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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燭火戲群豪

慕容復笑著搖了搖頭︰「幾位說笑了,薛神醫既然已經答應拜入我姑蘇慕容門下,就是我門中人。況且正如薛神醫所言,幾位同道早在三十年前就被尊師逐出門牆,現如今薛神醫改換門庭,也不算叛出師門,何過之有?若薛神醫當真背叛師門,我慕容復出于江湖公義,斷然不會收留他。可諸位遠道而來,懷興師問罪之意,到頭來興的卻是無名之師。怎麼?欺我慕容家無人嗎?」

這話說得可一點也不客氣。慕容復本來就是想引誘幾人出手,試探一下幾人的能力,言語中自然就把話題往動手的方向引。

此話怎講?這番話的厲害之處倒不在于最後一句展露敵意,而在于前面那一番話踩住了幾人的痛腳。其一,三十年前,幾人因為丁春秋的原因被蘇星河逐出門派是幾人一生無法釋懷的痛,慕容復一個外人故意提出來,這是赤果果地往幾人傷口上撒鹽。其二,慕容復話雖不客氣,可確實佔理。薛神醫名義上已經不是逍遙門人,他若真的願意改換門庭的話,自己幾人這番是真的師出無名。可話雖如此,幾人心中的屈辱也是真的。

後世某些小夫妻,為了名下再添一套宅子,特意整一出鸞鳳分巢的鬧劇。到頭某一方假戲真作,把原本的一對鴛鴦偶變成了假鳳虛凰。

那這時候另外一方作何感想呢?就和此時七人內心的想法大差不差吧。

康廣陵雖然是大哥,也一把年紀了,面對這種情況就像一個小孩子一般手足無措,訕訕地說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範百齡兩眼噴火,恨不得一口吞了對面的薛神醫。

苟讀怒斥道︰「五弟,富貴不能婬,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這般聖人的教誨難道你都忘了嗎?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薛神醫不屑地反駁道︰「我學的是岐黃之術,讀的是醫書,關聖人什麼事情?」

這一句話卻是火上澆油,幾名逍遙門人頓時炸了,一時間各種怒罵呵斥排山倒海般向薛神醫涌來。場面劍拔弩張,大有下一刻就要大打出手的態勢。

阿碧見局勢對慕容復不利,美眸中滿是擔憂之色,就想上前求康廣陵不要與慕容復為難。慕容復輕輕地拍了怕阿碧的手背,溫柔地對她笑了笑,搖了搖頭,在她耳邊輕聲道︰「和阿朱一起去後面準備些精細點心來。」

阿碧雖然心里不安,但慕容復出聲安慰,令她大感心安。雖然仍然擔心,但她向來將慕容復的每一句話看得比什麼都重要,當即不再出聲,溫順地點了點頭,和阿朱一道下去了。臨走前,二女回頭望了慕容復一眼,用唇語說道︰「公子,保重呀。」

慕容復不置可否地笑笑。

一通喧嘩之後,範百齡冷聲問道︰「慕容公子,今日你是定要與我門為難不成?」

慕容復笑了笑︰「該講的道理我已經都說了,言盡于此。是去是留,隨各位自便。」

範百齡怒道︰「好個言盡于此。慕容家今天是真的要與我等為難了嗎?」

慕容復冷哼一聲︰「是又如何,就是蘇星河動起手來也不過如此,何況你們幾個孤魂野鬼?」

這話說得倒是沒錯,當初在聾啞谷,要不是蘇星河提前暗算了了慕容復一手,真要正面放對,蘇星河只怕是連二十招都走不過。只是慕容復此時為了激怒七人,故意這麼一說,未免有些不厚道罷了。

果然,效果立竿見影,剛才還保有一絲理智的眾人,徹底被這句話激得昏了頭腦,一個個擼起袖子,就想和慕容復比劃比劃。

見氣氛烘托得差不多了,慕容復也不繼續火上澆油了,真要是玩大了下手沒個輕重打傷了幾人就沒意思了。

範百齡道︰「慕容公子,我等敬你是江南武林名門大家,然而你先是收容我派叛徒,又口出狂言羞辱家師,今日恐怕你的參合莊少不得要被翻過來了!」

慕容復挑了挑眉毛,只差把「不屑」兩個字寫在臉上了︰真要是半年前,這話還真有威脅力,現在?就你們幾個?別逗了!希望你一會兒還能保持這副桀驁不馴的樣子啊,小師佷。

他也不惱,只是覺得有點好笑︰怎麼著,以為人多就能如何了?江南七怪綁一塊兒也不夠黃藥師打得呀!

「範先生好大的火氣!」慕容復澹笑道︰「我這參合莊建成百年來,不知迎來過多少上門討教之人。真才實學者有之,虛名無實者也大有人在。不過最後不是到太湖水底和魚蝦同眠就是一輩子留在慕容家掃地了。不知哪一種結果結果比較符合幾位的心意?」

此話一出,恰似在滾開的油鍋里頭又潑了一瓢開水。短斧客馮阿三大吼一聲,一個縱身跳到慕容復身前,鋒利的斧子當頭 下。幾名師兄弟見狀,大驚,想出言阻止,為時已晚。慕容復根本就沒把對方的攻擊放在心上,在旁人眼中迅 無比的一擊,落到他眼里就跟小腳老太太過馬路一樣。

他甚至連躲都懶得躲,也沒用斗轉星移,畢竟自己還指望著這些人給自己打白工呢,傷了哪一個都是損失。于是他只是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彈在斧面上,方才還沖著慕容復砍過去的斧頭,瞬間轉了一個彎,碩大的斧面拍在馮阿三的臉上。

