為和趙繼偉的選擇倒是沒有出乎夏潔的意料,倒是楊樹的事情一下子讓夏潔八卦了起來,「楊樹約了朋友,男的,女的?」
張維揚道︰「雖然他語焉不詳,但我估計大概率是一個女性朋友。」
「挺好的,而且也不見得就是女朋友。楊樹這人長得高高大大的,學歷又高,再沒個女朋友可能真有阿姨要上門給他介紹了。已經有幾個居委會的阿姨和我打听他的情況了。」夏潔笑著說道。
「大樹終究是比咱們幾個大幾歲,在阿姨們眼里已經是該結婚的年紀。之前給電動車安裝定位系統的時候,他不就差點為了工作把自己犧牲了嗎?」想起當時楊樹的窘態,張維揚也不由得樂了。
說說笑笑中,兩個人就定下了這周六的博物館之行。
坐回工位上,張維揚帶上耳機,听起了自己買的刑法網課。
听了大約四十多分鐘後,接警員王強一個電話打了過來,「維揚,有人報警說他妻子要自殺,高所那邊正在通話中。你上樓去找一下高所,然後趕緊去處理吧。」
「自殺!」一听這麼危急情況,張維揚不敢怠慢,一看孫前程那邊正閑著,就叫上他一起去找高潮。
自殺這種事情非同小可,處理這事肯定得有一個老警官帶隊,叫上孫前程主要是怕到時候有些突發情況人手不夠。
三個人驅車趕到報警人的家中,等的有些心焦的劉先生著急忙慌地給他們開門,「警察同志,你們可算來了。」
「劉先生,具體怎麼回事,您是怎麼知道您夫人要自殺的?」高潮問道。
「警察同志,事情是這樣的。其實也賴我,昨天晚上和老婆大吵了一架。今天上午我出門上班的時候還沒什麼異常的,就是兩個人不跟對方說話。吵架嘛,這都是正常現象,我就沒當回事。結果中午回家吃飯,才發現她不在家里,我還以為她找親戚朋友談心去了,也沒有多想。我公司那邊挺忙的,一直忙到下午四點多才看到她十分鐘前給我發的信息。」說著,劉先生拿出手機將兩個人的微信聊天記錄展示給張維揚等三人。
三人仔細看了看兩個人的聊天記錄,最後一條文字是︰「活著太辛苦了,也許狠狠心就能得到解月兌。這麼一想,我覺得今天可能是一個比較合適的時機。你照顧好孩子,要是有良心的話,記得對我爸媽也盡一份孝心。」
關鍵是在這條文字信息的後面還跟著一張圖片,是一個已經空了的安眠藥瓶。
高潮問道︰「秦女士哪來的安眠藥,這玩意現在醫院、藥店可不會隨便開的?」
劉先生答道︰「之前我老婆她有點雙相情感障礙引起的躁狂,去精神科看過,大夫開過些藥,這應該是當時吃剩下的。不過這段時間她的情況好多了,藥已經停了挺長時間了,我也不大清楚里面還有多少。」
一直盯著照片看的張維揚說道︰「師父,這個背景應該是酒店里的客房。按時間來算,她應該沒走多遠,我估計她就在附近的某家酒店里。」
「應該是。」高潮認可了張維揚的判斷,他自己也是這樣想的。
時間緊迫,高潮直接道︰「劉先生,您太太的姓名、身份證號、聯系方式給我們提供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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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先生張口就把手機號碼報了出來,隨即從手機相冊里翻出妻子的身份證照片,嘴上還念叨著,「幸好我打算過段時間帶她出去散散心,拍了一張她的身份證準備給旅行社那邊提供過去。」
張維揚將信息記好以後,直接遞給了高潮。
高潮拿著拍了一張照片,微信發了出去,隨即立即撥通電話,「宋局,這是一位秦女士的信息,現在他丈夫報警說秦女士可能已經采取了服藥自殺這種極端行為。根據她給劉先生發的微信聊天記錄猜測,她應該還在本市,照片里顯示的環境應該是某家酒店的客房。您跟技術偵察科那邊溝通一下,看能不能定位到她現在的具體位置。」
現在技術條件下,警察是可以通過技術手段對手機號進行定位的,這個權限一般都在市一級公安局以上的單位手中,他們的組織架構中設置有技術偵查科,可以通過手機號碼迅速鎖定開機狀態的號碼位置。但平陵市是一個副省級城市,南市區公安分局就設置有技術偵察科,倒是不用向更上一級的單位打招呼。
等待通知的時候,幾個人又在劉先生的引導下檢查了一下秦女士的一些私人物品,想試著從中找到一些線索。
不過大約是因為秦女士自殺的行為本就是臨時起意,從她的個人物品中並沒有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
翻查到秦女士之前服用的部分藥物時,孫前程不解地問道︰「劉先生,您太太之前既然有雙相情感障礙這種癥狀,那精神上本來就不太經得住刺激,您怎麼還跟她大吵一架?」
