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中小小的一座營帳內是宮廷中最有權勢的一撮人。
國王高坐在上,王後瑟曦、王儲喬佛里陪坐于兩側,下面的巴利斯坦爵士、弒君者詹姆爵士等人也都是廷臣中的顯要人物。
國王這次出行帶上了半個宮廷,但或許是巧合,這些人大都與蘭尼斯特交好。
眾人都望著國王。
勞勃國王展開書信,下一秒就從脖子到腦門瞬間變得通紅。
手中的書信幾乎被他攥碎。
「天殺的!都該下七層地獄!我才離開幾天啊,才幾天啊,君臨就出了這麼大的事!」
「這就是我的王國,我的宮廷!」
營帳內其他人都沒敢說話。畢竟國王剛剛看到的是二弟的死訊。
盡管兩兄弟不親近,但無論是出于國王的尊嚴還是大哥的責任,沒有人會懷疑勞勃國王此時的憤怒是真是假。
國王的怒火沒有自動平息。
「七國的律法和血脈親情都不容我稍有仁慈。必須嚴懲凶手!」
「要讓他明白,怒火燎原!」
「我要親手砸碎他的腦袋!踏平他的家族,把他吊在城堡的廢墟中!」
「我的戰錘還沒腐朽呢!!」
國王來回踱步發泄了好一陣,終于冷靜了些。
「怎麼找到凶手?真正的凶手,不是那愚蠢的乞丐!你們都說說看。」
眾人互相看了看。
老而彌堅的巴利斯坦爵士說了些疑點。
「按理來說,即便護衛們失了職,至少有了防備,以史坦尼斯公爵的身手完全不該被一個普通的小孩傷到啊。」
國王也不太明白其中原因。
「史坦身邊那個走私者覺得是某種巫術,讓那乞丐刀劍不入,讓盔甲如同布帛。可他又拿不出什麼證據,真是荒謬。」
喬佛里當然知道為什麼。
堅固符文的魔能讓人不受傷害,讓刀子堅韌鋒利足以破甲。火魔能則確保了史坦尼斯絕無生還可能。
為了保險,他還特意給那把刀子附上堅固符文的鏡象。之後察覺刺殺結束的時候就立刻銷毀了那鏡象,刀子也恢復成了原本的普通貨色,不留一點證據。
現在這種謹慎就起到效果了,沒人相信史坦尼斯死于神秘力量。
眾人一時想不出什麼好點子,只好保持沉默。
好半天,提利昂站了出來。
「陛下,我們在這里恐怕難以看清事實,不如令培提爾和瓦里斯伯爵在君臨仔細查辦。」
「以史坦尼斯大人的強硬作風,查明凶手顯然需要花費大量的精力。」
「這正是他們兩人的專長。」
國王看向其他人,「誰還有別的意見?」
提利昂的建議中規中矩,對在場的人沒有任何壞處,誰又會再給自己找麻煩呢?
況且,說不定真就只是一個乞丐的復仇而已。
這對史坦尼斯而言也不算奇怪。
國王煩躁地擺了擺手,「都下去吧,就照這樣辦。」
眾人快步離開。
營帳內頓時又顯得空曠起來,氣氛冷清。
喬佛里走到勞勃國王面前,難得表現得通情達理了些。
「父親不要太悲傷了。即使沒有找出凶手,二叔在天上看見父親的這些努力,也必定不會責怪你的。」
「父親還有我們,還有藍禮叔叔,還有艾德大人。」
勞勃欣慰地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我沒事,我知道的,史坦不會怪我。」
「好啊,我的兒子,你長大了啊。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國王的眼神漸漸迷離空蒙,不知正回想些什麼。
撲稜稜。
大批信鴉從國王的車隊飛上天空去往七國各處。
國王向七國諸侯傳達了史坦尼斯的噩耗與自己的深深哀悼,以及對長子喬佛里•拜拉席恩的冊封——龍石島親王。
國王的冊封很快在車隊幾百個騎士士兵之間傳開。
喬佛里走過營地時,每個相遇的人都更加恭敬地表達了問候。
「王儲殿下日安。」
「殿下安好,隨時听候龍石島親王吩咐。」
「屬下提利昂•蘭尼斯特,向我們最親愛的王儲殿下、龍石島親王致以崇高敬意!」
喬佛里帶著提利昂來到獅籠前。
「提利昂舅舅怎麼突然這麼客氣,不過是多了一個頭餃而已,也沒什麼。」
喬佛里表現得很平靜,但提利昂才不信呢。
龍石島雖然貧瘠,但它可是坦格利安家族在維斯特洛的第一塊封地。兩百多年間,都被坦格利安國王們冊封給國王的繼承人,是為「龍石島親王」。
有了這個頭餃,喬佛里鐵王座繼承人的身份更加牢不可破了。
單從軍事上說,龍石島歸屬于誰也很關鍵。
任何聰明人都該知道,龍石島及其下轄領地扼守著偌大的黑水灣,只需一支艦隊就能封鎖君臨的海上運輸。
其城堡也據說是用瓦雷利亞魔法打造,堅固善守。這倒不太重要。
「親王殿下,你真不想要龍石島?」
提利昂可是親手經辦了史坦尼斯的事,他當然明白喬佛里的心思。
「不說這些了,舅舅,想坐上這大家伙兜兜風嗎?」
喬佛里悠閑輕松地捋著巨獅的鬃毛,示意旁邊的士兵打開籠門。
他已經馴服了這頭巨獸。
力量令任何生物著迷,失去力量更無法接受。
巨獅也明白這一點。
它接受了一個強大的主人,接受了自己的新名字——雨水。
一听這名字,提利昂立刻明白了喬佛里的用意。
他不禁詠嘆調似的吟起那首歌謠︰
「噢,他這樣說,他這樣說,
卡斯特梅的爵爺他這樣說。
然而今天,每逢雨季,
雨水在大廳哭泣,內里卻無人影。
然而今天,每逢雨季,
雨水在大廳哭泣,內里卻無魂靈。」
喬佛里興致不減。
「說真的,赫倫堡就在附近,我們可以乘著雨水去參觀參觀。哈哈,一定能讓那些人大吃一驚!」
雨水出了籠,旋即伸展身軀,抖擻鬃毛,仰天長嘯不息。
營地的士兵立馬全都不困不累了,戰戰兢兢地看著巨獸的動靜,祈禱到時候自己不會成為它的第一個目標。
雨水稍稍俯子。
喬佛里坐到了雨水背上特制的座椅上,提利昂坐在稍後的位置。
吼~
雨水一步竄了幾丈遠,幾息之間就消失在眾人視線之外。
士兵們敬畏地望著這傳奇的一幕。
騎著神話般巨獅的雄鹿王儲,沒人敢忘,沒人想忘,沒人能忘。
他們決定將這史詩一幕講給兄弟、妻女、兒子、孫子,在酒館講、在旅店講、在篝火旁也講,直到帶進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