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雄州等著你的好消息。」
劉光世撇下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就帶著隊伍離開了。
宋江獨自騎著馬返回抱犢山。
劉光世方才雖然沒有明說,但宋江不是蠢人。
對方話里話外的意思他听的十分明白。
劉光世覺得晁蓋是招安的阻礙,想讓自己除掉晁蓋,當上寨主。
然後再行招安。
可宋江與晁蓋互有救命之恩,情誼非比尋常。
宋江已經實際掌控山寨一年有余,卻始終沒有對晁蓋動手。
現在讓他除掉晁蓋,宋江還是下不了決心。
「哎,這可如何是好。」
另一邊,劉光國向劉光世詢問道︰「少將軍,我素來听聞這宋江是個急公好義的好漢。
你讓他背叛自己的大哥,他能答應嗎?」
劉光世搖頭笑了笑︰「在我看來,這世間一切的忠誠,都是因為價碼不夠。
如果我說你殺了我就能當上宰相,你心動不心動,想不想干。」
劉光國笑道︰「那怎麼可能呢?」
劉光世道︰「我只是說如果。」
他看了看劉光國的表情,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這就對了,咱們這些從小一起長大,又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堂兄弟之間都會產生猶豫。
更何況是他們這些江湖中的結義兄弟呢!
現在宋江手上,只是缺把刀而已。
光國,你去把刀遞給他。」
劉光國卻有些疑惑︰「我該怎麼遞?」
劉光世招了招手︰「你附耳過來。」
宋江獨自往回走去,正煩惱之時,便听後方一陣馬蹄聲傳來。
先前官軍一行中的將軍駕馬追來。
宋江連忙回身︰「敢問將軍還有何吩咐。」
劉光國道︰「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了一道消息,想著告訴義士。
兩天後會有一只運送糧草的車隊,從抱犢山東北方向過。」
宋江愣了愣神的功夫,劉光國便駕馬離開了。
運送糧草的車隊。
什麼意思?
官軍將自己的糧草運輸路線告訴土匪,還精準到了運送日期。
「誘餌?」
宋江很快就猜出了真相。
他一路回到山寨。
卻見往日熱鬧非凡的忠義堂早已經冷冷清清,只有門口值守的軍士還在那里站崗。
其余眾頭領都不知在何處。
宋江還沒有放棄勸說晁蓋招安的想法,便先去了寨主的房間。
他剛敲了一下門,晁蓋便將門打開了。
「原來是公明賢弟,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宋江道︰「小弟來跟哥哥商議一下,今天劉將軍所談,招安一事。」
晁蓋一听,臉上不悅的神色便藏不住。
但還是將宋江迎進房間。
兩人坐在榻上一邊喝茶一邊說話。
宋江道︰「哥哥容我說兩句,先前咱們交談之時,我就一直說,哥哥身為寨主,得為兄弟們的將來著想。
為兄弟們謀一條好的出路。
佔山為王並非長久之計。
以我們現在的實力。
說小,那也是江湖上排得上號的大寨。
說大,比起四方巨寇又有所不足。
高不成,低不就。
埋沒在山寨里,委屈了一身本事。
要像其他巨寇一樣起兵建國又沒那個能耐。
再說起兵造反也不好走,方臘便是那前車之鑒。
剩下的路不就只剩招安一條了嗎?
現在朝廷調集了二十萬精銳大軍鎮壓河北。
又派出使者前來招安。
我們若是不答應,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在出發征遼之前先將我們的山寨踏平。
哥哥,形勢逼人啊!
