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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大炮轟蚊子

沒有人能想到,在毫不留情地抨擊了這輪比賽後,陸景桓這家伙居然就這麼不管不顧,直接站在台上開始放聲Rap。

光看他這個架勢,很多人都發自內心地覺得……

這家伙是個瘋子吧?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他難道真的不知道,即使在現在開口唱了Rap,也不會對既定的事實產生任何影響嗎?

明明就無濟于事的行為,為什麼還要在這里胡鬧呢?

他就不覺得……不覺得丟人現眼嗎?

這可是無數個機位全程盯梢著的,大庭廣眾之下!

他的一舉一動,都會被無限放大的!

可他為什麼,為什麼還是要做這些?

和之前拒絕搶麥,然後放任自己淘汰一樣,沒人能理解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而在連旁觀者都忍不住局促的氛圍中,陸景桓開口了。

他從沒有身居高處,可就是顯眼得過分。

好像天生就應該吸引住所有的目光,成為一舉一動都能掀起波瀾的,無比耀眼的人。

「所謂的真的或Fake,又是誰定的規則?

「判斷誰才是對的,應該是手里的Paper——

「都被人催著、推著——到不匹配的層次,然後神志不清的在風口飛-著——

「這回不用推可他們再也踩不到土地,所以我不相信最重要的是努力;

「反正也只是奴隸主們的苦-力,剩下嘴巴做武-器……

「還能打什麼主意?」

節目組沒有關掉他的麥,可陸景桓也壓根沒用。

朗聲面對所有的一切,臉上甚至還有戲謔的笑容。

明明該感到不自在的是他才對,可大部分人對上他環視的目光時,卻都忍不住錯開來。

他在發聲,他在高歌,他在不被任何人理解的情況下,放聲歌唱。

為自己的謙讓來表達對賽制不滿的西出口是英雄。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把Cypher丟到一邊的陸景桓同樣是英雄。

西方人什麼Drama場面沒見過,黑人更是專注于整活的高「發病」人群。

但被導師們圍在中間,緊緊盯著陸景桓的Snoop Dogg,並不覺得眼前的年輕人是在作秀。

他甚至都能大概理解一些對方的想法——

對賽制不滿,那就拒絕繼續,寧願退賽也不參與到Cypher里去。

他知道完全可以用更委婉一點的方式,但還是選擇這麼做,因為任何的緩和都是在為自己今後的利益留後路。

不光是不屑于虛與委蛇的直行,還有一份橫眉冷對一切的傲氣。

明明他可以作為既得利益者安穩晉級,卻偏偏要為節目組的不公正發聲。

這才是這家伙最讓人感到難纏的地方。

即使是沒有人站在身後,他居然還想為所有人贏回尊重。

「Dannn——獲利的繼續狡辯,說自己一樣深陷,然後感到討-厭。

「可謊話說了太多-遍,我明白了現-實︰只要能夠賺錢沒有人會在乎所謂面-子。

「像蔬菜一樣任人挑揀,逛菜市場的消遣;

「評價味道和品相,挑-選作為原料加工——

「都站在人群中比最普通的還普通;

「沒人比我更昂貴,比我更珍貴——讓人求之不得破費!

「美食家味蕾受到沖擊,快要落淚——得止不住的;」

「哭著說自己以前吃的都是一些什麼垃圾食物;

「發誓說錯過我是犯了比天大的錯誤——Bannnn~」

陸景桓手指點了幾下空氣,「Dann Dann~

「不管你想些什麼說些什麼反正我是最棒的——」

他嘴上念叨著一串擬聲詞,手指叉開像個小人,然後像爬樓梯一樣隨著節奏一步一步往上。

「……」

「……」

沒有任何Beat,連麥克風都沒有,但誰都听得出來——他唱了一首再純正不過的BoomBap Rap。

明明沒有Beat,他卻唱出了有Beat的效果。

因為韻律感強到令人發指,都不用伴奏作為補充,就能听出整個Verse的流動感。

韻腳的編排剛剛好,既保證了Flow的多樣性,也最大程度的保證了听感,避免了韻腳堆積導致的听感缺失。

而在穩住了听感後,陸景桓的Verse也在最大範圍內保證了歌詞的敘述性,盡量地做到了言之有物。

前八句他主要抨擊了那些投機之輩、風口上的豬,自以為是有真材實料其實完全腳不沾地,不過是淪為資本的喉舌而已。

後八句看似是單純的炫耀自己有多優秀,其實也比喻了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選手,所身陷的是一個「菜市場」一樣的買方市場,毫無尊嚴可言地,跟市場上的便宜蔬菜一樣,只能任人挑揀。