劉先生十分懊惱地說道︰「她最近狀態挺好的,停藥也有一段時間了。所以我在心情上就放松了,覺得可能沒事了。再加上這段時間,公司那邊一個項目追得特別緊,我也是壓力很大。她昨天也不知道怎麼了,我晚上回家以後就一直挑我的刺,我一時沒壓住情緒,就和她吵起來了。誰成想她竟然選擇走了極端,早知道昨天我就不還嘴了。」
張維揚安慰道︰「劉先生,您也別太自責了,情緒上的問題有的時候就是來得這麼突然,秦女士可能也是一時沒調整好情緒,這才走了極端。您既然說秦女士手中的那瓶安眠藥是之前治療期間用剩下的,我覺得可能劑量不太大,應該還來得及。」
「對,對,那瓶藥我記得她吃了不少來著,她肯定會沒事的。」仿佛撈到一根救命稻草的劉先生喃喃自語道。
沒一會兒,高潮那邊就有了消息,是技術偵察科的向科長,「高所,秦女士的手機沒有關機,目前顯示的位置就在你們附近的新橋酒店。」
三人開上警車,拉著劉先生火速趕到新橋酒店。
進入酒店後,高潮將警官證出示給前台的工作人員,「同志,有一位名叫秦文麗的女士的今天入住了咱們酒店,你幫我們查一下她在那個房間?」
前台的小姑娘效率很高,兩三下就查到了秦文麗辦理入住的客房,「警察同志,秦女士今天下午三點四十五分辦的入住,就在3213房間。」
高潮道︰「那麻煩您拿上房卡,帶我們去3613,我們找秦女士有急事。」
前台的小姑娘說道︰「警察同志,各樓層的房卡在每一層的保潔阿姨手里就有,您上去直接找二層的王阿姨就行,我這就和她說一下情況。」
「麻煩您了。」
等幾人在保潔阿姨的指引下來到3213門口,用房卡刷門時,就發現里面的人掛上了防盜鏈。
王阿姨道︰「客人,您方便給我們開一下房門嗎?」
里面沒有回應,劉先生著急了,大喊道︰「文麗,你沒事吧,快開門。我錯了,昨天不應該和你吵架的……」
劉先生喊了幾句,里面依然沒有絲毫的回應。
高潮、張維揚等人對視一眼,頓覺不妙。
看眼下這個樣子,秦女士服下安眠藥快一個小時了,應該是已經陷入了深度昏迷。
張維揚建議道︰「師父,咱們直接踹門吧,這種防盜鏈不太結實,咱們應該能踹開。」
高潮點點頭,「事急從權,咱們幾個誰來踹這個門?」
「就我來吧,我最近一直健身,還挺有勁的。」張維揚請纓道。
大家各自走開幾步,給張維揚留下發力的空間。
只見,張維揚後撤兩步,發力之後 蹬在房門上,掛上了防盜鏈的房門應聲而開。
三個訓練有素的警察沖在了最前面,張維揚順手把燈開開。
進入房間,里面的窗簾已經被入住的房客秦女士拉上了,確保她的自殺行為不會被外面的人看到,從而影響她的計劃。
大床上躺著的是一個蜷縮成一團的女子,正是他們尋找的秦女士。
張維揚上前,伸手模在她頸動脈處,「頸動脈還有搏動,呼吸還在。」
高潮立刻道︰「趕緊送醫院!」
年輕力壯的孫前程抱起秦女士就往外跑,張維揚、劉先生緊緊跟在後面。
高潮順手拿起床頭櫃上的空藥瓶,放進了證物袋中,然後跟著王阿姨去處理後續問題,比如踹壞房門的經濟補償等。
警車開到了離新橋酒店最近的大型醫院——第一醫院,直接送了急診科。
所幸,秦女士的那瓶安眠藥中此前已經消耗了一多半,又送醫比較及時,折騰了一個多小時以後,總算是月兌離了生命危險。
听到急診科大夫說「病人已月兌離危險」,一直強打著精神的劉先生直接癱倒在連椅上。
已經趕到醫院的高潮出面問道︰「大夫,秦女士大概什麼時間能夠蘇醒?」
急診科大夫道︰「病人服用了大量安眠藥,雖然洗胃了,但還是很虛弱。幸好,她目前沒有出現呼吸衰竭的現象,胃部吸收量不算太大,估計八九個小時以後就能醒過來。病人剛剛采取了極端措施結束生命,醒來以後情緒肯定十分不穩定,這個時候家屬一定要配合醫院做好安撫,謹防再發生意外。」
最後這句話是對在場唯一一個沒穿警服的劉先生說的,大夫在醫院工作多年,一看就知道這幾個人大致是什麼情況。
緩過點神的劉先生在孫前程的攙扶下站了起來,上前幾步緊緊拉住大夫的手,「謝謝您救了我媳婦的命,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顧她,保證配合治療。」
等把夫妻二人安頓好以後,高潮就打算帶著張維揚、孫前程離開,「劉先生,我們所里還有其他事情,就先走了。您太太這回死里逃生,您這邊多照顧著點她的情緒,能讓則讓。我們等秦女士狀態好一些之後,再來看她。」
劉先生千恩萬謝道︰「高所,幾位幫我把媳婦救下來,實在是太感謝了。至于我媳婦,我一定會照顧好她,不光為了她,為了我,也為了我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