馮阿三只听「卡崩」一聲,鼻梁骨瞬間鑽心地疼,口中泛起一股腥咸味,還沒來得及慘叫,一柄折扇如鬼魅般在他後腦玉枕穴磕了一下,瞬間馮阿三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從馮阿三暴怒出手,到被慕容復一柄折扇制住,轉眼間塵埃落定。

馮阿三倒在地上生死不知,慕容復心疼地看著手里磕出一個印子的折扇。其余六人見馮阿三倒下,驚呼出聲,就想上前施救。慕容復一腳踏在馮阿三胸口,折扇一橫︰「別動!」

見同門性命捏在慕容復手里,幾人不敢再造次。範百齡口中發干,對慕容復說道︰「慕容公子武功驚世駭俗,我等今日大開眼界。」

到如今,他們才知道,慕容復適才所言,句句都是實話,雙方真要是失和動手,自己這幾人確實不夠他打的。

見幾人被自己的雷霆手段迅速震懾,慕容復笑道︰「我還是喜歡你們剛才桀驁不馴的樣子。」

明知道對方故意奚落自己等人,幾人一個敢說話的都沒有,畢竟現在可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時候。

範百齡放下棋盤,施了一禮,這是他自打進入參合莊一來,第一次心平氣和地說話。直到此刻,他終于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的武學修為絕對在丁春秋之上,絕不是自己這幫人能夠對付的,何況六弟的命還捏在對方手里呢。

見一環套一環,事情完全朝著自己想的方向發展,慕容復笑道︰「我也不難為你們幾個。但我慕容家也不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要想留下此人性命,那就立下重誓,為我慕容氏門下效力二十年,如何?」

他說這話,本來就沒指望幾人能夠答應,不過是漫天要價,就地還錢,拉著對方幾人往自己設想的方向走。

如果自己一開始就拿著蘇師兄手書給這幾人看,別說到時候又得大費周章地跑一趟汝南去求證,就算幾人最後拜入自己門下了,那也完全是出于對蘇星河的忠誠。甚至心里會將自己當成虛名無實,投機取巧之輩,往後自己分派眾人做事情也是出工不出力。只有展現出絕對實力,先將這幾個桀驁不馴的鬼才打服氣了,才能讓他們以後對自己俯首帖耳。

果然,慕容復話音剛落,剩下的六人便怒道︰「絕對不可能,如此行事,與背叛師門有什麼區別?我等寧願拼死一搏!」

慕容復早就料到對方會這麼說,也不生氣,笑道︰「這倒也是,二十年也未免太長了點。既然如此,不妨來打個賭吧!」

說完,慕容復一腳將馮阿三踢向六人,就像隨意踢開一件垃圾。六人見馮阿三滑向自己等人,連忙抱住,確認馮阿三只是受了點外傷,沒有性命之憂後,才松了一口氣。同時,幾人驚疑不定,不知慕容復此舉到底什麼意思。

「此人冒犯本公子,我出手小施懲戒,現在將他還給你們。但你們擅闖我府邸,出言不遜的事情,不能就此揭過了。你們幾個的武功放在本公子眼里稀松平常,不過和江湖中那批庸才比起來,倒也算難得的好手了。」

慕容復雖然出言不遜,可幾人都敢怒不敢言,畢竟形勢比人強,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逞口舌之快只會讓形勢惡化,且听對方如何分說吧。

慕容復頓了頓,笑道︰「我若強留幾位,幾位恐怕不願意。這樣吧,我給諸位一個機會,如果你們把握住了,今天不但諸位可隨意離去,而且,諸位要怎麼處置薛神醫,慕容復絕不插手,如何?」

方才慕容復還咄咄逼人,現在卻作出這麼大的讓步,眾人都是眼前一亮,但也知道,天底下沒有這麼好的事情,于是範百齡問道︰「若是我們做不到呢?」

慕容復笑道︰「那就請諸位在我這參合莊住上十年。」

眾人大驚失色,到頭來,對方還是想讓幾人為其所用啊。

要真是栽了,自己幾人可不僅僅是改換門庭,背棄師門了。慕容家這樣的武林世家,可不會有什麼門人弟子的說法,只有主家和奴婢的分別!

他們在各自的領域登峰造極,雖然不算什麼頂尖高手,也有幾分遠勝尋常江湖人的傲氣,這如何能夠接受?只是現如今,不答應的話,恐怕連囫圇著離開都沒可能。不如听一听對方的條件到底是什麼。于是答應道︰「好,慕容公子且說說你的條件吧!」

見對方上套了,慕容復不再嗦,折扇一開,輕搖兩下,笑道︰「其實幾位要做的也很簡單。無非就是在武功上勝過我」說到這,他故意頓了頓,觀察了下幾人的反應,見幾人沒敢應聲,于是接著說道︰「或者,還有一種辦法。」

他走到一盞蠟燭前,背對著眾人,輕輕地將其吹滅,絲毫不怕對方偷襲。眾人不解何意。慕容復背著手,笑道︰「看到了沒有,只要你們六人能夠想方設法地像在下剛才一樣將這滿堂的燭火,吹滅一盞,各位就可自行離去。如何?」

慕容復此言落到眾人耳中簡直讓人懷疑自己是不是听錯了,畢竟前後兩種條件差別實在太大了,擺明了讓幾人選第二種啊。難道說,這看似尋常的燭火實則暗藏玄機?可人家親自演示了,就是平常的蠟燭啊?

範百齡道︰「慕容公子,你這話可是認真的?」慕容復肯定地點點頭︰「當然,君子一言。只不過,能不能吹滅一盞蠟燭,就看幾位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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