在自己所能做到的極限里,陸景桓完成了一首兼顧听感和敘事的BoomBap Rap,甚至在這首歌里,他所展現的Rap技巧也是以往不曾有的豐富。

對于別人而言,他的每一次舞台都足夠炸裂,但對于他自己而言,每首歌當然都是有高下之分的。

如果要把一切量化,可以說海選時,他展現了70分的自己、60秒舞台和一對一則差不多都是75分左右……

而今天,在這樣一個連正式舞台都不算的,甚至連麥克都沒用的現場,他拿出了85分的自己。

只要是有耳朵的,都能察覺到,今天的他又一次刷新了自己在大家心目中的實力影響。

也正是因為這個,不少人心目中那點僅存的質疑也沒有了。

舍得這樣「大炮轟蚊子」,就意味著他壓根沒想過自己還能留下來,所以就把為後面賽程準備的歌拿來用了。

他不是為了作秀、不是為了炒作而站出來、不是為了想出什麼風頭而站出來,從開頭到現在,他的言行始終一致。

陸景桓,這個看起來總是玩世不恭的家伙,真的是在為自己的尊嚴而據理力爭。

他是比那些口口聲聲Real、Peace,卻還是要以前輩身份欺負人,硬搶年輕人手中的麥,最後也不過落得個淘汰下場的Rapper還要真實的人。

……

……

……

即使是沒有任何音響設備作為幫助,最後一句還是在空蕩的錄制現場回蕩了許久。

唱到後面,陸景桓完全是在用吼的,把什麼所謂發聲位置、腔調音準通通甩在了腦後。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他才發現自己並不如想象中那麼好脾氣。

或者說,脾氣在最近一段時間的不順遂中被消磨得有些不耐煩。

和大金老師的矛盾、因為沒有經紀公司而受到的不公正待遇、還有仗著他沒有公關所以肆意纏繞的緋聞……

種種淤結的情緒,因為今天鬧劇一樣的比賽,終于爆發了。

他完全是在用情緒來推動今天這首歌,一直賴以生存的說唱技巧,在今天起到的作用僅僅是讓嗓子不要徹底失控。

作秀也好發脾氣也好,隨那些媒體去吧……陸景桓不想再搭理。

他就是憑著直覺在Rap而已。

覺得現在的情緒和狀態,很適合放肆高歌而已。

來《SMTM》之前他就決定好,要在這塊自己最享受的領域,自始至終地做自己。

此刻不過是走出不知不覺被裹挾的狀態,重新確定這份初始動機而已。

如果會因此而被淘汰,那就淘汰吧。

他也懶得再陪節目組嬉皮笑臉。

一曲唱完,全場鴉雀無聲。

因為才經歷了一場狂風暴雨,所有人呆滯在原地,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只有一個人在搖頭晃腦。