就算兄弟們同心協力,打退了官軍。
等過個二三十年,大家都老了。
山寨後繼無人,還能如何抵擋。
哥哥還是听我一句勸吧,招安才是正道。」
晁蓋嘆道︰「公明賢弟你是知道的,我只願與兄弟們在一起。
或者說,只有兄弟們在一起才有意義。
招安以後,我們就得離開山寨。
官軍若是將我們拆散,打亂分散到各個將領麾下。
我們就只能任憑擺布。
而且前些天的大戰你也應該听說了。
宋兵十萬眾被遼軍五六萬人打的屁滾尿流。
還有一部分遼軍都追殺到了山寨附近。
光我們下山去收攏尸體都埋葬了數千具。
現在招安到宋軍去,我真的害怕宋軍再敗,到時候將我們弟兄全部搭進去。」
宋江卻道︰「上次戰事我也了解過,據說是因為天氣惡劣,打亂了官軍的陣型。
才讓遼人有機可乘。
正面打起來,誰嬴誰輸還不一定。
更何況朝廷已經重視了起來,這次增派到了二十萬大軍。
肯定是萬無一失。」
晁蓋搖了搖頭︰「不不不,戰爭哪有萬無一失的。兄弟不必再勸,我意已決。」
宋江嘆了口氣,告退之後轉身出了房門。
這些年過去,晁蓋年紀漸漸大了,變得萬事求穩,不願意冒險。
戰爭固然沒有萬無一失的打法,但風險往往是和回報成正比的。
此刻正是建工立業之時,晁蓋卻一心求穩。
如此怎能成就大事?
宋江出了房門,轉身便去到了吳用的房間。
將自己追出去以後,跟劉光世劉光國的一切交談都告訴了吳用。
想請他幫自己想個辦法。
吳用沉吟片刻︰「哥哥不必操心,兩日後自有分曉。」
兩天時間平靜的過去了。
又到了下山巡邏的日子。
原本要在今天下山的催命判官李立忽然覺得肚子不舒服。
于是便找到了劉唐,讓他跟自己換換班。
等輪到劉唐的時候,李立再去替他。
臨時換個班也算不了什麼。
劉唐根本沒有多加考慮,當時便答應了。
他臨出門時,卻在門前的寨牆上看到了吳用。
劉唐問道︰「吳教授今天怎麼想起來出來看風景啊?」
吳用笑道︰「我看的可不是風景。」
劉唐頓時升起了一絲好奇,當時便上到台上。
朝著吳用目光所視之處看去。
「明明就什麼也沒有啊!」
吳用道︰「好了,不與你戲耍了,我前天接到探子來報。
說有一批運糧的車隊前些天從咱們山寨東北方向過去了。
他們當時離得又遠,人也少,不方便下手。
等回來稟報時,哪運糧隊也走遠了。
于是我就想著,這運糧隊會不會再來一次。
公明哥哥下山借的糧草也所剩不多了,若能再添些糧草自然是好的。」
劉唐問道︰「探子可看到了運糧隊插的是哪方的旗幟。」
吳用搖了搖頭︰「對方並未插旗。」
劉唐一番思索。
這里是河北,大宋境內,運輸隊十有八九是宋軍的。
也好,若是讓我遇見了,定將他劫奪下來。
斷了這些人的招安之路。
「劉唐兄弟?劉唐兄弟?」
吳用看劉唐愣住了,便開口問道︰「劉唐兄弟在想什麼?」
劉唐笑道︰「沒什麼,學究接著看吧,我得下山去巡邏了。」
「劉唐兄弟路上小心。」
吳用滿臉堆笑,步步相送,直到將一眾人等送出山寨這才返回。
劉唐從吳用口中听說了運糧隊的消息,下山之後便直接東北方走。
他走了二十余里,已經接近中午。
眾人正打算找個地方歇息,吃點東西再走。
卻听一個嘍喊道︰「頭領,你看那邊。」
劉唐循聲望去,卻見遠處林子里真的有一只車隊在樹下休息。
驢車上裝的全是一個一個鼓鼓囊囊的麻袋。
只是押車的人好像不是宋軍。
一眾人等盡皆髡發,額前有兩條細細的小辮子。
身上穿著左衽圓領長袍。
每個人腰間都掛著弓箭。
「這幫人肯定不是漢人。」
漢人有習俗,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輕易不敢毀傷。
髡發對于漢人來說甚至是一種相當嚴厲的刑罰。
這幫人全員髡發左衽,是明顯的胡人打扮。
「頭領,那些人都是契丹人。」
說話的嘍是河北本地人氏,晁蓋一伙搬到抱犢山之後才加入的山寨。
因家鄉離遼國很近,平時和契丹人也有些往來。
一眼就看出了對方的身份。
「契丹人,難道是遼國的運糧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