Snoop Dogg,他從陸景桓開口的第一句起,就直接從位置上蹦了起來,搖來擺去一臉享受的樣子,完全沒有一點導師派頭。

旁觀者清,作為只來一期的特殊嘉賓,他比所有人都專注于說唱本身。

什麼劇本、賽制于他而言根本不重要,能听到讓人忍不住跟著點頭的Rap,才是他這種沉浸行業十數年的人最關心的事。

黑人听黑泡,听一輩子都不會膩。

而他們肢體語言豐富得過分,听到優秀的「狠貨」就更是如此。

西海岸Hip-Hop皇帝又是拍手又是跺腳,一口白牙襯得皮膚更黑了。「——So dope!」

他擠眉弄眼,表情之豐富足以演小品,「NoMad,你果然是我最感興趣的半島Rapper,對得起我來之前就這麼期待!」

他掰起手指,「Jazz style、Trap、G-Funk、BoomBap——究竟有你不擅長的風格嗎?!」

陸景桓只是輕笑著點頭,沒有說話。

一曲唱完,他整個人已經處于那種似是而非的賢者時間,一時半會還走不出來。

狗爺見他表情怔然,顯然也發現了,笑罵著在原地踱步,「Fxxk——真是個瘋子。」

等Snoop Dogg稍微收斂一點,現場的選手們才發出姍姍來遲的歡呼。

他們也不顧什麼秩序了,一個個地往陸景桓身上撲,很快就把他簇擁在周圍,強行中斷了節目的錄制。

「NoMad脆骨!」

「NoMad賽高!」

「No……誒,哪個西八在說櫻花語?」

「哈哈哈哈……這不重要,NoMad.nim——」有人已經用上了敬語,「你就是今天最頂的Rapper!」

「看到沒看到沒?都看到沒?」宋旻浩一直在拿胸口撞陸景桓,跟地主家的傻兒子似的,「這是我哥!我最鐵的哥!我在YG最親的哥!」

陸景桓把這平日里最常Diss公司的家伙推開,很想吐槽咱倆不是壓根沒在公司踫上頭麼,但看了眼鏡頭,還是選擇忍住。

他又推開了小帥哥One——對方從剛才起就一直很努力地在攛掇,想帶著大家把自己拋起來。

大家都很積極,Lil Boi雖然年紀大,但又瘦又小,很努力才擠進中間來,朝陸景桓由衷地豎起大拇指,「說得好!唱得更好!」

在FNovator湊上來嬉皮笑臉,「最早的時候,雪炫說你Rap挺厲害,我還不信呢……」

說到這他模模自己圓圓的後腦勺,「看來雪炫還是替你謙虛了,你這何止是挺厲害……」

「誒不是。」陸景桓連忙擺手,「純屬胡謅歪打正著而已——她壓根兒就沒听過我的Rap啊……」

「額……」馬屁拍到馬蹄上,Innovator頓時呆在原地,被大家的哈哈笑聲淹沒。

「NoMad.xi,Respect——」女乃爸Basick表情和善,此刻面露擔憂,「但你就不怕以後被M針對嗎?」

他有些惋惜,「還是說,你連以後的《SMTM》都不打算來了?」

說到這個,原本還在興頭上的氣氛頓時回落,有的選手已經笑不出來。

但沒有人覺得Basick是在烏鴉嘴——《SMTM》是半島唯一的Hip-Hop節目,也是唯一能讓Rapper們走進大眾視野的契機。

得罪了M,即使是天賦異稟的陸景桓,應該也會走得很艱難。

想到這個,大家都有些消沉。

真情實意也好,兔死狐悲也好,只要把自己代入進陸景桓的角色,就不可能高興得起來。

個人和集團之前的差距大到令人絕望,陸景桓沒有公司也沒有靠山,如果M成心針對的話,完全可以封死陸景桓的音樂人道路。

眾人面面相覷之後,已經有人在心底嘆息起來,看向陸景桓的目光都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憐憫。

也有的心思狹隘的,忍不住在心底幸災樂禍,慶幸自己又少了一個競爭對手——這樣的甚至不是少數。

半島任何行業高度內卷,少一個驚才艷艷的陸景桓來搶飯吃,確實值得高興。

錄制中斷,選手在下面交頭接耳,導師們其實也在眉來眼去,和悄悄模上來的主創人員協商意見。

按理最應該是在狀況外的Snoop Dogg反而最積極,一直在發出不虛此行的感嘆,只不過說著說著就時不時歪樓。

「很感謝你們邀請我過來!不過我最可惜的是︰不過沒能看到Rapper們為了搶麥克風互揪頭發,哈哈哈哈哈……」他笑得很坦率,以至于很難確認是不是在陰陽怪氣,「精彩,好精彩。」

哪壺不開提哪壺,搞得半島人們一臉訕然,感覺真的有點抬不起頭來。

剛才的爭搶一度激烈到快要大打出手,實在是沒辦法讓人能很自豪地說︰「咱們半島Hip-Hop還是有點東西的吧?」

Zico這種臉皮薄的已經拿ipad擋住了臉。

他們也委屈,完全是遭受無妄之災。

雖然丟臉,但流程還是得協商,緊迫地你來我往之後,趁著選手們還鬧騰著,節目組悄然地完成了決定……

沒過多久,選手被重新號召排排站好,完成今天最後一個環節的錄制。

雖然名單已經公布,但還是得走個過場,說點場面話,才算能把今天的荒唐勉強掩飾過去——更何況大部分Rapper還等著呢,要和Snoop Dogg進行合影留念。

《SMTM》主創團隊略作糾結後,還是決定請Snoop Dogg進行收尾。

狗爺清了清嗓子站了起來,總算是有了點大老派頭。

「我很喜歡今天的局面——劍拔弩張、你死我活,完全就是一場Rapper之間的戰爭。

「想要成功,本來就是得很努力才行,連現在這麼一點點苦都比不了,又怎麼可能在這個行業走得很遠?

他越說,不少選手的心思就越往下沉。

果然,即使唱出了截止目前最佳Verse的陸景桓,也沒辦法讓節目組網開一面嗎……

但仔細想想,其實這樣才正常。

節目組的權威肯定是得大于一切的,不然只會在一次次的讓步中失去公信力,一步步淪為笑話而已。

只能說陸景桓的表演太瘋狂,才會讓人忍不住產生這種本不應該有的期待。

「所以,NoMad,我非常遺憾,你是第六位被淘汰的Rapper。」

被各種各樣的目光環繞,陸景桓這個當事人反而最穩重,甚至有余裕朝導師和大家笑著鞠躬。

原以為這麼一鬧,可能連離席感言都不會有,只等節目組一句話就可以轉身立場,卻見Snoop Dogg手舞足蹈地在「但是」。

「但是,但是,我想說但是。

「Bro,你今天的Acappella完全讓我陷進去了!

「所以我希望向節目組爭取一個機會。」他裝模作樣地開始現場跟節目組協商起來,但演技太假,一眼就看得出來是提前說好的。

「如果我想要復活NoMad,需要什麼代價呢?

「《SMTM》,請告訴我,代價是什麼?」

「在這之前,我還有一件事要說!」

他看向陸景桓,說出了完全沒跟節目組支會過的話。

「NoMad,你想不想加入我的廠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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